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接下来的几天,程言昼把工作交给副总,把自己关在他和沈栖的别墅里,不准任何人靠近。
程父程母在国外听到风声,连忙打电话回来,被程言昼“都是造谣,沈栖很好”安抚下来了。
昏暗的空间里没有开灯,他对着虚空深深叹了口气。
客厅的茶几上,放着沈栖没带走的常用马克杯,沙发上似乎还留着他之前坐过的痕迹,可屋子里再也没有那个人的气息。
他一遍遍翻着两人的聊天记录,从寥寥几句的工作对话,到自己没发出去的那句【等你回来谈谈】,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着,连呼吸都疼。
直到第五天,他私下的调查还没有新的进展。
突然间,局促的电话铃声响起,程言昼以为调查队找到沈栖了,兴奋地接起。
可对面却传来助理急急忙忙的声音:“程总,沈先生……沈先生他去派出所开了死亡证明,还联系了殡仪馆,计划明天就要办葬礼,说是要尽快拿到保险金……”
电话那头的声音还没说完,程言昼已经额角一跳,抓起车钥匙冲了出去。
沈万里这个狗东西……
他的车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直接撞开沈家的院门。
沈父正坐在客厅里,和几个亲戚商量着葬礼的流程,桌上摆着打印好的讣告,上面【逝者沈栖】几个字刺得他眼睛生疼。
“谁他妈让你办葬礼的?”
程言昼的声音冰冷,带着滔天的怒火,他冲过去一把掀翻桌子,讣告、茶杯散落一地。
沈父被吓得后退一步,随即又硬气起来:“我是他爹!我给他办葬礼怎么了?你算什么东西!现在人没了,你不把保险金拿出来,还想拦着我?”
“保险金?”
程言昼盯着他,眼底是近乎毁灭的疯狂,“你儿子没了,你只想着钱?”
他上前揪住沈父的衣领,将人抵在墙上。
“从小到大,你管过他一天吗?现在他‘死’了,你什么都不管就要急着办葬礼,连他最后一点体面都要毁了?”
沈父被他的气势吓住,声音发颤:“我……我是他爹,我办葬礼天经地义……”
“天经地义?”程言昼笑了,笑声里满是悲凉,“他要是知道,自己的葬礼是为了保险金办的,他该多寒心?”
他松开手,沈父立马吞着唾沫瘫坐在地上。
一边躲了半天的沈栖继母这才一把扑过来,替沈父顺着气哭天喊地,一副泼妇样。
程言昼看着满地狼藉,突然觉得一阵无力。
怎么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坚信沈栖没有死?
沈栖才不会死呢……
他还有多少福气没享,还有多少爱被欠着,他得回来,好好的回来。
自己连强行标记的疼都不愿意让沈栖受,更何况车祸的痛,爆炸的灼烧,他又如何敢让沈栖去体会……
临走前,他把沈万里提前买好,放在院里的花圈砸得稀烂,回头斜睨着屋内的所有人,周身气压低得可怕,语气森然:
“除非沈栖的尸骨出现在我面前,否则谁敢办沈栖的葬礼,我就办他的葬礼。”
咬牙切齿说完,他平静地上车,扬长而去。
*
回到家,一如往常的轻松涌上心头。
程言昼这才恍惚想到,沈栖现在不在家里等他了……
推开门,别墅里的昏暗像一张网,将他刚从沈家带来的戾气慢慢裹住,消化掉。
他换鞋时指尖无意间搭在玄关柜的抽屉侧边,那里有他们的婚戒。
想起这个,他鬼使神差地打开抽屉,找到那个盒子。
最初刚结婚的时候,他们之间确实没有感情可言,买了这对戒指,除了婚礼当天之外,也是形同摆设。
之后即使在程言昼动心后,深知自己不得不刻意疏远,为了打消沈栖的怀疑,也就没有再戴过这枚戒指。
沈栖最初偶尔会戴,但是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这枚戒指就没有再出现在沈栖的指根处。
他知道自己对不起沈栖,亏欠他太多。
但没办法,他没有勇气在解决阻碍之前跟他坦白一切,然后战战兢兢地开启危险的关系,在这样的关系中,他的信息素狂躁症极有可能毁了沈栖。
心下一片悲凉。
他想,如果沈栖真的死了,那自己会不会因为没有把真相告诉他而后悔一辈子?
思绪翩飞,但他手上动作没停,盒子已经被打开。
程言昼的神情在看到盒中内容的瞬间凝固。
!!
他的铂金戒指还静静躺在丝绒槽里,而旁边属于沈栖的那格,是空的!
他猛地站直身,心脏狂跳,一种预感驱使着他冲进卧室。
结婚照原本是立着的,此刻却被倒扣在桌,玻璃面朝下,像是有人不想再看到这张照片。
程言昼将它翻过来,指尖擦过沈栖微笑的脸,那是婚礼上摄影师要求的标准笑容,明媚又温柔。
他忍着那一丝酸意,开始探寻这个房间。
打开衣柜,沈栖常穿的几件衣服不见了,但不是全部。
留下的都是自己给他买的昂贵西装,带走的全是舒适便宜的旧衣。
他随手拿过一件自己去年给他定做的西装外套,嗅了嗅上面的味道。
沈栖虽然是beta,身上没有信息素,但是由于很念旧,洗发水沐浴露甚至洗衣液都是同一款,这件西装被放在衣柜很久,也沾染了沈栖身上最固定的香味。
闭上眼思索着,记忆突然翻涌。
沈栖出发离开海市的那天早上,他在公司电梯里撞见过对方,沈栖看见他时眼神闪了一下,甚至不愿意和他共乘电梯。
他问沈栖为什么来公司,他说补一下没做完的工作……
一直知道沈栖工作努力,那时就没多问。
但现在想来,竟生出一种,他在试着割舍掉自己的感觉……
就像是,要从自己的世界消失一样。
婚戒消失、照片倒扣、电梯对白、外出时电话里的淡然……
这些碎片突然拼成了一个让他浑身发冷的猜想。
沈栖不是“死”了,是故意要离开他,才策划了这场假死!
之前翻遍聊天记录时,没发出去的【等你回来谈谈】还停留在输入框。
或许从一开始,沈栖就没打算等他谈。
某个画面突然在脑中闪回。
“只要你还活着,就别想离开这个家。”
这是沈栖提离婚时,他在因易感期和信息素狂躁症加持的暴怒下放的狠话。
所以。
沈栖“死”给他看,离开这个家?
窗外的天色彻底黑透,程言昼没开灯,就坐在黑暗里。
原来,他要故意离开自己……
沈栖说不一定恨透他了。
深呼吸几次,程言昼才没让眼底的湿意流淌出来。
他掏出手机,翻出调查队的电话,指尖悬在屏幕上却没按下去。
如果沈栖真的想走,调查队找到他又能怎样?强行把人拉回来,只会让他离自己更远。
程言昼闭上眼,喉咙里涌上一股无比的涩意,比知道沈栖“死讯”时更疼。
原来比起失去,被刻意推开,才是最让他无力的事。
第20章 异国新生活,开篇
旧金山的公寓里开着窗,风把窗帘吹出一个大鼓包,沈栖走过去关好,坐在沙发上喝了口水。
他刚刚把所有行李都收拾好,现在看着这个全新的,自己要生活下去的地方,心头交织着新鲜感带来的喜悦和一丝迷茫。
沈栖“生前”一直为别人而活。
除了小时候。
爷爷和母亲还在时,自己确实有着幸福的童年,无忧无虑,肆意生长。
但自从父母开始为了另一个女人争吵,爷爷过世,母亲也相继因病离开,他的生活就变了。
倒也算不上像灰姑娘一样被继母欺负,但他没有人爱了,这是真的。
从继母带着一个弟弟住进他们家后,他就成了一个边缘人物。
话变少了,笑变浅了,渐渐成了一个会察颜观色,人人口中乖顺懂事的孩子。
后来嫁进程家,也没什么两样。
还是一个边缘人物,还是没有人爱。
但现在,他可以为自己活了。
沈栖轻松地笑了一下,打算去洗个澡,顺便梳理一下自己如今的境遇。
他用喻安帮他搞定的假身份辗转几次航班,才到了大洋彼岸。
喻安毕竟懂法,很明白如何钻这些空子,他替他办理了移民手续,完美地让他以一个新身份在这里扎根。
沈栖躺进浴缸,往手里挤沐浴露,白色的液体被捧在手心,他突然想起几天前他们给自己起新名字的场景。
当时他盯着身份证上的“沈栖”两个字发呆,喻安突然拍了下桌子:“有了!‘栖’字拆了不就是‘木西’吗?多好听。"
沈栖皱眉:“听起来像某种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