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皇帝既到,歌舞开始,推杯换盏间,宴厅逐渐热闹起来,氛围也松快不少。但这场宴会到底为谁所办,金口未开,也没人敢提。
一众大臣正喝得尽兴,墨瑾梧忽然起身,走至阶下,撩袍下跪,十分干脆。
他像是有些醉了,面色酡红。
儿臣有罪,请父皇责罚!
墨容全放下酒樽,梧儿何罪之有啊?
墨瑾梧泣声道:儿臣出兵不利,损兵折将,连失七城,实乃大燕罪人!
他说的是事实,可墨瑾梧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如何,在座的心知肚明,没有人脑袋多长了一个敢上前附和,所有人都默契地选择做个哑巴。
墨容全也不急,他在诸人身上逡巡一圈,最后落在墨瑾瑜身上。
此事瑜儿如何看?
墨瑾瑜从容起身,走至墨瑾梧身旁与他并肩而跪,叩拜后才道:儿臣以为,三哥有功。
墨容全面色稍缓,说来听听。
贺兰威与贺兰朔,父子二人皆是虎将,实力不容小觑,三哥却以一己之力迅速消耗对方兵力,此为功。对方屡屡得胜,势必轻敌。正所谓骄兵必败,三哥知晓自己疲惫无法迎战,便放弃唾手可得的军功,让贤于六弟,使其势如破竹,攻下饮牛关,直捣金陵,此更为大功一件。至于三哥提到的损兵折将,战争常态,便是六弟,也未能做到不费一兵一卒攻下数城,故而儿臣以为不必过于追究。
墨容全满意地点了点头,底下人见此,都知道圣意为何,也明白过来这庆功宴究竟为谁所办。
一时间,附和声一片,称墨瑾瑜所言甚是,还有昧着良心夸赞墨瑾梧用兵如神、足智多谋、深谋远虑的。
便听一片和谐声中,突兀冒出一句:晋王殿下还真是能言善辩,黑的都能被你给说成白的。
说这话不是别人,正是墨无痕。
他不起身,不行礼,直身坐着,冷睨着高处的人。
十万大军,折损近九万,这就是你们所说的用兵如神?九万条活生生的性命,这就是晋王殿下口中的不必追究?这些话要是传出去叫那些丧子丧夫、家破人亡的百姓听见,可真是寒了天下的人心呐。
墨瑾瑜镇定回眸,六弟所言甚是,可你为了一个大齐太子妃,明知离王大军正赶赴金陵,还带着一千人马先行渡江冒险攻城,致使后续大军与离王正面相遇,损失惨重。你当时怎么就不考虑百姓心寒呢?
与离王的那一战,何时相遇,何处开打,怎么打,如何打,都是墨无痕渡江前就算好了的。
战后北燕折损过半,却杀了楚耀麾下近三万人,墨瑾瑜单挑一头的人数说,不了解实情的,真就以为墨无痕是色令智昏,罔顾将士性命。
可惜,了不了解实情又如何,燕帝了解实情,却还是沉着一张脸,斥责这个为他驱逐南齐、立下大功的儿子。
墨瑾渊,你给朕跪下来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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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发烧码字中
第93章 杖责 敢觊觎那丫头?她弄不死你。
墨瑾梧略略偏头, 目光越过肩膀向后觑来,带着点洋洋自得,带着点看热闹的讥嘲。
他正等着看笑话呢,却见墨瑾渊身侧那个小美姬, 狠狠瞪了他一眼。
那一眼, 仿若一片羽毛扫过心尖, 思绪荡漾开来。他心想,若是换个地方, 红帐鸳鸯锦簇拥着雪肤花貌, 她香汗淋漓之时瞪着他,该是多么意趣横生
仅是幻想,浑身的血液几近沸腾, 胯/下之物更是涨热难耐。
墨瑾梧深深吐息, 灼热的气流灼烧着肌肤,一片燥热。
忽然, 他感到一束如刀似剑的目光朝他刺来。歪头, 却是自家夫人正看着他。
又是这个臭婆娘。
他的生母虽然贵为皇贵妃,出身却是个农女,父皇为了给他铺路, 选了宰相之女为他助力。
成婚五载,未曾生育,偏还是个妒妇,纳个妾都要事先经她准许。
舞会之上, 他但凡多看哪个舞女一眼,都要被她哭哭啼啼告到母妃那里,还说什么非是不让殿下纳妾,只是为着他的身子, 不想叫那些妖媚货色勾得殿下伤了身。
呸!善妒就善妒,还打着旗号道是为他好。
有次他醉酒睡了个丫鬟,第二日她就当着他的面将那丫鬟活活打死。
他这个未来的天子,活得实在是窝囊!
待他登上九五至尊之位,第一个就要收拾了这善妒的婆娘,然后让墨瑾渊那厮亲眼看着,他是如何疼爱他从南边带回来的那个娇艳美姬。
墨瑾瑜跪在墨瑾梧身侧,将他所有的表情尽收眼底。
敢觊觎那丫头?
唔。
她弄不死你。
龙座上,墨容全忽地猛一拍案,墨瑾渊,朕叫你跪下来回话!
原来过了这么久,墨无痕岿然不动,端坐如钟。
墨容全顾及着帝王颜面,总不能亲自下场把这个儿子提溜起来按头下跪,只能压着怒火、维持着端庄,再次开口重复了一遍。
这一次,墨无痕稍稍掀了下眼皮,取过桌边木盘中的布帕将手指一根一根擦拭干净,而后才慢悠悠起身,踱步至殿中央,整理了下毫无褶皱的墨青色衣袍。
他站立如松,道:臣无罪,为何要跪。
楚宜笑扶额。
大哥,你这是直接刚啊
墨瑾梧沉不住气,侧头道:六弟此话怎讲?本可以黄雀在后一举歼灭齐国,六弟却指挥失当,不仅因一己私欲放走萧太子,还使燕军与离王大军正面相遇,折损大半,桩桩件件,哪一件不是罪。
墨无痕嘲道:三皇子久居深宫,倒是养成个纸上谈兵的毛病,难怪且战且退,且退且败,差点叫齐兵打到燕京来。相比之下,本王这点罪,不值一提。
你墨瑾梧差点站起身指着鼻子破口大骂,还好被墨瑾瑜一把拽住,才没失了仪态。
墨无痕继续道:离王是何许人也,年少时曾大败羌吾,打得贼寇再不敢进犯。三皇子能想到黄雀在后,难道离王想不到?至于放走萧太子,实在是兵力有限。一千对三万,三皇子还想叫本王歼灭齐国,到底是存了何居心呢?
存了何居心呢?
做哥哥的,不盼着弟弟平安归来,反而想叫他去送死。
墨瑾梧瞧见众大臣看他的眼神不对劲,忙叩首表明心意,请父皇明鉴,儿臣绝无此意!
三言两语就被吓得慌乱成这样,墨容全恨铁不成钢地瞥了眼这个烂泥儿子,又看向挺立殿中的那个伟岸男儿。
烛光瞳瞳。
一瞬间,他似乎看见了兄长的影子。
梧儿从无此意,凉王莫要妄加揣测。墨容全两手扶在膝头,倒是你,数月来,朕的案头可积攒了不少弹劾你的奏折,无一不是向朕控诉你治军过严,连杀三名副将,导致军中上上下下人人自危、人心惶惶。念在你首次上战场,难免居功自傲、不善治军,朕就暂且免去你领军之职,收回虎符,罚俸一年,你可有怨言?
这就是在给墨无痕递台阶下了,可墨无痕是谁,杀父仇人递来的台阶,他不给你砸个稀巴烂就不错了。
陛下此言,恕臣难以接受。墨无痕毫无笑意,连先前的假笑也懒得挂起,听闻墨容栖墨大将军当年治军甚严,军中上下无不敬服,齐文帝对其更是大加赞赏。臣不过是仰慕大将军威名,就像陛下当年那样,有样学样,治理军中,杀了几个不守军规、屠虐百姓、凌辱妇女的坏虫而已,怎么到了陛下口中,反倒是臣的不是了?
说到这儿,他笑了笑,语气带着点轻蔑,还是说,其实陛下当年也是很看不上墨大将军的治军方式,却为了沽名钓誉,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呢?
放肆!
墨容全拍案而起,他气得不轻,胸脯剧烈起伏着,吓得一众臣子连滚带爬伏跪在地,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心中无不在唾骂,这六皇子莫非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拿那位跟陛下比!
谁不知道墨家两兄弟,从小到大,有老大在的地方,就永远不会有人注意到老二。
墨容栖,就是墨容全身上那块不可触碰的逆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