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可六皇子倒好,不仅碰了,还直接扣下来了!
  哎呦呦,陛下可就这么一个嫡子,待会儿要是下了杀令,他们是劝还是不劝呐
  真叫人头疼。
  宴厅宽阔,叔侄二人相隔数米,遥遥相望。
  墨无痕依然冷静,若臣说的不对,陛下又何必动怒。若陛下觉得臣治军有误,那么陛下就是觉得当年墨大将军治军有误。陛下要是承认这一点,臣,便有罪。陛下要是不承认,臣,便无罪。
  作为墨容栖的亲兄弟,除非墨容全是想被史官扣上个不敬兄长的帽子,否则他断不会承认墨容栖治军有误。
  楚宜笑望向高台之上的暴怒帝王。
  带着面具生活的人,可真累啊。
  鸦雀无声。
  良久,墨容栖才抖着手,指着墨无痕吩咐底下人道:把这个顶撞君父的逆子,拖出去,杖五十!
  这是什么罪名都找不到了,只能扣一顶不孝的大帽子,叫墨无痕辩无可辩。
  在墨容全眼中,墨无痕早就与他的父兄阿姐一同死在了十二年前他亲手谋划的那场阴谋里。
  墨无痕与墨瑾渊这对堂兄弟十分交好,墨无痕死后,墨瑾渊悲痛万分,遂以堂兄的名作为自己的字。
  从此,北燕六皇子墨瑾渊,字无痕。
  呼啸的风声吞掉了声声闷响。
  杖落无声,打在皮肉,绽放朵朵血花。
  墨瑾瑜负责监刑,楚宜笑在旁看着,虽是不忍,但也无计可施。
  柳如絮见状,松开丈夫的胳膊,走到她身边,两手拢住楚宜笑冷成冰坨子的手,捂了捂。
  她比了个口型,楚宜笑读懂了。
  她说:放心。
  实打实的五十杖落在身上,铁打的汉子也要去半条命。
  但有墨瑾瑜放水,威力就大打折扣。
  当夜墨无痕就起了高烧,这人早有预料,自己给自己开了方子抓了药,高热一起,熬得浓浓的黑汁就灌了下去,睡了一晚捂出一身的汗,第二日就又能神清气爽地跟楚宜笑插科打诨。
  腰臀受伤,难以坐躺,他只能趴卧在榻,翻看着楚宜笑写给他的每日必读诗词,再加上楚宜笑从旁指点,短短几日他就认识了千余字。
  这天中午,楚宜笑端着午膳进来找他,他把书往旁边一扔,空出地方给楚宜笑坐。
  今日外头怎么说?
  楚宜笑把餐盘放在小木凳上,把筷子递给他。
  外头在传,凉王殿下胆大包天,出言不逊,被陛下杖责五十大板,性命垂危。
  啧。墨无痕挑了根菜叶吃,没什么新意。
  楚宜笑托腮看着他,你想要什么新意?
  墨无痕道:就没人怀疑那老贼对他兄长心有不敬?
  楚宜笑摇头,宫宴才过去几日,哪儿能传的那么快。而且那些个官员有谁敢乱说?
  墨无痕在宫宴上这么一闹,墨容全扮演多年的兄弟和睦就有了裂痕,来日墨无痕的真实身份以及墨容栖的死因大白于天下时,就不会那样让人难以置信了。
  再等等吧。楚宜笑拨了一点雪菜去白粥里,用勺子搅匀了放在墨无痕手边。
  你陪我吃。墨无痕道。
  楚宜笑婉拒了。
  他在病中不宜大鱼大肉,可她活蹦乱跳的,谁要跟他一起吃这些清粥小菜!灶上炖的软烂的大肘子还等着她呢!
  第六日上,伤口结了痂,墨无痕就能自己拄着拐下床走动。
  本就没伤着筋骨,等到第十日上,墨无痕就又能上蹿下跳、飞檐走壁、来去自如了。
  楚宜笑叫他莫要太过嚣张,是以半个月后墨容全叫人宣他进宫时,楚宜笑递给他一根拐杖,叫他好歹装一装。
  墨无痕天不亮时进宫,天黑透了方回,带回了一道圣旨。
  楚宜笑大概浏览了一遍,略去那些废话,总结下来无非两句话。
  墨无痕狂妄自大,逐去凉州戍边,磨一磨锐气。
  墨瑾梧沉稳贤达,封为兵马大元帅,领兵二十万,南下灭齐。
  看完,楚宜笑啧了声,评价:睁着眼睛说瞎话。
  当晚,墨无痕沐浴时,楚宜笑正对镜涂着面脂,就看见一张字条压在妆奁下。
  凉王府的下人都是宫中安排的,难保没有别人的眼线。
  楚宜笑抽出来看到:
  子时初刻,城东碧湖,期待与卿相见。
  落款:梧。
  第94章 奔跑 上来吧祖宗,小的背您回去。
  银月弯弯, 筛满一湖碎银。从空中俯瞰,湖水仿若一块椭圆碧玉镶嵌城中,故名碧湖。
  正是子时初刻,众人熟睡之时, 湖边灌木落了叶, 唯有松柏郁郁葱葱, 密实的针叶完全遮挡住月光,黑压压一片, 湖边还设有观景的水榭楼阁, 简直是幽会的好去处。
  楚宜笑连连啧叹,就墨瑾梧这种不中看更不中用的败家玩意,也不知道墨容全看中了他哪点潜质, 非要立为储君。
  沿着湖边逛了逛, 湿泥杂着脚印,还有零星蚯蚓捏做的饵料, 是白日里垂钓之人留下的, 沿岸冰层上还被砸开了几处冰窟窿。
  时节早已立春,冰层溅有融化的迹象,晚上温度一降, 又冻上薄薄一层,并不结实,一脚踩上去,有湖水顺着裂缝上涌, 绣鞋瞬间湿了小半,冷风一吹,脚趾有些麻痒。
  楚宜笑冻得跺了跺脚。
  墨瑾梧那混蛋怎么还不来!姑奶奶都快冻死了!
  正恼着,一道狭长黑影漫过脚下, 通往湖边的小道上,墨瑾梧迈步而来。
  楚宜笑背对着他,嘴角一翘,便听那个好不要脸的油腻腻道:就知道姑娘一定会来,良禽择木而栖,跟着本皇子,可比跟着那个丧家之犬体面多了。把本皇子给伺候好,日后荣华富贵,自是少不了你的。
  脚步声渐近,楚宜笑估摸着差不多了,扭头就往林子里跑,跑得极慢,像是欲拒还迎,像是无声邀请。
  墨瑾梧的视线一直黏着那道窈窕身影,湖边阴寒都压不住腹中那团越来越旺的燥火。
  步伐加快,一步一步都像踩着宣软的云朵,周遭的一切都在消散,眼中只剩下她,还有那如梦似幻、银铃般的嬉笑声
  他喃喃着:小美人儿,别跑了,本皇子都看不见啊
  咔嚓、扑通!
  溅起好大一朵水花。
  楚宜笑闻声,知道是成了,立马原地调头噔噔跑回来。
  墨瑾梧沉在湖水里,冻得他话都说不成块。
  冰窟窿就那么大,他沉沉浮浮,刚抓住旁边的冰层想要借力爬出,就听咔嚓咔嚓数声,冰层断裂,连他一起重新跌入湖中。
  沉下去的那一刻,他看到一个黑影从路旁的林中闪出,与楚宜笑并肩站在了一起。
  墨瑾渊墨瑾梧抖着唇道。
  墨无痕无视掉他的暴怒,弯腰解下捆绑在树干上的绊马索一端。
  绊马索横穿小路,撒了些黄土掩埋。墨瑾梧当时全副身心都在楚宜笑身上,没注意脚下,墨无痕扯着绊马索另一端,待墨瑾梧走进,用力一扯,绊马索横空腾起,把墨瑾梧整个人绊进了湖里。
  墨无痕将绊马索盘好,单手拎着。
  他俯视着墨瑾梧,这么点小计都能上当,南下灭齐,你能行吗?别到时候被打的屁滚尿流,还得本王替你收拾烂摊子。
  墨瑾梧从水面冒出个头,墨瑾渊,你等着瞧,早晚有一天,你会匍匐在我脚下,俯首称臣!
  咚楚宜笑从林子里拖来一根木棍,一棍子把墨瑾梧打回到湖里去。
  你先活到那天再说吧!敢觊觎你姑奶奶我,以后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呸呸呸!
  咕噜噜有马车驶来,楚宜笑与墨无痕飞快对了个眼神。
  跑!
  扔下木棍,撒腿就跑,没多久,湖边就传来了三皇子妃的凄厉喊叫:来人!快来人!快救殿下!
  风呼啸在耳畔,发丝飞扬在身后,楚宜笑跑在前,右手与墨无痕的左手紧紧交握,嘈杂声被他们远远抛在身后。
  这一刻,他们像是两个调皮捣蛋的小孩,刚刚捅了篓子,怕被发现,于是选择携手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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