第158章

  “我问过你了,你没有拒绝。”
  白挽把屏幕转向她,扫脸认证,打开了她之前从未看过的晏南雀的手机。
  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是布料摩挲声,身旁的垫子陷下去一小块,肩头一重,晏南雀不知怎么过来了,下巴搭上她肩头,和她一起低头看。
  白挽侧头和她对视。
  晏南雀喝醉之后,眼睛总是格外漂亮,含了一层朦胧的水光,像波光粼粼的湖面,清澈澄明,熠熠生辉,黑眸中含着的水满得都快溢出来了,水汪汪的。
  像某种小动物,安静地待在她身旁。
  白挽第一个点开了她的社交软件,联系人很多,但聊天框干干净净,晏南雀不回不熟的人消息。和两个发小的聊天框是几句闲聊,和洛书晴的……停留在她出国前半个月。
  她打开了和林芙若的聊天框。
  往上一划,悉数是报备的照片、行踪,中间偶尔夹杂着文件和工作日程安排。
  白挽滑到手都酸了都没翻完。
  她知道晏南雀派人背地里跟着她,只是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走神一瞬,手滑点了下屏幕,聊天框跳转到了不知哪一天的消息。
  【林芙若:老板,夫人今天好像不太舒服哦,来自属下的一点小建议,您回家可以给夫人带点小礼物^^】
  【晏南雀:什么样的礼物】
  这天……她没有收到礼物。
  白挽侧眸,和安静靠着她的晏南雀对视上,“你欠我一份礼物。”
  “……礼物?”
  “是。”
  白挽不管她听懂没有,兀自道:“我记下了,你欠我。”
  她话音落下,晏南雀却突然伸手,抽走她手里的相机,打开前置对准两人按下了拍照键。
  她把手机还回去,声音有点轻:“礼物。”
  白挽蹙眉,一张合照算什么礼物?
  “我不要这个。”
  晏南雀似是不解,“可是……”你上次拍照的时候明明在高兴。
  她的话音里含着酒气,一段话说得断断续续不成语句,好半晌才完整说出来,醉醺醺地靠在白挽肩头,伸手把人抱住了圈在怀里。
  白挽没吭声,半晌,她说:“就当是利息。”
  她这么说着,点开了相册去看晏南雀刚拍下的照片,指尖欲要放大,照片施施然变小,跳出来了无数张她不知情却很熟悉的照片。
  白挽眉心一跳,微颤的指尖一张张划了过去。
  她做的晚餐、她呈上来的甜点、她的花、她的部分设计稿,还有从林芙若报备的照片里存下来的照片。
  每一张都和她有关。
  晏南雀没有直接拍过她,照片里的东西却都和她有关。
  “……”
  她紧蹙的眉心因为愣怔松开,罕见地带了点愣。
  ……为什么要拍这些?
  她侧眸,对上一双水光细碎莹润的黑眸。
  晏南雀高挺的鼻尖擦过她的侧颊,像是一个无意间的吻,好像雪白的山雀抖抖翅膀上堆积的雪,用微软的喙碰了她一下。
  那甚至不能称之为啄。
  只是碰。
  那么柔软、那么轻和。
  “这些都是和我有关的东西。”
  白挽开口,声线平稳,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得过了头。
  晏南雀下颔抵着她肩窝,没有否认,她有点懒懒的,半阖眼眸,用鼻腔发声:“嗯。”
  她不想撒谎。
  都是她拍的,也都是白挽的东西。
  “……还有哪些和我有关的东西?”
  晏南雀有点呼吸不过来,她张大嘴,朝面前的omega吐气,看那片颈窝的肌肤被自己烘热。她费力地在脑子里想着,连眼睛都不想睁开,懒洋洋的只想再睡一会,但头又很疼、身上又很烫,酒精的后遗症让她所有理智都断了线,隐约还记起来点东西,转头又忘干净了,只纯粹依靠身边人的指引说话做事和最原始的随心所欲。
  “有的。”她目光转过天花板和墙壁,落到了远处的梳妆台上,重复了一遍:“有很多。”
  ——她记忆里有很多有关白挽的东西。
  手边却只有一件。
  白挽顺着她的目光走向衣帽间的梳妆台,葱白似的指尖摸到丝绸绒布包裹的首饰盒,打开了这从外表看就价值不菲的首饰盒。里头的珠宝前不久和其他的一起被送出去保养了,因着这套珠宝的特殊性,佣人没敢拆封放回柜子里,索性放在了上锁的梳妆台上。
  里头是那套永恒之爱。
  宝石深沉透亮的殷红缀在黑丝绒布上,宛若杜鹃泣血,极致的哀恸与极致的艳丽,开至茶靡的山茶惊艳又决绝,凄美哀艳,冲击着每一个观摩的人眼球。
  这样极具个人色彩的设计,衬出了设计师浓烈到近乎窒息的情绪。
  白挽很熟悉这套珠宝,她在深夜画了无数次,最终怀着恨成就了这件逼近毁灭的设计。
  晏南雀说这是和她有关的东西。
  她是怎么知道的?又为什么把它买了下来,一直放在老宅,不让她知道它的存在。
  白挽的指尖微微发颤。
  “为什么拍下它?”她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哑意。
  “你…是你的……”
  晏南雀说:“它是你的。”
  白挽问:“它是我的,所以拍下了,又为什么不还给我?”
  她紧紧盯着晏南雀,双眸微红,长睫颤了许久却不舍得眨眼,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床上酩酊大醉的人。
  世界在此刻静音,周遭的一切都在飞速远去,白挽的世界安静到什么都听不见。
  心跳、呼吸,任何声音都不见了。
  她在白光尽头看见了晏南雀。
  “因为你知道它的含义。”
  永恒之爱、永恒之爱,我的爱意是毁灭、死亡、新生,是对生命的期待,是最灿烂的时刻被断头截断,余下恨意经久不绝,这才是这件作品最初的含义。
  永恒的不是爱,是藏在爱背后的恨。
  爱恨交织缠绕,永远无法分清。
  白挽攥紧了手,鸽子血咯进她掌心,好像一并烙在了她灵魂上,成了一团熊熊燃烧的流星烈焰,把她心头成型的恨意焚烧成灰烬。
  这些恨意像是蛀虫,啃噬她的心脏、身体、灵魂,在无数个夜晚让她彻夜难眠,她睁眼闭眼,眼前耳边出现的都是同一个人。
  绵绵的恨意总是会在她孤身一人时冒出来,啃噬掉一半的爱。
  白挽松手,在掌心烙出痕迹的耳坠掉进首饰盒。
  她一步步朝晏南雀走去。
  她站在了alpha面前,望进那双带着水光的黑眸中,放任自己沉沦在多情面无情人的注视里。
  一行清泪从白挽眼尾滚落。
  她相信‘白挽’的话,也知道晏南雀确实变了,从改变的那天开始就在撒谎。但她更想相信自己的心,她感受到的、爱的,都是眼前的人,是藏在那副躯壳后的灵魂。
  不一样。
  真的不一样。
  这是属于她的晏南雀。
  只有她熟悉,只有她认识,也只有她知道。
  任何人都不知道,连另一个自己都没见过。
  白挽的双眸下起了一场绵绵不绝的雨,心里那场漫长的持续了多年的阴雨却停了。
  她无声问:“你的改变是因为我吗?”
  无论是不是因为她,眼前的晏南雀都是只属于她的。无论这个晏南雀是谁,有没有重生,又是否满口谎话。
  她是我的。
  白挽想:你是属于我的晏南雀。
  你是我的。
  “你……”晏南雀愣愣望着她:“哭了。”声音又轻又怔然,话音落下,她蓦地蹙紧了眉,眼底却有几分茫然的不解。
  “晏南雀,我疼。”
  醉鬼一愣,下意识拉起她的手,发烫的指腹用力抚她的掌心被坚硬物咯出来的痕迹,好像抚平了就不疼了。
  白挽任由她作为。
  醉鬼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来拉她的衣领。
  一颗圆形的纽扣崩开,骨碌碌滚到地毯上,不知滚到什么地方去,不见踪影。
  衣领敞开,白挽孤身站在微凉的夜色里,掀起含泪的羽睫看她:“你要做?”
  她握紧晏南雀的手,带着她的手抚上自己侧脸,摸到了一手湿润微凉的痕迹。她的脸蹭着晏南雀微烫的掌心,眉眼浅薄的温和终于浸到骨子里,近乎顺从。
  漂亮得像艳鬼的女人爬上了晏南雀的床。
  “来吧,我们……做。”
  艳鬼向她展开温暖潮湿的怀抱,像是沼泽,寸步难行。
  秋日的衣衫虽不比夏日轻薄,但也只是薄薄的两件,外套是深棕的,内搭是雪白的,质量不太好,对光隐约能看到是半透的,也不知道是哪个黑心的商家做的衣服,为了省钱把布料弄得这么透。
  这内搭的质量很奇特,在冷光灯照耀下泛着一层浅浅的、莹润的光,滑滑的,像珍珠外层晕开的那层皮,瞧着很光洁,偏生又很容易弄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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