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陈化终于翻身跪起:“大人息怒,我等也实在不知锻造坊的铁匠哪里出了岔子,竟然将炼铁炉整个炸翻,连带着损毁了……”
“住口。”买韩翼厌恶又愤怒地瞪了他一眼,喘了两口气,仍压不住心头火气,就要上前再动手。
明几许默不作声地看着眼前这幕,夜明苔却突然轻笑出声,瞧着买韩翼控制不住脾气的熟悉模样,她不退反进,一把揽过买韩翼扬起的臂膀:“何必跟下属们生气,他们还得帮着夫君做事呢。”
她目光忽而扫过明几许,故意拖长尾音:“我倒有个法子,既能泄愤,又不会伤了自己人。”
“什么法子?”买韩翼恶狠狠地瞪了陈化一眼,或许是买韩翼的话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终究还是没有动手。
夜明苔慢悠悠道:“这岛上不还有一个现成的可供出气之人吗?”
买韩翼皱眉:“谁?”
“就是被兄长送上岛的厉王啊,我到现在还没瞧着呢。”夜明苔话音落下的瞬间,便觉一道目光刺来。
偏过头,正对上明几许黑而冷的视线,心头暗道一声“果然”。
她早便看出明几许待雁萧关的不同,先前她只当雁萧关是明几许的玩物,才不容自己招惹,可若只是一个玩物,又怎会让他同意那荒谬的美人计。
若真不愿,她不信以明几许的智谋会没办法拒绝,可他偏偏心甘情愿以身为饵,在赢州一待就是整整一年。
在提起雁萧关时,外人看不出明几许有何异样,可夜明苔与明几许数年合谋,虽不敢说完全了解对方,但明几许那无波澜不惊表情下的情绪变动,她却能察觉几分。
虽不多,却也足够让她知晓,明几许待雁萧关,确实与众不同。
雁萧关并不知道自己已被人惦记上了,他安置好木屋中的女人和孩子们后,又派陆从南前往岛上洋巫族汉子藏身的溶洞,而他自己,则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了矿洞。
他踏入矿洞的瞬间,便敏锐察觉到了异样。潮湿的岩壁依旧泛着铁矿的腥气,矿锄撞击岩石的声响也与往日无异,可矿工们垂首劳作的姿态明显与往日不同,最显眼的便是原本空洞的眼神,似乎从眼底深处透出了一抹希望。
守卫经过时,众人立即恢复成佝偻着背,闷声挖矿的模样,可当守卫的脚步声渐远,几个精壮汉子便不着痕迹地凑在一起,压低声音交谈,还不时警惕地瞥向洞口。
见状,雁萧关微眯起眼,在昏暗的光影中,瞧见了几张熟悉的面孔,是跟在大柱身后的神武军。
正如他先前所料,大柱早在进入锻造坊之前,便已已在这群矿工中拉拢了可用之人,现在就等着彻底掀翻这座岛。
快了。
本以为明几许到岛上后很快便会联系自己,可雁萧关老老实实在矿洞里挖了数日铁矿,仍未等到明几许的消息。
他摸不透明几许的打算,等了数日无果,甚至打算先发制人时,时间悄然来到每月十五这天。
这天天气格外晴朗,或许是岛主亲临,岛上守卫对矿工的看守愈发森严,不过,他们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近日逗留岛上的买韩翼等人身上,反倒没人察觉,矿洞里这几日挖出的矿石数量锐减,且连续数日都未出现矿工死亡的情况。
这对雁萧关等人来说,无疑是件好事。
然而,今日清晨一睁眼,雁萧关的双眼便开始不受控制地猛跳。
他下意识按压眼皮,一句“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的俗语突然窜入脑海,可两只眼皮一起跳,难道还能是灾财同到?
虽明知不过是无稽之谈,可不知为何,他的心里竟忐忑起来,总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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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写得太慢了,唉[可怜]
第165章
不止雁萧关在等待, 陆从南和大柱亦然。
他们早将竹筒炸药悉数埋好,却始终等不到行动指令,他们时不时从溶洞钻出, 在岛上四处打探, 同行的还有溶洞里的阳巫族汉子们。
自第一次远远望见明几许和夜明苔,阳巫族汉子们便激动得难以自持, 甚至想上前向明几许行礼。
尽管明几许的圣子身份饱受争议,至今蛮族中仍有人并非真心臣服,只是碍于身份不得不面上恭敬。
但如今,明几许竟真的来营救他们了。
在他们以为要与这座牢笼同归于尽时, 这样数年如一日的找寻, 即便铁石心肠见了也要动容。
所幸陆从南和大柱牢记雁萧关的命令,寸步不离守在阳巫族汉子身边,他们早料到会有这般情形, 及时拦住众人。
若这些汉子贸然出现在明几许面前,定会惹来买韩翼的怀疑, 届时他们苦心筹划的计划恐怕就要功亏一篑。
在看着阳巫族汉子之时, 大柱察觉到陆从南明显心不在焉。
每到每月月中,陆从南总是格外焦躁, 以往在雁萧关身边, 他恨不得寸步不离地守着,可这次, 他却只能任由雁萧关独自熬过毒发。
大柱只见他时而眉头紧皱,时而焦急地来回踱步,当圆月缓缓升上半空,陆从南更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大柱不明所以,担心这份焦躁会感染阳巫族的汉子们, 便反复追问缘由,可陆从南始终闭口不言。
无奈之下,大柱只得拽着陆从南,再度踏上在岛上查探的路,好歹有事情做,能让陆从南分些心神,不再这般焦灼。
如他所料,有事情分散注意力后,陆从南终于不再像随时会爆燃的火星子。
抵达海边时,大柱望着陆从南紧绷的侧脸,忍不住感慨:“你平日里性子那么好,怎么今日急得像要把这座岛立刻炸了似的?”
陆从南眉毛陡然竖起,语气带着几分狠劲:“我还真想把这座岛全炸了!”
大柱微微一愣,随即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宽慰道:“别急,用不了多久,你准能如愿,到时候……”
大柱一想到那时的场景,脸上便难掩激动之色:“到时候,岛上的守卫,还有那劳什子买韩翼,一个都别想逃。”
不管起因是什么,陆从南的异常总和这座岛上的人和事离不开关系,他说的话本是想安抚陆从南反常的情绪,可话落却见陆从南直愣愣盯着一处,许久都没吭声。
他顺着陆从南的目光望去,只见码头上停着三艘大船。
两人对视一眼,瞬间心领神会。
大柱猛地一拍大腿,懊恼道:“咋把这船给忘了?走,再去弄几个竹桶,装上炸药,也给那船安排上,等炸了船,他们才真是无路可逃。”
而在他们动作的同时,雁萧关身上已泛起熟悉的刺痛感。
他知道,此刻的痛楚还算轻微,可随着圆月缓缓攀升,这股刺痛会愈发激烈,如同无数细针在骨髓间游走,直至第二日日出,毒性才会暂时蛰伏,静待下一个满月。
他向来不惧毒发,只要放他一人忍过月圆夜,第二日他便又是那个万事不放在心上,却让所有人不由自主信服的雁萧关。
可这次却和往月不一样,夜幕已完全笼罩矿洞,伴着金属碰撞的轻响,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还未等他反应,洞口阴影处便转出一道人影,烛火将那人的轮廓拉长,在岩壁上映出张牙舞爪的怪异剪影。
雁萧关此时正半屈着膝靠在矿壁上,脚步声在他跟前陡然停下。
他抬眼望去,来者是张陌生的守卫面孔:“有事?”
那守卫眉峰一皱,在这岛上,他还没见过这么嚣张的矿工,可想到正等着的人,终究压下不耐,道:“大人让你过去。”
雁萧关被守卫押着穿过三道岗哨,前方灯火通明,那座雕梁画栋的宅院终于展露全貌。
往日他隔着老远查探时,就觉得这建筑气派得扎眼,在这荒岛上,要建成这样一座能容纳数百人的宅院,不知耗费了多少矿工的性命。
“进去。”守卫猛地推上他的肩头。
雁萧关跨过门槛,数十双眼睛立即投来打量的目光,随后他被一路带到主院。
一进门,雁萧关便对上主位上一个三十余岁汉子打量的目光。
“你便是厉王雁萧关?”那汉子一脸兴奋地从主位上站起身,快步走向雁萧关,绕着他转了一圈。
这人不是岛上的守卫头领,雁萧关目光微沉,不动声色地扫过守卫们紧绷的脊背和刻意放低的眉眼,一转念便明了眼前这人身份。
买韩翼,交南元州刺史,也就是明几许所说的这座岛真正的主人。
买韩翼在雁萧关身前站定,目光如炬,将他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个遍。
只见雁萧关身姿挺拔,肩宽腿长,冷峻的面容上不见丝毫惧色,与生俱来的肆意英俊,即便此刻微微紧绷,也不减半分威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