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与他一起的还有十余个神武军,依照残肢汉子给的地脉图,数日间,他们将图上标注的所有地脉节点一一找出,并挖出一条条地道,直通节点。
只是如何在引燃矿脉节点的同时成功撤退,他还没有眉目。
雁萧关倚着礁石,眉间凝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忧虑,没到绝境之下,他不想牺牲自己人。
“哥哥,”阿乌突然拽住他衣角,沾着泥沙的手指指向天际,“那片云好黑,是不是要下雨了?”
他顺着孩子的目光望去,前方海面上乌云翻涌,隐有雷光在云隙间闪烁,海风渐渐变得狂暴,卷起浪头重重拍打在礁石上。
雁萧关心头微动,转头望向海岛。
暴雨倾盆而下的话,会不会将那些东西冲走?对了,残肢汉子给那些东西取了名字——炸药。
倒是个贴切至极的名字,光是念着,便能感受到其中蕴藏的爆裂与毁灭之力。
“收拾东西,回木屋。”他当机立断,伸手稳稳接住从树上跃下的阿朵,“今夜可能有大雨。”
话音刚落,另一个孩子便扑过来趴在他小腿上,仰头眼巴巴地望着他:“抱。”
雁萧关一把拎起孩子的后领往上一抛,等孩子落下时稳稳将他拥入怀中。
回程路上,潮湿的海气已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烤鱼的滋味,当他们踏入木屋的刹那,雨滴便簌簌落下,比他预料的来得更快。
木屋的女子们早已和他熟稔,这段时间没少帮他打掩护,见他回来,她们抬头冲他抿出一个笑意,却并未靠近。
雁萧关抬手拭去额头上滴落的雨水,目光望向另一边山头。
而在他视线不可及之处,陆从南和大柱蹲在树丛间,透过树叶缝隙观察着下方。
这两日,沿途岗哨的守卫似乎少了许多。下方三号矿道外飘来浓烈的腐臭味,几名矿工抬着裹着草席的尸体匆匆走过,草席边缘不断渗出血水。
“又有人没撑住。”其中一个矿工擦着汗嘟囔,“听说昨夜里张二挖矿时直接被落石砸进了矿缝里,那矿缝窄得很,其他人下不去,他被两边巨石压挤着,哀嚎了大半夜才没了声息。”
陆从南直勾勾地盯着那裹着尸体的草席,眼睛突然一亮。
他顾不得大雨,等下方的人走远后,一把拉过大柱,凑近他耳边低语几句。
大柱双目圆睁,猛地一拍巴掌:“可行。”
两人说干就干,迅速跑进山头,直到深夜才回到木屋。
陆从南兴冲冲冲到雁萧关身前,在雁萧关严厉的注视下,不等对方兴师问罪,便开口道:“殿下,你看。”
说着,他从怀中翻出一样东西。
雁萧关定睛一看,只见他手里捧着一个竹筒,竹筒密封得严严实实。
他拿近细看,问道:“里面装了什么?”
“炸药。”陆从南语气中满是兴奋。
第164章
摩挲着竹筒表面粗糙的纹理, 雁萧关拧开密封的木塞,一股稍显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朝里看去, 竹筒内的炸药竟真的未被雨水侵蚀分毫。
陆从南兴冲冲道:“今个我无意间想到的, 要是把炸药直接扔在矿洞里,不需雨淋, 地里的潮气就能将它湿透,可有了这竹筒就不一样了。”
他双眼晶亮:“先前殿下不还愁着怎么引燃炸药又不伤着自己人吗?我琢磨着,可以把引线塞到这竹筒里,再将引线制的长些, 到时候在外面引燃引线, 离着远,动作快的话,肯定伤不着人。”
外间风雨急促, 木屋的茅草顶被砸得噼啪作响。
雁萧关眼前一亮:“你倒是机灵。”
得了夸奖,陆从南高兴极了, 从身后摸出数个竹筒, 竹筒表面还沾着泥尘:“整座岛上的矿脉节点我们都已放好了,共三十七个, 这些是多出来的。”
说到此, 他看了看雁萧关的脸色。
雁萧关见状,一掌拍他后脑勺:“别卖关子。”
陆从南捂着后脑勺嘿嘿笑, 眸光依然纯澈,可出口的话却与这眼神截然相反,透着股血腥:“我想把这些竹筒埋在守卫住的地方,到时也能为在这岛上上面的人报仇。”
雁萧关看向他,没有阻拦, 只是郑重叮嘱:“你和陆从南千万小心着些。”
得到默许的陆从南瞬间喜不自胜,一把揽过竹筒,身形敏捷得像只猴子,眨眼间便窜入了雨幕之中。
暴雨整整下了一日一夜未曾停歇。
当陆从南再一次浑身湿透地出现在雁萧关面前时,发梢还滴着水,眼神里却透着股压制不住的兴奋:“海上来船了。”
雁萧关心头猛地一震,明几许来了。
虽不如昨日声势浩大,岛上的风雨却仍未彻底平息,雨幕之中,三艘大船破浪而来,被风吹得鼓胀的船帆在海风中猎猎作响。
买韩翼率先踏上栈桥,墨蓝色锦袍上绣着金线,他生得高壮,面方阔鼻,细细的金线随着他的走动晃动,非但不显得贵气逼人,反倒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
他皱眉踢开脚边滚落的碎石,碎石混着泥沙溅起,惊得桥边守卫慌忙伏地叩首。
“磨蹭什么?”买韩翼呵斥道,“岛上连条干净路都找不出来?”
话音未落,夜明苔撑着伞款步而出,行至他身旁,声线婉转:“夫君莫急,难得离了元州,经历些新鲜事也无碍。”
买韩翼冷哼一声,却也不再催促,任由守卫们弓着背在前引路。
明几许最后走下船,玄色衣袍沾了潮气,显得身形愈发单薄。他抬眸看了一眼远处映在雨幕中隐隐绰绰的岛屿,很快垂下鸦羽似的眼睫。
守卫们弓着腰,将一行人引至岛上最气派的暖阁。雕花木窗糊着半透的油纸,却挡不住外头淅沥的风雨,连廊柱都透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在屋内萦绕不散。
夜明苔用帕子捂着口鼻:“这便是岛上最好的住处?连元州刺史府的马厩都不如。”
买韩翼紧蹙着眉,满脸皆是不满,可他并未因简陋的环境而发怒,倒是敏锐地注意到陈化神情间的异常。
陈化是驻守在这岛上的领头人,也是他的心腹。
待夜明苔将所见的种种不满抱怨了个遍后,买韩翼对着她摆了摆手:“此处若不满意,你们便去岛上其他住处逛逛,寻个喜欢的便是。”
夜明苔眼神在他与陈化脸上掠过,冷哼一声,拉着明几许离去。
屋内,待二人走远,陈化扑通一声在买韩翼面前跪下:“大人,属下办事不力,锻造坊……”
夜明苔和明几许行走在岛上简陋的回廊下,望着外面翻涌的雨幕,夜明苔的声音在风雨中低得险些让人听不真切:“看来兄长送来岛上的人挺有用处。”
他顿了顿,眸光扫过明几许的侧脸:“不然岛上的人不至于急得险些失了分寸。”
能被买韩翼选中,驻守在这岛上的心腹,定然不是寻常之辈。
可方才陈化在他二人面前都露出了担忧紧迫的神态,想必这岛上出的事情不小,以至于在买韩翼到来之时,竟连片刻寒暄都等不得,便急于密报。
夜明苔好奇不已:“兄长,你说究竟是什么事,能让他乱了阵脚?”
明几许面色淡然,恍似过往十数年的目标近在眼前,也激不起他心头丝毫波动,他默声片刻后,才道:“总归于我们有利。”
夜明苔眉尾一挑:“倒也是,看来那厉王倒真是个厉害人物,帮了我们不少忙。”
她话音一转,看向明几许,刻意拖长尾音,语调里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兄长,我们是不是该好好感谢感谢他?”
那双布满笑意的眼死死钉在明几许面上,毫不遮掩探究的意味:“毕竟若不是厉王相助,我们的计划可不会这般顺利,此时怕是连这座岛岛的位置都不知道,更何况是上……”
话未说完,突然被一阵震天的咆哮打断。
“废物。”买韩翼暴怒的吼声穿透雨幕。
夜明苔笑弯了眼:“看来厉王给夫君找的麻烦,比我预想的还要大些。”
待两人回到暖阁,陈化已嘴角淌血,横躺在房中。
夜明苔进门时对他的惨状视而不见,只看向呼哧呼哧喘着气,双眼冒火的买韩翼,语调轻慢:“夫君怎这般生气?这里可不是刺史府,没有后院的姬妾供你泄愤。”
她眼尾瞥向地上费力起身的陈化:“不过瞧这阵仗,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能将你气成这样?”
买韩翼一脚踹翻身侧的矮凳,木屑四溅:“岛上的人都是一群饭桶,好好的锻造坊,居然一夜之间被毁了近三分之一,到现在都还没收拾好烂摊子,若不是看在他们还有几分用处,我早把他们全拖出去沉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