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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孟砚清坐回原位,环视周遭一番,袁氏立刻会意,想要将孟榆兄妹几个带下去,孟老夫人却抬了抬手,让几人坐下:“这里都是自家人,他们兄妹也都大了,没什么听不得的。”
  孟砚清没说话,孟榆也只是垂头站着。
  孟砚清淡声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今儿下值遇见新上任的怀化将军。”
  “朝廷何时多了位怀化将军?我怎没听说过?”孟老夫人蹙眉。
  她虽身居后院,可自搬到上京,已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如今儿子升官是好,可自古以来福祸相依,身在天子脚下,一个行差踏错,都有可能将全族送上不归路。
  孟砚清恭声回:“这两日才上任的。论起来,此人母亲想来也晓得,他便是那绛阳侯府的世子,陆小侯爷陆修沂。前儿他破获官银一案,圣上大喜,旋即封他为怀化将军,赐新邸,掌西营,近来在朝堂上提新政,灭旧族,可谓是春风得意,连绛阳侯也不敢多说几句。”
  孟砚清这话似惊天响雷般陡然砸在孟榆心间,惧得她险些要站不稳,所幸怀茵在身后,偷偷伸出手扶了她的腰肢一把,才堪堪稳住身子。
  陆修沂……
  找来了???
  孟老夫人闻言,紧着眉头思量片刻,疑惑道:“我们家才搬来上京,除了承毅侯府和宋家外,与绛阳侯府可无甚交集。莫不是他瞧你面生,故而来打个招呼?”
  孟老夫人到底是常年身居后宅,眼皮子浅了些,孟砚清微扬声音,直言:“朝廷官员结交,素来讲的是利益互换,儿子一个微末小官,能对他有多大助益,况当时在宫道上,下值的官员里,比儿子位高者多的是,那陆小侯爷眼高于顶,岂有为儿子这等小官停下马车的?”
  孟老夫人忖度半晌,到底思量不出个所以然,唯有嘱咐他:“不管他目的为何,只要你好好做事,不行差踏错,他纵是心怀不轨,想来也挑不出错儿。”
  孟砚清终究没敢把陆修沂说的那话当着众人的面儿道出来,听到孟老夫人这般嘱咐,他立刻便顺着台阶下了。
  回青梨院的路上,孟榆整个人都恍惚了。
  为了不让袁氏、孟霜和孟洇瞧出端倪,她压着一口气,强撑着回到青梨院。
  直到进入房门,她的腿瞬间就软了下来,沈姨娘和怀茵忙扶她坐下,宽慰:“榆儿,你先别担心。他未必知晓我们的身份,正如老夫人所言,他可能见你父亲面生,一时心起才打个招呼罢了,你莫要杯弓蛇影了。”
  孟榆苦笑着摇摇头。
  正如孟砚清所言,为利所趋是人的本性,且陆修沂刚回上京,对于孟砚清这种微末小官,连姓甚名谁都不晓得才是正常,怎可能特意停下来同他打招呼?
  孟榆愈思愈怕,只觉寒意从脚底蹿遍四肢百骸,她将飘远的思绪收回,蹙着眉心,急急地朝沈姨娘打起手势:“姨娘,我和江煊礼的事拖不得了。”
  第24章 何所凭
  沈姨娘自然晓得她所言何意,只是她想了想,夷犹道:“可你和他才见一面,这般做会不会太快了些?”
  孟榆却不顾得那么多了,想起陆修沂有可能寻上门,她便惊出一身冷汗,敛眉忙抬手:“江煊礼是个好人,女儿若能嫁他,总比嫁给陆修沂为妾要好得多。”
  说起“为妾”二字,沈姨娘仅有的一丝犹豫也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拧着眉连连点头:“榆儿此言有理,那我该何时去同夫人说?”
  “我听大哥哥说,江煊礼明儿还会入府,待我先去探完他的口风后,再作定论。”
  沈姨娘忧心忡忡地点点头。
  ***
  从慈安堂听到陆修沂的名字,那满屋子的人也就只有孟洇觉得欢喜了。
  从那日她在霞珍阁被陆修沂所救后,她便对他念念不忘,如今听到父亲这般说,自是以为陆修沂也对她一见钟情,回去后便着人调查了她的身份,故而今日才会特意停下来和她的父亲打招呼。
  她活泼可爱,容颜姣好,虽说相遇当日她戴着帷帽,可也不妨碍陆修沂对她一见倾心,这没什么奇怪的。
  想做她的夫婿,合该同她父亲打好关系。
  思及此,孟洇当即往孟砚清的书房去,让随行的婢女等在门外,自己则偷溜进去。
  陆修沂如此主动,她亦该在背后助一把力。
  孟砚清正凝神坐在圈椅上翻着卷目,以应对明日谭沛的盘问,孟洇扮着鬼脸忽然出现在旁边,半蹲着扬声喊:“爹爹。”
  孟砚清吓了一跳,忙放下卷目,将她扶起,失声笑道:“洇儿,你怎么来了?”
  孟洇倒了杯热茶递给孟砚清,搬来一把圈椅在他旁边坐下,软糯糯地道:“我可是爹爹的开心果,今儿见爹爹没笑,我便来了呀!”
  她软糯的嗓音仿佛抹了蜜般,孟砚清心情好了些,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你这个鬼灵精,上回爹爹买了两匹布,让你母亲给你新做了两身衣裳,怎不见穿上?”
  孟洇拉着他的手臂,笑意盈盈:“爹爹的眼光太好了,那两匹布做出来的衣裳好看极了,洇儿舍不得在平日里穿,等有机会出去见人时再穿上,也好给爹爹挣回些面子。”
  孟砚清被她哄得乐呵呵:“不过两身衣裳,你喜欢,爹爹再让人给你做便是。”
  “谢谢爹爹,”孟洇说完,又丧丧地垂下脑袋,“只是衣裳易得,情却难还。”
  孟砚清微微蹙眉:“这话是何意?”
  孟洇深吸一口气,缓了片刻,似乎才下定决心道:“女儿有一事,不知该不该同父亲说。”
  孟砚清见她神色不对,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忙道:“你的爹爹的女儿,有什么事也应当同父亲说。”
  “前几日女儿同瑶瑶到霞珍阁挑首饰,出门时不小心绊了一脚,险些要磕到地面,可巧那陆小侯爷路过,便救了女儿。”
  孟洇低眉,言及此,又猛地抬头,忙忙地道:“不过爹爹放心,女儿当时戴着帷帽,想来他也没看清女儿的面容。”
  孟砚清闻言,拧紧的眉心缓缓松泛开来。
  孟洇抓紧时机,“女儿想,他既能出手相救,想来也不是个坏人,爹爹不必为此忧心。他之所以会和爹爹打招呼,想来也只是眼缘到了。”
  她言下之意,是提醒孟砚清,她的缘分也到了。
  孟砚清忖度一番,想着陆修沂既没认出孟洇,此次主动和他打招呼,亦应当不是因为孟洇。
  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孟砚清干脆放开心态,反正他自升迁后,一直都是兢兢业业,从未犯过什么大错。即便他心怀不轨,也定捏不到他的错处。
  如此一想,孟砚清心情愈发好了,拍了拍孟洇:“洇儿是爹爹的好女儿,爹爹知道了。”
  “那爹爹现下开心了么?”
  孟砚清再次抬手捏了下她的鼻尖,笑道:“有洇儿这个开心果在,爹爹想不开心都难。”
  得到孟砚清的肯定,孟洇扬了扬唇,心中满是欢喜,只要她父亲消掉对陆修沂的偏见,来日他若上门提亲,父亲亦断断不会不允了。
  ***
  碧空瓦蓝如洗,纤云不染。孟榆一觉睡得忐忑,早早便起来到慈安堂和枕花斋请安,听到袁氏道孟章洲正在前厅会客,便借顺势寻了个借口,打起手势:“母亲,前儿大哥哥说,他书房有好些书,让我过去拿回来打发打发时间。”
  沈姨娘为她向袁氏译过来。
  从前在徐州,孟章洲亦时常叫孟榆到书房挑书,因而袁氏闻言,并未多想,只温笑道:“去吧!上两个月洲哥儿才买了几箱子书回来,当时还念叨着三姑娘呢。”
  孟榆压着雀跃的心忙起身行礼,退出去。
  枕花斋离孟章洲的书房相隔了两条长廊,拐过最后一条长廊,走过郁郁芊芊的小道,便到了孟章洲的书房。
  书房庭前种着一丛芭蕉,芭蕉叶宽厚肥硕,半爿在日光下,半爿在阴影里,台矶旁还种着两丛竹子,筜篁冷翠笔直,昂首屹立如雪松。
  书童阿溶正在打扫门前的竹叶,他从前跟在孟章洲身边,自然也知道孟榆和他家主子的关系不错,况前儿孟章洲才将孟榆不日将会拿取书之事向他提了一嘴,是以孟榆此番过来,他也没拦着,反兴致勃勃地想进去向她介绍新买的书哪些新奇有趣,哪些古板无聊。
  为免惹人怀疑,孟榆自然由得他去,并仔细选了一本载记、两本传记和两本时令。
  谁知刚翻开其中一本传记,门外便隐隐响起两道人声,孟榆知道定是孟章洲和江煊礼过来了。
  怀茵听见声音,怕孟榆看得太入迷,忙抬手戳了戳她的手臂,孟榆回头瞧她。
  怀茵当即明白过来,也随意抽出一本书假装来看。
  跟在孟榆身边这么多年,她也有幸识字,书中的知识浩如烟海,令人瞠目结舌。
  果然男子所求皆是好的,她也因此理解孟榆几许,相比家国,相比天下,后宅女人的争风吃醋实是过于无聊,她不希望孟榆被拘于这样的天地里,一生都郁郁寡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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