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京中别院里,在容嬷嬷的精心照料下,苏墨卿的病情终于有了起色。
高热渐渐退了,虽然还是虚弱,但已经能够坐起来说说话了。
这日午后,她靠在窗边的软榻上,看着窗外枝头跳跃的麻雀,忽然对小春说:“去取我的画具来。”
小春惊喜道:“姑娘要大好了?都能作画了?”
苏墨卿浅浅一笑:“躺了这些日子,骨头都要僵了。我想画幅画,寄回扬州去。”
小春连忙取来笔墨纸砚,又为她披上一件厚厚的斗篷。
苏墨卿执笔沉思片刻,便开始在宣纸上勾勒起来。
她画的依然是沈府的老梅——苍劲的枝干上,红梅点点,树下站着一个身着墨色锦袍的身影,虽看不清面容,但那挺拔的身姿,分明就是沈如澜。画完后,她在画角题了一行小字:
“病中得梅讯,遥念故园春。”
容嬷嬷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拭泪:“姑娘这画,少爷看了不知该多心疼。”
就在这时,林潇从外面回来,脸色凝重。她将容嬷嬷请到偏厅,低声道:“嬷嬷,我查到了些事情。苏姑娘病倒前,确实收到过一封信,说是她父亲旧友从瓜洲寄来的。送信的是个生面孔,驿卒也说不清那人的来历。”
容嬷嬷皱眉道:“可查到信里说了什么?”
林潇摇头:“信已经被苏姑娘烧了,不过据伺候的丫鬟说,苏姑娘看完信后情绪就很低落,当晚就发起热来。”
“这事定有蹊跷。”容嬷嬷沉吟道,“你继续查,务必查出是谁在背后搞鬼。我这就修书一封,把这事禀报少爷。”
扬州沈府,沈如澜同时收到了两封信。
一封是苏墨卿的亲笔画,看着画中那个孤独的身影,她的心像是被针扎般疼痛。另一封是容嬷嬷的密信,证实了她的猜测——墨卿的病,果然不是偶然!
她立即召来沈福:“加派人手去京城,协助林潇调查那封信的来历。另外,你去打听一下,曹家最近可有什么动静?”
三日后,沈福带回消息:“查清楚了,曹瑾虽然流放,但他的堂兄曹康最近频频出入内务府大臣的府邸。而且,有人看见曹家的前管家前几日去过瓜洲。”
沈如澜眸光一冷:“果然是他们!用墨卿父亲的旧事来扰乱她的心神,再借着初春的寒气让她病倒。好狠毒的手段!””
她沉思片刻,立即修书两封。一封给容嬷嬷,嘱咐她务必照顾好苏墨卿,特别是饮食起居要格外小心;另一封则是给贵妃娘娘的谢帖,感谢她准许苏墨卿出宫静养,并特意提到陈太医诊治得力,让娘娘放心。
“想要用这种手段逼我就范?”沈如澜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唇角泛起一丝冷笑,“那就看看,到底谁能笑到最后。”
她取出一张信笺,给苏墨卿回信。斟酌良久,只写下八个字:
“梅香已至,静候君归。”
信送走后,她唤来沈福:“传我的话,从今日起,沈家所有商号,停止与曹家有关的一切往来。另外,让账房准备十万两银子,我要捐给朝廷修建水利。”
沈福震惊:“少爷,这......”
沈如澜淡淡道:“曹家想玩,我就陪他们玩个大的。看看在皇上心里,是一个获罪盐商的家族重要,还是能为朝廷分忧的沈家重要。”
窗外,正月里的扬州依旧热闹非凡。但沈府书房内,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已经悄然打响。
京中别院里,苏墨卿的身体一日好过一日。
这日,她正在院中晒太阳,忽然收到沈如澜的回信。看着那熟悉的八个字,她不禁莞尔。
“嬷嬷,我想吃您做的杏仁茶了。”她轻声说道,眼中闪着温暖的光。
容嬷嬷喜出望外:“好,好,老奴这就去做。姑娘肯吃东西了,这是大好的征兆啊!”
苏墨卿望着南方,轻轻握紧了手中的锦囊。梅香幽幽,仿佛带着扬州春天的气息,也带来了远方那个人的牵挂与守候。
第42章 盘旋
“瑾” 字印记如毒蛇般盘踞在泛黄的信笺上,笔画扭曲,透着一股阴鸷之气。苏墨卿指尖冰凉,几乎握不住那张薄薄的纸。曹瑾——竟还没死心!他虽已身陷流放之地,其残余势力却还在,甚至精准地拿捏住她对父亲的思念,设下这恶毒的圈套,意图让她心神大乱,自乱阵脚。
她不敢有片刻耽搁,立即将信纸揉成一团,扔进案前的铜香炉中。
火焰腾地升起,将信纸吞噬,黑色的灰烬在炉中打着旋儿,如同她此刻纷乱翻涌的心绪。曹瑾如今贼心不死,竟还想利用她来扳倒沈家,真是痴心妄想!
“小春,” 苏墨卿定了定神,声音因压抑着怒火而微微发颤,“前日给我送那封‘家书’的人,你可还记得他的模样?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标记?”
小春皱着眉仔细回想,半晌才道:“回姑娘,那人看着面生得很,说是刚从瓜洲镇调来内务府当差的,说话带着点江南口音。对了,他右手虎口处有一道挺深的疤,像是被刀划的,看着怪吓人的。”
刀疤!苏墨卿心头猛地一震,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人影。曹瑾身边有个心腹侍卫,名叫赵七,是曹瑾从死牢里救出来的亡命徒,为人凶狠狡诈,右手虎口处就有一道狰狞的刀疤,是早年与人斗殴时留下的。难道说,那个送信的,就是赵七乔装改扮的?还是说,赵七也已潜入京城,在为曹瑾奔走?
她强自镇定下来,不能慌,越是危急时刻,越要冷静。
她转身走到案前,取出一张素笺,研好墨,提笔在纸上画了一枝墨兰——与信笺上那枝如出一辙。
随后,她用只有她和沈如澜才懂的密语,在兰叶间标注了“瑾”字印记、虎口带疤的送信人,以及曹瑾余孽可能潜伏京城的推测。
这封信必须尽快送到沈如澜手中,让她早做防备。
然而,次日清晨,苏墨卿刚起身,就接到了林潇的禀报。
别院外忽然多了几个生面孔的货郎,有的挑着担子卖杂货,有的推着车卖糕点,终日在别院门口徘徊不去,眼神却时不时往院内打量,形迹十分可疑。
林潇暗中派人跟踪探查,回来时面色凝重地向苏墨卿禀报:“墨卿,我们被盯上了。这些人看着像是普通货郎,实则身手不凡,走路落脚沉稳,腰间似乎还藏着兵刃,绝不是普通的市井眼线,倒像是江湖上的亡命之徒。”
苏墨卿临窗而立,望着院外那几个看似闲散的货郎,指尖紧紧攥着窗棂。曹瑾的动作倒是快,刚送了信,就派人来监视她了。
看来,想通过寻常途径送信给沈如澜,已是不可能,稍有不慎,便会被他们察觉,不仅信送不出去,还可能打草惊蛇。
她沉吟片刻,忽然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对林潇道:“林姐姐,帮我准备些东西——一套最普通的丫鬟服饰,一桶煤油,还有些易燃的废纸木屑。”
林潇一愣,随即明白了她的用意,眼中露出担忧之色:“墨卿,你这是要......”
“事到如今,只能冒险一试了。”苏墨卿语气坚定,“他们监视得严密,只有制造混乱,我才能趁机出去送信。放心,我自有分寸。”
当夜,月黑风高。
约莫三更时分,别院的厨房突然冒出浓烟,紧接着便燃起了熊熊大火。
“走水了!走水了!”守夜的丫鬟大声呼喊,院内顿时乱作一团。
林潇带着下人一边呼救,一边奋力扑火,附近的邻居也被惊动,纷纷提着水桶赶来帮忙。
趁着火光与混乱,一个身形娇小的“丫鬟”提着食盒,低着头,混在看热闹的人群中,从别院后门悄悄溜了出去。
这“丫鬟”正是乔装改扮的苏墨卿——她卸了钗环,换上粗布衣裙,脸上抹了些灰,看着与普通丫鬟别无二致。食盒里表面放着几块糕点,底层却用油纸小心翼翼地裹着那封密信。
她一路快步前行,不敢有丝毫停留,径直往都察院张明远方御史方向而去。如今事态紧急,唯有求助于他,才能尽快查清曹瑾余孽的阴谋。
都察院门口,门房见是个深夜来送点心的小丫鬟,顿时面露不耐,挥着手就要驱赶:“去去去!都察院岂是你随便能进的?赶紧走,别在这儿碍事!”
苏墨卿连忙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递到门房手中。那是一枚羊脂玉佩,上面刻着 “清风” 二字,是她当年帮助张明远御史洗脱冤屈后,赠予她的。
“劳烦公公将此物交予张大人,” 苏墨卿压低声音,语气急切,“就说苏墨卿求见,有要事相商,关乎朝廷安危,还请张大人务必一见。”
门房见那玉佩质地精良,不似凡物,又听她言辞恳切,不像是说谎,便迟疑着接过玉佩,转身进了院内。
不多时,门房匆匆出来,对苏墨卿道:“张大人让你进去,跟我来。”
苏墨卿跟着门房穿过几条僻静的回廊,被引至一处简陋的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