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那只猿猴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便一命呜呼。
同时,他飞快地冲向猿猴倒下的方向,在孩子落地前,一把接住了他。
孩子满脸泪痕,浑身颤抖,紧紧抱住雁萧关的脖子哭的声嘶力竭。
受伤的猿猴见状,愤怒地扑了上来,大石眼疾手快,将兽骨匕首狠狠地刺进猿猴的腹部。
猿猴惨叫一声,瘫倒在地。
仅剩的那只猿猴见状,似乎是感受到了危险,嘴里不断发出不甘的叫声,却不敢再轻易靠近。
雁萧关抱着孩子,与大石对视了一眼,随即他单手稳稳揽住怀中战栗的孩子,另一只手猛地抽出插在轰然坠地猿猴尸身中的长刀。
利刃破体的瞬间,血珠迸出。
最后一只猿猴龇着尖利的獠牙,试探着想要靠近,却在撞上雁萧关冷冽的目光时,生生顿住。
大石踉跄着扑了过来,身上还染着另一只猿猴的血迹。
终于,猿猴发出一声不甘的吼声,转身窜入密林深处。
大石松了口气,颤抖着双手从雁萧关怀中接过孩子,布满老茧的掌心轻轻擦去幼子脸上的泪痕与泥污。
当跌跌撞撞追来的妇人哭喊着扑来时,他才将孩子小心递过去。
待妻儿退到身后,他回望雁萧关,眼神里仍有警惕,喉结剧烈滚动了几下,哑声道:“一码归一码,就算你救了大石,这片林子的水,我也绝不让。”
他攥紧手上破损的兽骨匕首,瞥了眼身后追来的山民汉子,语气不自觉放软却依然坚决:“水若被引走,我部落近百口人,都得困死在这山里。”
游骥率领的神武军循着动静追来,队伍里赫然出现了明几许的身影。
他是同雁萧关一起上山的,只是他不耐烦一直空等,很快便带着眠山月在林间晃悠,时而摘颗野果抛着把玩,时而陪着眠山月逗弄野雀。
眠山月都快玩疯了,笑的眼珠子都快看不见。
此前听到骚动,明几许迅疾寻来,他在山中树间如履平地,明明远上许多距离,竟与神武军同时到达雁萧关近前。
见雁萧关毫发无损,神武军众人紧绷的神情才松懈下来,却在瞥见大石时,眼底又腾起凶狠。
雁萧关望着低声哼唱哄孩子的妇人,抬手拦住蠢蠢欲动的士兵。
林间血腥味未散,孩童的哭叫不绝于耳,他沉声道:“今日陡生变故,暂且收兵。”
大石将妻儿护在身后,语气生硬:“你们且回吧!”
说罢便要驱赶雁萧关等人。
雁萧关面色微沉,明几许突然从人群中走出,目光直直盯着大石怪异的面孔:“你们守着水不让动,不过是怕活不成,可你们就不曾想过……”他顿了顿,声音在寂静的山林格外清晰,“干脆下山,做厉王的子民?”
这话如惊雷炸响,山民们攥紧武器的手齐齐发颤,神武军士兵也目瞪口呆。
在其他人未曾反应过来之时,雁萧关眼睛骤亮,他怎么没有想到呢?反正他治下百姓已有了许多北境流民,再来群山民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咕咚。
大石喉结滚动,兽骨匕首几乎要握不住,可他转瞬想到他与部落汉子下山采买必需用品时的遭遇:“山下人吃人不吐骨头,我们宁死也不……”
话未说完,他身后妇人怀中孩子突然发出一声啼哭,让他的话戛然而止。
回身看去,只见妇人激动的紧紧抱着孩子,满眼期盼的看着他,再往旁边看去,刚才还视神武军如猛兽的山民们也满眼渴切。
一片沉默之时,游骥悄身走到雁萧关身后,用气声说道:“王爷,明少主这提议或许真是破局之道。”
雁萧关极轻微地点了点头,随后给了明几许一个眼神。
明几许心领神会,笑着继续说道:“厉王手下有士兵五千余,而你们部落,据我所知,怕是不足百人。若厉王真是心狠手辣之辈,只需挥兵而上,你们的部落怕是早已不复存在。”
“由此,想必你也能看出厉王仁善,你带着族民成为他治下的百姓,日子不说能过得多富足,却定比在这山林里安定。”他将眠山月放在手心,摸了摸它颈间软羽,话也说得轻飘飘的,没有一丁点咄咄逼人的情态:“你不妨回去同族民好好商量,三日后我们会再上山,到时再告诉我们你的决定。”
大石张了张嘴,最终却没吐出半个反驳的字。
见状,雁萧关悬着的心稍稍落回实处,他未再多言,只是抬手示意众人收刀入鞘,率先转身往山下走去。
下山路上,雁萧关问明几许:“你觉得他们会同意吗?”
明几许声音淡淡:“只要不蠢笨如猪,他们该知道怎么选择。”
他本也不在意山民,若非顾忌雁萧关,他一开始便会赞同神武军那位队主武力征服的提议,他们都已经退让到了这个份上,若山民还不识好歹,那便由不得他们了。
第143章
回到王府时, 太阳还挂在半空。
雁萧关没回主院,遣散士兵后,他径直往主院旁的院子走去。今日回得早, 他打算去看看陆从南。
这段时间为了勘测水源, 他们不得不深入深山,交南十万大山瘴气弥漫, 寻常人根本不敢轻易涉足。
赢州豪强即便觊觎山上的山珍,也只能从山民手中收购,正是因着山民久居山中,有些应对瘴气的法子。
可雁萧关等人却没有这样的经验, 好在明几许及时赶到赢州, 他极为靠谱,得知雁萧关要带人上山勘测水流,很快就配置出了防瘴药物。
只是, 他只顾得上功效,却没在意药的味道。
走到院中, 主屋院门大敞, 浓重的药香味扑面而来。
陆从南病恹恹地窝在床榻上,平日里机灵红润的面颊, 此刻泛着不正常的青白, 好在眼神还算清亮。
床边,赫宛宜正小心翼翼地端着药碗喂他, 听见动静立刻转身:“哥哥,你来了。”
跟在雁萧关身边久了,她的性子也变得活泼许多。
不等雁萧关开口,赫宛宜便继续说:“从南已经退烧了。”
她将药碗轻轻搁在案上:“今日他喝了三碗药,还吃了半碗稀粥呢。”
雁萧关走到床边, 伸手探了探陆从南的额头,触手温热却不灼烫,紧绷的肩膀这才松了下来。
陆从南赧然垂眸,哑着嗓子笑道:“殿下,我、我下次再也不会随随便便就将药倒了。”
沙哑的嗓音听得雁萧关眉头紧蹙,见他还能完整说话,精气神不算太差,这才稍作宽心。
他屈指轻轻敲了敲陆从南的额头,道:“这么大人了还怕苦?”
说着,他瞥向案上见底的药碗,唇角勾起抹促狭的笑:“往日为了预防瘴气入体一日只喝一次药,如今倒好,一日要将三碗苦汤灌下肚,一换三,你可真是个机灵鬼。”
闻言,一边的赫宛宜都笑了。
受了取笑,陆从南苦着脸挣扎起身,连忙转移话题:“殿下,今日去山上的一路可还顺利?那山民首领肯松口吗?”
雁萧关拉过一旁的木凳坐下,将今日与大山对峙、救孩子,以及明几许提出的建议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听罢,陆从南兴奋地点点头:“山民在山上虽能勉强糊口,可常年受瘴气侵蚀,大多活不久,而且周遭毒蛇猛兽环伺……”
说着,他皱起眉头:“换作是我,无论如何也不愿过这种日子,下山成为殿下治下的百姓,怎么看都是更好的出路,那山民首领为了族人和孩子,极有可能会答应这个提议。”
雁萧关赞同地点头,正要开口,外面就传来脚步声,他转头看去,只见明几许慢悠悠地踱了进来,手里捏着一包蜜饯,才跨进门便往嘴里丢了一颗,随即眼角微微眯起,显然对蜜饯十分满意。
陆从南眼睛瞬间亮了,眼巴巴地盯着明几许手中的蜜饯,喉结不住地滚动。
见状,明几许故意走到他床边,将蜜饯在他眼前晃了晃。
陆从南伸长脖子,可明几许却在最后一刻将蜜饯抛进自己嘴里,还故意道:“真甜!”
陆从南顿时垮下脸,像只看着猎物从眼前逃之夭夭的小白狐狸。
雁萧关看着两人逗趣,忍俊不禁地摇头。
明几许这才笑着掏出另一包蜜饯,丢到陆从南怀里:“逗你玩呢,早就给你备下了。”
他拍了拍手,催促道:“瑞宁管家说晚膳备好了,眠山月着急得很,正满院子催人呢。”
赫宛宜立即跟着催促:“听绮华姐姐说,今日后厨做了新花样,我们快去,不然去晚了就全被眠山月吃了。”
因着焦灼日久的事情有了转机,王府里一派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