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便在这时墨无痕到了,穿的还是昨日那件白袍,收束的袖口与袍角沾了些许血污。
  一名身穿官服的中年男人被他一把掼在地,他冷睨着冯幸弼,你们这位仵作大人做的活儿,实在是有些糙啊。
  冯幸弼瞥见他衣裳的血迹,怒指着他:你竟敢擅自剖尸!
  剖尸?墨无痕抖开一张验状扔了过去,这些东西,还用得着剖尸?
  先前仵作验尸后,断言致命伤为左胸口的一处刀伤。
  若想翻案,眼下最快捷的办法就是从尸体下手。墨无痕便是想到这点,昨晚亲自去了趟停尸房,重又验了一遍楚廷霸的尸身。
  他发现,死者左胸口处乍看为一处创口,但拨开皮肉,可见创口有不规则裂创。
  此乃两刀叠加所致,第一刀的创口被第二刀所破坏、撕裂,二者叠加,合为一处。
  细观创口四角,上下两角相对锐利,无钝端,由此可以推断二次创伤为双刃刀所致。
  而左右两角一钝一锐,右侧创角略显钝圆,并伴有轻微皮瓣内卷、擦挫之状,此为单刃匕首刀背所致。
  左侧创角虽被撕裂,但相对而言更显锐利、整齐,此为单刃匕首刀刃所致。
  听墨无痕讲完,贺兰朔摸着下巴道:也就是说,第一刀是单刃刀,第二刀才是楚兄的双刃匕首,是凶手为了陷害楚兄故意为之!
  墨无痕道:从伤口深度判断,一刀足以致命。单刃刀口右钝左锐,可以说明,凶手为左利手。
  左利手!楚宜笑眼睛一亮,刀柄拓出的指纹里,就有一枚左手拇指指纹!
  墨无痕的目光扫过冯幸弼,仿若有千钧重,压得他有些喘不动气。
  冯大人,你若再坚持楚将军有罪,那本公子就不得不怀疑你别有他谋了。
  冯幸弼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墨公子这是在用太子殿下威胁本官?
  墨无痕脸上无一丝笑意,声音亦是冷的:楚将军乃朝廷新贵,陛下甚为器重。冯大人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扣人不放,很难不让人多想。
  陛下太子两座山压下来,身为离州一霸的冯幸弼亦是有所忌惮。
  若是冯大人觉得本公子说的有理,还望速速追查真凶。若是大人仍坚持己见,不妨禀明太子,另请仵作剖验尸体,看看本公子究竟有没有验错尸!
  从衙门出来已是正午,丈八早已离开,贺兰姐弟走在前,楚宜笑快步跟上墨无痕,凑近他的胳膊,用力嗅了嗅。
  做什么?墨无痕没有阻止她这一出格的举动。
  楚宜笑揉揉鼻子,没做什么,就是想问问你身上有没有尸臭。
  墨无痕眼睁睁看着她向后退了一大步,气笑了:我是为了帮你大哥洗冤才染了这一身臭气,你竟敢嫌弃我?
  说着他大步向楚宜笑靠近,贺兰姐弟还在前,楚宜笑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能由着他将距离缩短至一拳。
  淡淡的臭味飘来,她默默在心里把那个好奇尸臭味道的自己捶死八百遍。
  墨无痕瞧见她那一脸嫌弃却不敢妄动的表情,只觉十分可爱,忍不住翘了翘唇角,便不再想逗她,打算离她远些,免得叫她难受。
  谁知,刚要撤步,一只绣着紫藤花的香囊飞进了怀中。
  小姑娘捏着鼻子对他道:快戴上,把自己熏得香一点!
  他怔然一瞬,手中拿的仿佛不是一只香囊,更像是一个无价之宝,两手捧着,不敢用力,亦不敢放松。
  贺兰姐弟在说着什么,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动静。
  他鬼使神差地问道:楚宜笑,你知不知道送一个男子香囊代表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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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墨无痕内心os:她送我香囊?她送我香囊!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是吗是吗是吗?
  哇:[吃瓜]
  第47章 孽缘 知道啊,定情信物呗。
  知道啊, 定情信物呗。
  仿若两束烟花炸开于耳畔,嗡得一声鸣响,墨无痕的世界一片虚无,他能听到的, 唯有那清泉击石般的悦耳话音, 他能看到的, 唯有眼前少女艳阳照枫般的明媚笑靥。
  她说,她知道, 是定情信物的意思。
  那么
  小心!
  脚下一空, 手臂一重,墨无痕漏踩了一级石阶,被楚宜笑眼疾手快抓住了手臂。
  姑娘的手极软, 虽是隔着一层衣衫, 被她触碰的地方仍是快速升温,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感自那小块紧绷的肌肤四散开, 浑身上下有着说不出的熨帖, 就连头发丝都快活地飞扬在秋风中。
  楚宜笑皱眉,凑近了瞧他:你怎么了,心神不定的, 连台阶都能踩空?
  墨无痕没说话,脸上不见一丝红晕,殊不知藏于发后的耳尖早已红得滴血。
  他的视线不曾从楚宜笑身上离开过片刻,就连她抛过来的香囊都僵握于手, 仿佛那不是一只普通的香囊,而是公主择婿时抛过来的珍贵绣球。
  楚宜笑微皱的眉头缓缓展开,她像是明白了什么,神情一阵轻松:事急从权, 你别误会啊,我总不能凭空变出一只浴桶供你沐浴更衣吧?一只香囊而已,你凑活凑活用呗?
  咚!一颗心自云端狠狠砸落,失落如潮水般涌来。
  尽管墨无痕很想骗自己,小姑娘头次有心上人,难免羞涩不敢直言,必然是在等他主动。
  但观楚宜笑那坦荡到不能再坦荡的神色,他连继续自欺欺人的借口都找不到了。
  再想到这位小祖宗素日以来口无遮拦的直率性子,她若是有了心上人,怕不是立刻就要昭告天下。
  仅剩的理智告诉他,眼前这位,岂止对他没有半点旖旎心思,再过几日,等两人再熟些,怕不是要拉着他去拜把子称兄道弟了!
  他迟迟未动,楚宜笑以为他这个小古板还在纠结香囊深意,便伸手去拿,却被对方缩手躲开。
  你要是不用就还给我。
  谁说我不用。
  不似其他人将香囊挂于腰间,墨无痕小心放怀里揣好,脸紧绷着。
  倒不是他心情不悦故意摆脸子,而是他实在是不知道自己现下是何种表情。换成个忍耐力弱的,恐怕当场就要哭出来。
  前头,贺兰姐弟说完了话,停步等二人跟上。
  楚宜笑向他们拜了一拜,多谢他们今日之举助楚廷赫脱困。
  贺兰玉回拜道:还要多谢楚三姑娘为我二人遮掩。
  遮掩?楚宜笑不明白了。
  难道贺兰玉不是为了救楚廷赫才撒谎吗?她帮他们遮掩什么了?
  贺兰玉也没想到楚宜笑竟不知情,她看看贺兰朔,对方回给她一个我怎么知道她不知道的表情。
  贺兰玉措辞许久才道:那晚,你大哥确实同我单独待了一个时辰。我担心说出来有损你大哥的名声,才跟阿朔商议,谎称他亦在场。
  楚宜笑:???
  贺兰朔看一眼楚宜笑,瞧你这神情,大概同我一般,也是刚刚才知道自己竟然有嫂嫂了吧?
  嫂嫂?贺兰玉跟楚廷赫?
  没记错的话,当初知道她就是楚家的小庶女,某位贺兰男子连朋友都不愿与她做了吧?
  这两人怎么可能
  等等!
  过往种种自动串连成线。
  难怪那日连她都没发现的发间枯叶偏叫楚廷赫看见了。
  她夸他心细,他却支支吾吾连句过奖都没说出来。
  楚宜笑艰难地把眼珠对准贺兰玉,嫂、嫂?
  八字还没一撇呢!贺兰玉狠拍贺兰朔一掌,瞧你混说些什么!
  我哪有混说,爹还被蒙在鼓里呢!
  一声响亮的哭声穿街而来。
  长街对过有一家包子铺,方才就围着一堆人,楚宜笑只当是生意好没放在心上,眼下却是吵嚷起来,看架势像是动了手。
  贺兰朔立刻被吸引了目光,连跟贺兰玉斗嘴都顾不上,一个箭步冲过去,挑开人群,楚宜笑与贺兰玉也随之挤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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