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他转过头,对方带着刚从外面回来的倦意,正在换鞋。
“没什么。”
沈栖低下头,藏起眼里的情绪。
程言昼没多问。
他脱下大衣挂好,转身时手里拎着一个印着甜品店logo的纸袋,还有一杯奶茶,杯壁上凝着水珠。
沈栖有些意外。
程言昼很少带东西回来,更别说是吃的。
他们在一起三年,对方总是早出晚归,像一台精准的机器,生活中几乎没有“惊喜”这回事。
就连去年沈栖生日,他也只是让阿姨多做几个菜,连一句“生日快乐”都没说。
可现在,程言昼正朝他走来,距离比平时近了很多。
靠近时,沈栖闻到他身上有股淡淡的什么味。
似乎是吃过饭后留在身上的。
有点像是火锅味儿。
大抵是陪时念一起吃的吧……他胡乱想着。
程言昼从纸袋里拿出一个小块蛋糕,是抹茶味的,上面缀着一颗草莓,是沈栖喜欢的口味。
“路过甜品店,看着不错。”程言昼把蛋糕放在茶几上,奶茶也推过来,语气平淡得像在聊天气,“给你带的。”
沈栖没说话,瞥了一眼奶茶标签:三分糖,去冰。
还挺巧。
和他平时点的配置一样。
他觉得有点不真实。
程言昼为什么突然做这些?是察觉到了什么,还是因为陪小三,对他产生了愧疚?
他抬起头,看向对方的眼睛。
那双眼睛总是很深,像结冰的湖,看不清底下藏着什么。
但这一次,沈栖却隐约捕捉到一丝极淡的温柔。
“你……”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问什么,话卡在喉咙里。
程言昼已经在他身边坐下,膝盖几乎相碰。
他自然地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晚间新闻的声音在客厅里响起。
“尝尝看。”
他侧过头,视线落在蛋糕上。
闻言,沈栖沉默着拿起小叉子,叉了一小块蛋糕放进嘴里。
抹茶的微苦混着奶油的香甜,在舌尖慢慢化开,是熟悉的味道。
往日很喜欢,可不知怎么,他今天却觉得有点涩,也没有之前的甜味了。
就像和程言昼的关系,一直是淡淡的。
不像爱人,更像合租的室友。
程言昼是alpha,他是beta,从生理上就缺少致命的吸引力。
他们没有感情基础,能相安无事地过三年,已经算是难得。
思及自己过几日就会“死掉”……
他突然想,当程言昼得知他“死讯”时,会是什么反应。
是无所谓?还是……会有一丝一毫的难过?
“好吃吗?”
程言昼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对话由程言昼来开启,他不太习惯。
于是用动作来替代局促,他胡乱点点头,拿起奶茶插好吸管,吸了一口。
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恰到好处的甜度,随后一丝茶香弥漫开来。
他一边喝着,一边偷偷瞥了程言昼,对方目不斜视看着电视,侧脸的线条冷硬而流畅,下颌线绷得很紧,一如既往的疏离。
不得不说,这样的画面很温馨。
就像一对平凡的夫妻,安静地坐在家里,吃着蛋糕,看着电视,消磨一个平淡的夜晚。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不行。
他不能有这样的奢望,将来的路已经选好了,三天后,沈栖就会“死”在那场精心策划的车祸里,从此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这么一想,突然心安理得多了,沈栖慢悠悠吃着蛋糕,喝着奶茶。
他吃得很慢,像是想把这片刻的宁静,一点一点地刻进心里。
身边人的目光偶尔会落在他身上,很短,快得像错觉。
那目光里,似乎有他看不懂的情绪。
有隐忍,有挣扎,还有一丝……决绝?
沈栖甩了甩头,觉得自己一定是想多了。
程言昼怎么会有这些情绪?他从来都是冷静而理智的。
三天后,当他“死”去,程言昼会和时念结婚吗?他们的孩子也会坐在这里吃蛋糕看电视吗?
会忘了自己吗?
明明不愿想这些,却又控制不住地去想。
沈栖只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反复拉扯着,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得决断一些。
“那个,明天……我要去一趟邻市,有点事。”
沈栖低声道。
这是他早就想好的说辞,为了让自己的“消失”更合理一些。
程言昼沉默了片刻,几不可察得皱了皱眉,才开口:“多久回来?”
“不好说,可能要几天。”
沈栖不敢看他,怕被看穿,只能低头盯着自己的手。
“嗯。”
程言昼的声音很轻,依旧听不出情绪。
又沉默了很久,沈栖站起身。“我去洗澡了。”
“去吧。”
沈栖走进浴室,打开花洒,温热的水流从头顶淋下来。
从明天起,他就要开始为三天后的“死亡”做准备了。
明天就和喻安汇合,最后确认一遍所有的细节,然后……永远地离开程言昼。
洗完澡出来,他把自己砸进柔软的床里。
最后一晚了。
明天,会是新的起点。
*
次卧。
程言昼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起,上面显示着一条刚刚收到的,时念发过来的信息:
【诱导剂服下后,预计七十二小时内会出现二次分化预反应,比如提前溢散信息素等伪发情期症状,期间可能伴随发热、乏力等症状,都属正常现象。】
【但是改成口服后,正式生效可能会慢很多,预计得半年才能完全实现二次分化】
程言昼认真看完每一个字,回复道:
【没事,我可以等。】
他放下手机,转身进了浴室,拆后颈抑制贴时,他暗暗想着。
诱导剂已经在沈栖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服下了……
就算是用这种方式,我也不会让你离开我。
栖栖,你只能是我的。
第15章 青柠味
第二天早餐。
沈栖睁开眼,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才慢慢坐起身。
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地板上,睡意清醒了大半。
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眼前一下子豁然开朗。
今天起的比往常还要早,为了做一些必要的准备。
这是他在这个家里的最后一个上午了。
深吸一口气,他转身开始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他要“死”了,所有属于“沈栖”的东西,都该留在这个世界里才对。
他打开衣柜,拿了几件衣服叠好,又找了些必要的证件放在行李箱里。
衣柜里剩下的衣服,之后,程言昼大概会让阿姨处理掉吧。
没再多想,他接着打开电脑,开始处理财产。
毕竟嫁到程家,结婚时给他的钱不少,而且自己又在程言昼的公司工作了三年,虽然他日常开支基本都是从工资里扣,程家给他钱他基本没有用在自己身上。
他名下还是有一笔不菲的存款的。
手里还有一套小公寓,是他母亲留给他的。
扣掉自己需要用的,把剩下的存款分成两份,一份匿名转到了父亲的账户里,算是买断生养的情分;
另一份则转给了喻安,作为这次“死遁”的费用和后续的应急资金。
至于那套小公寓,暂时没动,虽然程言昼似乎不知道那里的存在,但如果连房子都动了的话,有点太刻意了。
最后,他把程言昼给他打过的所有款,一分不少地存进一张卡里,本想把卡悄悄塞到次卧的床头柜抽屉里,又觉得这样肯定会让他怀疑,还是收回了主卧房间。
做完这一切,沈栖心里骤然空落落的,一时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环顾卧室,目光扫过床头柜上的相框。
那是他和程言昼的结婚照,两人站得笔直,像两个被迫营业的模特。
沈栖走过去,一言不发地把相框倒扣在桌面上,拎起箱子下楼。
走到客厅,目光不自觉落在玄关柜上。
那里面放着他和程言昼的婚戒。
真可笑啊,连婚戒都能这么随便丢着,算得上什么正常的婚姻?
他走过去,找到那个盒子,拿出那枚属于自己的铂金戒指。
最初他还是经常戴的,自从发现程言昼从来不戴出去后,他也慢慢把它存放起来了。
戒指很简单,没有任何花纹,就像这段婚姻,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他捏着戒指,指尖发凉。
或许,该让它也随着“沈栖”一起消失。
透过门,他看到花园里的喷泉,水声潺潺,在日光下映出一道小小的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