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
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窗台,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凯撒刚结束晨练与军务商议,正倚在软榻上翻阅一本兵书,姿态放松,眉宇间还残留着一丝属于战场帝王的锐利。
闻时月从内室走出,看到他,脚步微微一顿,眼底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狡黠。
她缓步走到他面前,没有说话,只是忽然拂了拂衣摆,在他略带诧异的目光中,单膝跪了下来。
这个姿势……
凯撒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阳光勾勒着她低垂的眉眼和优雅的颈线,这个姿态过于郑重,过于……仪式化。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最终定格在某个被无数诗歌传奇传颂的场景上。难道……她终于……
他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微光,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纵然是面对千军万马也面不改色的他,此刻指尖竟有些微微发僵。
“手伸出来。”
闻时月抬起头,看着他,声音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温柔。
果然!凯撒几乎能听到自己胸腔里鼓噪的声音。
他抿了抿唇,努力维持着镇定,将宽大的、带着薄茧的右手伸了过去,心中已然开始预演接下来该如何回应。是直接将她拉入怀中,还是……
然而,预想中的丝绒戒指盒并没有出现。
他原本以为这是闻时月要为自己补一个求婚典礼。
只见闻时月手腕一翻,竟从背后拿出一个……小巧玲珑、闪着金属冷光的指甲刀。
凯撒:“……”
他脸上的期待和隐隐的激动瞬间凝固,然后像冰雪一样寸寸碎裂,只剩下全然的错愕和一丝被戏弄的羞恼。
他看着闻时月极其自然地握住他的手指,将那冰冷的指甲刀口对准了他的指甲,一股无名火“噌”地就冒了上来。
“闻时月!”
他几乎是咬着牙念出她的名字,另一只空着的手瞬间握成了拳,手臂肌肉绷紧,额角青筋微跳。
他觉得自己刚才那瞬间的期待像个彻头彻尾的傻子!这女人简直……
就在他准备抽回手,好好“教训”一下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帝时,闻时月却忽然抬起眼。她没有看他愠怒的脸,反而是视线轻飘飘地往下,落在他敞开的领口处,那隐约可见的几道新鲜红痕上。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无辜的、甚至有点委屈的抱怨,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凯撒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亲爱的,昨天晚上……”
她顿了顿,指尖在他掌心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才慢悠悠地接上,
“挠死我了。”
“……”
凯撒所有的动作,所有的怒火,瞬间僵住。
昨晚……帐幔之内,情动之时,他失控在她背上留下的抓痕,与此刻她指出的“罪证”瞬间形成因果闭环。
那股兴师问罪的气焰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噗”地一下泄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尴尬、心虚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燥热的情绪,迅速从耳根蔓延开来。
他僵在原地,伸出的手收回来不是,继续放着也不是,刚才握紧的拳头默默松开了。眼神游移了一下,最终只能梗着脖子,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近乎从鼻腔里挤出来的气音:
“……哼。”
闻时月看着他这副从猛虎秒变被捏住后颈皮的大猫的模样,眼底的笑意再也藏不住。她不再多言,低下头,专注而轻柔地,“咔嚓”一声,剪下了他指尖第一片过长的指甲。
细微的声响在安静的暖阁里格外清晰。
凯撒看着她低垂的、认真的侧脸,感受着指尖传来的、被她小心翼翼对待的触感,那点残存的羞恼最终化为了无奈的纵容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暖意。
他身体放松下来,向后靠进软榻里,另一只手抬起,有些烦躁地揉了揉自己发烫的耳朵,最终认命般地,将那只被“修理”的手,完全交给了她。
算了。
他想。
挠就挠吧。
反正……也是他自找的。
——
初冬的晨光尚未完全透进寝宫的窗棂,天色是一种朦胧的灰蓝色。
闻时月在一种极其陌生的、温暖又安心的包围感中半梦半醒。
她习惯了独自就寝,此刻身后贴着的热源和腰间环着的、沉甸甸的手臂,都提醒着她关系的转变——她与凯撒,昨夜第一次同榻而眠。
就在她意识于梦境与现实间漂浮时,一阵细微的、熟悉的语音铃声,执着地钻入她的耳膜。
“……陛下,晨安,愿您今日诸事顺遂。”
那是她自己的声音。
声线清冷,语调平稳,是她过去无数个清晨,通过特殊渠道传递给尚在宫外府邸的凯撒的、例行公事般的问候。
她以为自己还在梦里,或者是幻听。可那声音又响了一遍,比刚才更清晰一些。
闻时月终于蹙着眉,不甚情愿地睁开眼。寝殿内光线昏暗,那声音的来源,是枕边人那边。她微微侧过头,发现凯撒似乎也被闹钟吵到,手臂无意识地收紧了些,将她更深地揽入怀中,下颌蹭了蹭她的发顶,却并没有立刻去处理那恼人的声响。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属于两人私密空间的清晨,一遍遍重复着那句格式化的问候,听起来竟有几分奇异的……缠绵?
闻时月等了一会儿,发现凯撒依旧没有动作,仿佛在……聆听?她终于忍不住,带着刚醒的微哑开口,语气里有一丝被打扰的不悦,和更多的好奇:
“凯撒……你没有立刻关闹钟的习惯吗?”
她感觉到身后的身躯微微一僵。随即,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松了些,凯撒似乎彻底醒了。他沉默了片刻,才带着浓重睡意的、比平日更沙哑低沉的声音在她耳后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颈侧:
“……有。”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声音里带着一种笨拙的坦诚:
“但那是你的声音。”
“以前……不住在一起的时候,听到这个,就知道你醒了,在想事情了……哪怕只是公事公办的问候。”
“现在……”
他似乎组织了一下语言,才找到合适的表达,
“现在能抱着真实的你,再听着它……感觉,很好。所以……总会磨蹭一会儿,再关。”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成了含混的咕哝,带着点被戳破心思的不自在,将脸更深地埋进她后颈的发丝里。
闻时月愣住了。
她从未想过,自己那些出于帝王仪轨和某种隐秘牵挂而发出的、冰冷单调的语音,竟会被他如此珍视,甚至成了他清晨赖床的理由。
一种酸涩又饱胀的情绪瞬间充盈了她的心口,比任何情话都更具冲击力。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再说话。
只是向后更紧地贴进他温暖的怀抱里,仿佛要将自己嵌入其中。
她伸出手,覆上了他环在她腰间的大手,指尖轻轻扣入他的指缝。
寝殿内再次安静下来,只有两人交织的呼吸声,和她那句被设置为闹钟的、一遍遍循环的“晨安”问候,在灰蓝色的晨光里,编织成只属于他们的、无需言说的温存。
原来,最动听的情话,有时就藏在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他偷偷珍藏的日常碎片里。
第64章 二周目第六十四天
窗外是帝都深秋的夜色, 隐约能听到远处街市上孩子们“不给糖就捣蛋”的嬉闹声。
客厅壁炉里跳动着温暖的火焰,厚厚的地毯上散落着南瓜碎屑和工具。两个巨大的南瓜并排放在矮几上,烛光在里面跃动, 投出温暖的光晕。
凯撒正对着自己那个已经初具雏形的、张牙舞爪的蝙蝠南瓜灯, 灰蓝色的眼眸里满是专注, 仿佛在雕琢一件艺术品。
他手下的蝙蝠翅膀线条凌厉, 栩栩如生。
闻时月早已刻好了一个优雅的猫形南瓜灯, 正捧着一杯温热的苹果酒,歪头看着凯撒认真的侧脸。
她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忽然伸出手指,极其迅速又轻巧地,“啪”一声,将那只刚刚完工、还没来得及完全固定的蝙蝠左翅, 掰断了半截。
凯撒动作一顿, 看着那只瞬间变得滑稽残缺的蝙蝠,眉头蹙起,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转头看向“罪魁祸首”。
闻时月忍着笑, 故作无辜地眨眨眼:
“哎呀,手滑。”
凯撒眯了眯眼, 没说话, 只是突然伸手, 一把夺过她放在旁边的刻刀。
闻时月以为他要“报复”自己的南瓜,下意识地伸手去护。
却见凯撒手腕一转, 刀尖精准地探入他自己那个蝙蝠南瓜的内部,就着内壁的厚度,飞快地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