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嘴角上扬到极限,愉悦溢出眼底,他们奔跑着,喘息着,把这段时间来一切的压力与难过统统抛却。
五岁之前,他与母亲困在高高的宫墙之内,没有同龄孩子相伴,少了许多童年乐趣。
但今夜,设计陷阱,小孩子的把戏,还有眼下用力的奔跑,似乎一点一点,填补了一些他儿时的遗憾。
寒冷冬夜,他们跑得微微发汗,长街清冷,店门紧闭,楚宜笑拉着他挑了处石阶坐下,大喘着气:歇会儿,追不上了。
就算追上,墨瑾梧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他身为皇子,深更半夜出现在偏僻碧湖本就值得怀疑,到时候楚宜笑再把他的那张字条一亮,说他勾搭有夫之妇,名声尽毁,储君之位就彻底与他无缘了。
所以今晚这件事,墨瑾梧不仅不会把他们供出去,反而还要藏着掖着,哑巴吃黄连。
楚宜笑感叹:在这种字条上署名,墨瑾梧可真是个人才。
墨无痕道:他从小娇生惯养,自视甚高,以为你一介女流,见我被训斥夺权,必然会审时度势依附于他,才一时冲动,留了大名。
这种人,就是欠收拾。
楚宜笑觉得脚有些发木,掀起裙摆来看,浅紫绣鞋鞋面颜色较原先深了些,都被湖水浸透了。
她手脚本就容易发凉,跑了这么久也没有暖和过来,反而几乎快要失了知觉。
墨无痕见状,眉心一皱,方才光顾着跑,也没看出异样来。
他抱过她的双脚,想要脱去鞋袜给她捂一会儿,却被楚宜笑拦住了手。
这儿又没外人。他以为他是害羞,毕竟女子的双脚除了夫君不能示以他人。
楚宜笑却不这么想,我知道啊,可有这功夫,我们都走到家了。而且你给我捂暖和了,一会儿再穿上这湿了的鞋袜,还不是要冷。
附近也没有可以借到干燥鞋袜的地方。
墨无痕想了想,一挑眉,问:嫌弃我吗?
楚宜笑一愣,反应过来,他这是要脱了袜子给她?她倒是不嫌弃,可光脚穿鞋难受的要死,而且脚长明显也不合适啊。
不要不要不要。她连连摇头。
墨无痕凑近,伤心道:真嫌弃我啊。
不嫌弃不嫌弃,可也是真不用。楚宜笑搂住他的脖子猫儿似的贴贴蹭蹭,你背我回去呗,贴着你,这样我就不冷了。
墨无痕不为所动,静静看着她。
好不好嘛~楚宜笑可怜巴巴道。
墨无痕沉默。
楚宜笑垮下脸来,你背不背,不背我自己走了。
说罢,她作势要走,却被一把拉住手腕。
背背背。墨无痕微叹了声,蹲下身去,上来吧祖宗,小的背您回去。
楚宜笑弯唇,在他背上趴好,好啦,走吧,我们回家!
男人的肩背宽厚,稳稳将她托起,月光为他们照亮前行的路,黑暗被远远甩在身后。
嗯,回家。
圣旨既下,墨容全是一刻也不想墨无痕在京城多留,第二日一早宫里就来人催着墨无痕启程赶往凉州。
在凉王府住了不到一月,没添置多少东西,丹朱跟柳桃挑挑拣拣,包了几个包袱的衣裳,又上街备了些吃食,装满了一辆马车。
楚宜笑与墨无痕共乘一辆,丹朱、柳桃乘坐一辆,共计三辆马车,马鞭子一抽,便上路了。
至于墨无言,明面上他才是金玉阁真正的小少主。金玉阁已被墨容全收走,怕墨容全压着他不放人,便先行一步去城外住下,等着墨无痕出了城再与他汇合。
马车一路西行,护送的禁军大概是得了墨容全的令,走到半路,趁着在野外扎营忙碌混乱时,有人拔刀行刺。
墨无痕早有防备,与墨无言联手把随行的三十六名禁军统统解决,翌日找了家驿站快马加鞭给宫中去了封信,大概是说:
禁军之中混了刺客,本着宁可错杀一百不能放过一个的原则,本王我呢为着自己的小命就全部杀了,皇帝您呐别担心,吃好,喝好,睡好,一觉醒来,您的六皇子就已经平平安安抵达凉州了。
楚宜笑捧着那封信看了又看,笑得合不拢嘴,她甚至能想象出墨容全看到这封信时该有多么气急败坏。
估计要摔茶碗,破口大骂了吧。
除掉皇帝的人,墨信带着玄鹰军前来接应。
马车晃悠悠地走,车厢宽敞,楚宜笑枕在墨无痕腿上,突然想到:凉州与兖州毗邻,浔城是你的老巢,平蒲在义帮兄弟手里,先前你说墨大将军镇守凉州多年,玄鹰军主力大半都在凉州,无事时以耕地放牧为生。可怎么这么巧,天下那么大,墨容全不封你个燕王秦王,怎么就偏偏封了凉王呢?
还有这次,墨无痕开始打的主意就是激怒皇帝,好让墨容全把他给逐出燕京,去往凉州,以谋后事。
现在就像瞌睡递枕头,想什么来什么,墨容全恐怕到现在都不知道他自己做了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墨无痕两手垫在脑后,有墨书容在朝堂斡旋,我可不就是求仁得仁?
就凭墨瑾瑜那张嘴,白的说成黑的,黑的说成白的,上下嘴皮子一碰的事儿,天底下就没有他说服不了的人。
楚宜笑想不明白很久了,你五哥可是皇帝亲生的,他为何心甘情愿帮着你造反?
第95章 生辰安康 走吧寿星,给你看个好东西
墨无痕的底细, 墨瑾瑜可是从头到尾都知道的。
他也不怕墨瑾瑜把他给卖了。
墨无痕把玩着楚宜笑散开的一绺黑发,他生母薛贵妃曾是一户落魄权贵的嫡女,当年被那老贼看中,强纳了做妾, 几次寻死都被皇后拦了下来慢慢劝着, 后来有了孩子也才逐渐想开。
但墨容全可不是个喜欢贴冷屁股的人, 薛贵妃产子后对他越来越冷淡,他又有了新宠, 就把他们母子二人抛之脑后。墨书容儿时没少受冷眼, 要不是皇后护着,他们母子活不活得下来都难说。
父爱从小缺位,在墨瑾瑜心中, 从小到大, 护着他、教他念书识礼的,从来都是母亲与皇后何温。
她们对墨容全的恨, 作为儿子, 墨瑾瑜不会感受不到。
所以最终,他选择了墨无痕,选择与他们一起, 与自己的生父为敌。
原来是这样啊
楚宜笑撑起身,黑发自肩头无声滑落。
从燕京前往凉州云兰郡,快马加鞭也要一月,车马走得更慢, 晃晃悠悠的,楚宜笑大半时间都躺在车上补觉,偶尔也会下车跟墨无痕共骑一段,他顺手教她如何控缰御马, 待到后来,她已经能自己骑着哒哒跑个十几里了。
沿途看着枝叶吐了新芽,进入凉州时,花苞都鼓囊得亟待绽放。
不用于燕京的一马平川,凉州多是奇峰险峻,有黄土堆积的土丘,有高耸入云的青山,有一望无际的戈壁,也有淹没马蹄的草原。
天空瓦蓝,仿佛触手可及,云朵硕大,随风而动,一切都是那样的自在。
楚宜笑午睡起来,墨无痕已不在车内,她打起车帘,探出睡得红扑扑的小脸,深吸一口草香,满鼻都是芬芳。
哒哒哒
一溜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她抬手在眉间支了个凉棚,就见远处山峦连绵,风推着云走,草浪翻涌。
两匹马儿一前一后,竞相追逐,还有一只展翅的黑鹰盘旋上空,墨无痕压低身体,俯冲下坡,疾驰的马儿带起呼啸的风,发丝衣袂飞舞。
待冲至车边,墨无痕急急勒缰,马儿扬起前蹄,站稳,与此同时,鹰儿低飞,稳稳落在墨无痕抬起的右手小臂。
小臂有铁制的护腕相护,鹰爪勾不烂皮肤,楚宜笑刚睡醒就跟一只只能在生物课本和动物世界里见到的物种面面相觑,一时懵的只会眨眼。
墨无痕放声一笑,连这笑都是与往日里截然的不同的恣意洒脱。
摸摸?
楚宜笑屏住气,探出食指,擦过黑鹰橙子大小的颅顶,滑溜溜的。
羽色深沉,后颈的羽毛在光下折射出金属般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