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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话说孟榆此前想等到个适当的时机,再出府见一见江煊礼,谁想没过两日,机会便来了。
  这日一早,孟榆和沈姨娘到枕花斋请安,可巧听见袁氏问孟章洲,为何今儿不见那江公子过来?
  孟章洲只回:“今日先生不在,故而闲了些,他便家去帮母亲的忙了。”
  孟榆听到此话,忙寻了个借口拉着沈姨娘告退,回到青梨乔装打扮一番后,便和怀茵偷溜到后门,爬树翻身出去,一连串的动作可谓如流水般利落。
  说起来,翻墙的这项技能她在徐州时便已练得炉火纯青,如今来上京,应官家建府的要求,围墙比在徐州府里时低矮了许多。对孟榆和怀茵而言,要翻出这面墙简直易如反掌。
  江母在西街摆摊,两人顺着人流来到西街,远远便见江煊礼仪容秀整,捧着书端坐在摊位前,其周身气度与旁边的小贩全然不同。
  孟榆深吸一口气,方抬脚踏出去。
  一见有人过来,江煊礼忙将书放到旁边的矮凳上,掌心往摊上的菜摆了一圈儿,生硬地朝孟榆介绍:“不知姑娘想买什么?我这里蔬菜都是今儿早起才摘的,特别是这丝瓜和茄子,新鲜得很。”
  孟榆没说话,瞧他的目光,似乎没认出她来。
  也是,当日的荷花宴上,惹人瞩目的人太多,他认不出她也在常理中。
  孟榆用脚轻轻地碰了下怀茵。
  怀茵立刻会意,莞尔揶揄道:“公子如此说,便说明这是公子亲手摘的咯!若不然,公子怎知定是今儿早起摘的?”
  怀茵声色清铃,咯咯笑着,逗得江煊礼面色一红,他垂首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这倒并非是在下亲手摘的,不过这些菜家母都一一挑过,皆是品质上乘,姑娘若不信,大可瞧瞧。”
  “我们买了,若不好吃,能赔钱么?”孟榆掏出本子,快速写下一句。
  纸上的字迹清秀有力,江煊礼顺着那张纸微微抬首,仅和孟榆对视一眼,便忙收回诧异的目光,温言道:“自,自然可以。”
  果真是个呆子。
  若做生意都如他一般,只怕没几日便亏得连本都不剩了。倘或用的东西,还可说“赔钱”二字,但这是新鲜时蔬,别人买了吃下肚子里,回头再来说不好吃,那他赔还是不赔?
  孟榆被他逗笑了,便挑了四五根丝瓜和三四根茄子,正好她今儿想吃红烧茄子了。
  怀茵故意多付了钱。
  两人转身走了没两步,江煊礼果真急急地追上来:“两位姑娘,这些丝瓜和茄子加起来二十文钱便够了,你们多给了,在下原要找回给姑娘十文钱。奈何我母亲忘了给我留下钱袋子,我这里只有八文钱,先给姑娘,姑娘明儿可再来取剩的两文钱。”
  八个铜板摊在他粗糙的掌心中,孟榆怔了下,没接过。
  见她似乎没想要,江煊礼急了,顾不得规矩礼仪,抓着她的手就将铜板放到她手心后,忙退离两步,朝她躬身道:“在下情非得已,失礼了,还请姑娘恕罪。”
  说完,他急急地转身离开,仿佛怕极了她会追上来塞钱。
  孟榆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再次轻笑。
  真真是个书呆子。
  不过据此来瞧,江煊礼的确是个良善之人,还不贪小便宜,举止有度,言行有礼,值得托付终身。
  ***
  孟榆将丝瓜和茄子带回去,只和知眠说是在后院的角落里挖的,让她做个红烧茄子。可巧昨儿林管家买了几筐蛤蜊,又让人送了一斤过来,丝瓜蛤蜊汤鲜甜袪火,最适合在夏天喝了。
  怀茵将江煊礼的话学给沈姨娘瞧,她那捏着嗓子一本正经的模样,逗得沈姨娘笑得合不拢嘴。
  这顿午饭孟榆吃得很香。红烧茄子软糯醇厚,酱汁浓郁;丝瓜蛤蜊汤清甜爽口,比猪肉还好吃。
  此事传到陆修沂耳朵里时,他正在西营用着午膳,饭菜原做得很是合他胃口,可突然听到孟榆竟不惜翻墙出去见一个陌生男人,那到嘴边的肉倏然变得索然无味。
  好啊!
  和他在一起时,她娇媚柔弱,连一个摆在稍微高点的东西都要他替她拿下来,稍微崎岖点的地方都要他抱着走过去。如今倒好,那样高的一面墙,她说翻出去就翻出去了。
  先前他怎不知她还有这不为人知的一面?他果真是小瞧了这个满口谎话的女人。
  陆修沂愈思愈气,怒意控制不住地往外翻涌,他猛地抬脚,踹翻了旁边的脚凳:“那个男人是谁,查清楚了么?”
  楮泽恭声回:“查清楚了,是鹿杭书院鹿先生新收的门生,叫江煊礼,此人是个家境贫寒,初春时才来的上京,准备参加今年的科考。那日姑娘到承毅侯府参加荷花宴时,他也有跟着秦公子过去。”
  陆修沂冷笑:“我说呢,她如何会这般费尽心思地去见一个连面都不曾见过的男人,原来早在荷花宴上,她便对他一见倾心了。”
  他此言未免有些先入为主了。
  楮泽顿了顿,支吾道:“说,说不定姑娘只是在府里待久了,又不敢和主母说,才,才偷溜出去散散心的。”
  陆修沂黑着脸,瞬间拔高声音:“她散个心能直往江煊礼的摊子上去?跟爷在一起时,也没见她如此畅快地用过饭,你说这话当爷是傻的么?”
  楮泽被吼得吓一跳,立刻垂首单膝跪下:“属下不敢。”
  陆修沂目眦尽裂:“你是不敢,敢这么做的是她孟榆。”
  敢把他陆修沂当傻子一般耍的人,除了她孟榆,再无别人。
  “那公子打算怎么办?”
  “且盯着,爷倒想瞧瞧,她还能耍出什么花样儿?”
  楮泽微诧,对于孟榆这种家世低的女子,论他家公子的脾性,应是有仇当场报才对,现下竟能隐忍这般久,如厮鲜见。
  ***
  次日。
  陆修沂换上大紫朝服进宫回禀关于西营的整顿情况,景淮帝信任他,倒也没多问,因而他略坐片刻便告退了。
  刚出宫门,可巧碰见从秘书监下值回府的孟砚清。
  孟砚清远远便见那银顶皂盖,四角皆挂着琉璃灯的双驾马车,他忙退到旁边,垂下眉眼在旁恭立。
  马车辘辘滚过宽敞的宫道,孟砚清凝神屏气,正暗自期望马车尽快驶过去时,它忽然就停在了面前。
  帘子一角被挑开,孟砚清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头顶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这位可是新上任的秘书少监孟大人。”
  孟砚清闻声,微微抬眼看了下,帘子被高高撩起,露出里头的半张脸,他当即认出此人正是刚上任的怀化将军,亦即那鼎鼎有名的陆小侯爷陆修沂。
  陆修沂竟会主动同他搭话,孟砚清又惊又喜,又惧又怕,膝盖忽然软下来,“扑通”一声就跪下了,颤颤巍巍地道:“回,回将军,是,是的。”
  见他如此惶惧,陆修沂轻笑:“孟大人请起,本将军不过路过,打声招呼罢了。”
  正说着,他瞥了一眼站马车旁的楮泽,楮泽立刻过去将孟砚清扶起。
  孟砚清不知他想做什么,只是他这话不经推敲,走在宫道上的下值官员不只他一个,有比他官小的,也有比他官大的,为何陆修沂偏偏停在他旁边?
  见楮泽亲自扶他起来,孟砚清受宠若惊,忙道:“不知将军有何吩咐?”
  话音落了片刻,头顶迟迟没听到有回声,孟砚清正想抬下头看个究竟,陆修沂便淡笑一声:“本将军不过想称扬孟大人一句,孟大人教子有方,教出的儿女个顶个的厉害,本将军佩服。”
  孟砚清一怔,神思尚未回转,再抬头时便见马车早已扬长而去,徒留他一人在原地满头雾水。
  忖度良久,孟砚清自当以为是孟章洲和孟霜的声名远扬,连这半年皆不在上京的陆小侯爷都已知晓。
  想到这,他又惊又怕。
  孟章洲和孟霜是他最引以为豪的两个儿女,他还期望一个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一个上嫁高门为族争光。
  孟章洲自然不消说,他既能入得了鹿先生的眼,便必能考取功名。至于孟霜,花容袅娜,温婉端庄,琴棋书画样样皆通,他是希望她能得嫁高门,可对方须得是似秦慕岁那般的谦谦君子,而非如陆修沂般的骄奢淫逸之徒。
  人间六月,酷暑难耐,迎面刮来的风却仿佛自寒冬雪山远渡万里重山而来,吹得梧桐树下的人惊起一身冷汗。
  ***
  今儿孟老夫人的身子爽利了些,难得发话留众人下来用早饭,等孟砚清下值回来,众人已经坐在饭桌前等着了。
  孟老夫人吩咐人拿副碗筷到副座,孟榆等人忙起身行礼,孟砚清心不在焉地摆摆手,众人方落座。
  饭菜散着袅袅余香,楠木如意桌上坐满了人,旁边伺候的丫鬟虽多,席间却连一声咳嗽不闻。
  寂然饭毕,孟砚清正要起身告退,孟老夫人忽然发话:“今日瞧你饭也没动两口,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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