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眼看着雁萧关撸着袖子处理着那些腌臜东西,陆从南尚还涣散的眼神猛地震颤,立即起身,往后连退三步,颤声道:“殿下,您忙,我,我,我有事先出去一趟。”
  说完,不等雁萧关回话,脚底摸油跑了。
  雁萧关抬头,只来得及瞄见他的背影转过院门。
  眠山月眼睛飞速眨动,看着眼前混在一起的物体,软绵绵、臭烘烘,属实让它不适,他扑腾着翅膀,高声嚷嚷:“哥,等等我,我跟你一起。”
  陆从南失措的声音传来:“谁让你叫我哥的,我怎么就成你哥了?”
  “爹说的,你是他一手带大的,虽然他比你也才大三岁,可自古就又衣食父母一说,认你作儿子算不得占便宜。你既然是他的大儿子,我是他的小孩子,你自然是我哥。”
  ...
  雁萧关憋着气,咬牙道:“出息,两个都是忤逆不孝的。”
  话音才落,搅拌开来的鸟粪气味冲天而起,险熏的他闭过气去,他在心中骂骂咧咧,嘴却牢牢闭上,再不敢轻易开口。
  一时间,整个后院只有挲挲的声响,好不容易全部混匀,雁萧关将铲子扔上坑沿,连滚带爬跳出坑,迫不及待将其全部封存在坑里。
  接下来就等着发酵,眠山月那个翻脸不认人的小东西说的,要发酵好几日才成。
  几日功夫,他等得起。
  雁萧关从坑旁退开,杵着铲子咬着牙,心道:“眠山月最好祈祷肥料真有用,若是让我白费功夫,我非得将眠山月关小黑屋不可。”
  雁萧关回到前院,将铲子随手一扔。
  被拴在院门不远处的萌萌哧溜一声,探过头来想要同主人亲近。
  一步,两步,雁萧关才靠过去两步。
  萌萌僵在原地,随即侧过头连着打三个喷嚏。
  雁萧关探过去的手孤零零悬在半空,好半晌才僵硬道:“还是你有孝心,知道不将口水往我身上喷。”
  他悻悻地来到井边,他的鼻子已经失灵,什么都闻不到,可想也知道此时他周身气味定然异常感人。
  从井里提起一整桶水,提过头顶从头淋到脚,哗啦水声不绝。
  冰冷井水激在皮肤上,雁萧关身上紧实彪悍的肌肉绷紧,时下无论男女皆以白皙为美,且同女子一般,男子也会敷粉抹香。
  雁萧关不耐烦做这些事,是以在一众香粉遮面的天都贵门子弟中,他着实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小麦色皮肤上水珠滴落,留下让人遐想的水痕,荷尔蒙爆棚的性感一幕,却之落在萌萌那双纯澈无辜的眼睛中。
  雁萧关将全身上下洗唰一遍,长发披散,路过厨房时头也不回,他今日不想为那两个抛下他的逆子下厨。
  偷懒耍滑就别想着让他给做饭吃。
  .
  昨日早朝后,梁施琅被雁萧关当众驳了面子,出城回到禁外军军营后,好是耍了一番威风才顺过气,然而还没过一天顺心日子,家中得到消息的嫡母便遣了人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呵斥,完了还吩咐他无论如何要给梁惕守安排个实差。
  等人走后,梁施琅当即沉下脸,身边亲卫大气不敢喘,良久,他露出一抹冷笑:“来人,去请宣家七爷宣潭京,今夜我要请他赏游玄御河。”
  宣潭京是宣家三房庶子,在宣家虽算不得是什么大人物,可但凡顶着宣家名头的,在天都只要不招惹到皇家人身上,都能横着走。
  宣家主事宣毕渊乃是当朝尚书令,手握实权,当朝三公三辅乃是虚设,宰相更是常人不敢为,尚书令无宰相之名,却是实际上的相职,宣家嫡长子宣愿恩也位至度支尚书,一门两高位,又都垂沐皇上荣宠,皇家之下头等权门当之无愧。
  从被闳氏压制的二等门第一跃成为一等门阀,也不过就在弘庆帝登基的短短二十六年间。
  梁家乃是太子母家,而闳家则是太子妃娘家,论理来说,梁闳两家是天然的同盟,只是梁施琅为人豪爽豁达,交友广泛,同天都不少贵门子弟都有交情,与宣潭京的关系也称得上一句不错。
  宣潭京是天东出了名的浪荡子,名声快跟雁萧关一般响亮,都在天都里混,又皆是青楼楚馆的常客,虽然宣潭京没有雁萧关后台硬,可他拉得下脸又会说话,天长日久,他与众多高门子弟一同吃过几次酒之后,也时常能玩在一起。
  宣潭京素是个爱玩爱闹的,接到梁施琅遣人递过来的消息时,他正愁今日无人陪伴饮酒作乐,当即兴奋,二话不说驾着车赶来赴宴。
  寒暄不提。
  三五杯酒入腹,梁施琅没多绕弯子,提着酒盏哀叹道:“昨日早朝的事,宣七爷想来还不知晓吧。”
  第16章
  宣潭京一手搭在盘着的膝上,好奇问:“梁将军也知我是个不着调的,家中长辈和大哥也不爱同我们谈政论事,自然不知,怎的?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画舫舱内花红酒绿,梁施琅却愁眉道:“昨日我是彻底得罪了五殿下,今日也是为着此事,这才着急忙慌请七少帮忙说和。”
  他身为禁外军统领,执掌三万禁外军,在宣潭京面前露出此番情态,可谓是将姿态放得极低,宣潭京却不以为意:“梁将军居然还有请我帮忙的时候,这可是稀奇。”
  梁施琅摇头,笑道:“我识的人虽多,可论能在五殿下面前说上话,也唯有你宣七爷。”
  宣潭京被捧得身心舒畅,哈哈笑着饮尽杯中酒,豪气挥手:“梁将军且细细说来,我要帮你求情,也得知道缘由啊。”
  梁施琅眼一闪,挂起笑容,憨实的面上带着诚恳:“自然,事情是这样的...”
  .
  玄御河白日船舟交错,可与夜间相较,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明月高挂,柔光洋洒大地,天上地下一片明光,哗啦,船桨划过河面,撩拨起盏盏水花,两岸花楼酒馆比比皆是,楼上楼下挂着的烛火一照,河中潺潺流动的水面波光粼粼,灯火辉煌。
  运河里青楼楚馆的画舫川流不息。
  雁萧关骑马奔至临渊桥,桥上赏景百姓尽显悠闲,勒停马缰,他翻身下马,长腿往人群里一站,足比身旁人高两头有余,打眼得紧。
  才到河边,船上的姐儿们娇笑声便伴着水声传来,软声喊着:“殿下,良辰难得,合该上船来与姐妹们携臂同游,才算不辜负眼前美景。”
  雁萧关往下看,只见一艘三层画舫正从拱桥下穿过,甲板上女子们正倚栏招袖,笑容嫣然,他含笑道:“诸位姐姐们盛情相邀,我自然不好拒绝,只是,”他左右看看,朗声笑道:“我去哪位姐姐那里,不就得罪了其他姐妹们吗?这可让我如何是好?”
  “不若来我们这里吧,殿下最是怜香惜玉,万一惹了姐儿们落泪伤心,殿下怕不是要好生心疼一遭。”
  雁萧关寻声探去,一金碧辉煌的游船顺水靠近河岸,船上面孔可不正是他的熟人,他瞳孔微不可查一缩,脸上笑意戏谑:“没想到梁将军和宣少爷也有闲心夜赏运河,想必是有事要谈,我就不掺和这热闹了。”
  雁萧关转身,眼中微芒闪动,抬步欲走。
  河岸就在雁萧关脚下不远处,宣潭京的动作比他更快,几步窜上来:“你个没眼色的,还不快将五殿下的马牵过去安顿好。”
  旁边候着的随从连忙上前。
  雁萧关顺势脱开手。
  宣潭京一路拉着他走上画舫,他二人都是天都出了名的纨绔,宣潭京面上又总是捧着雁萧关,因而时常聚在一起饮酒作乐,虽是酒肉朋友,交情却是实打实的。
  宣潭京将人按在桌案旁,恭维道:“殿下,殿下,你可是贵客,可得让我好好招待一番。”
  雁萧关哼笑一声:“恐怕梁将军才是你的贵客。”
  宣潭京一听就知雁萧关心不顺,至于对象,自然就是梁施琅,他也不拐弯抹角,这只会让雁萧关更不高兴,接过侍从递过来的空酒盏,推到雁萧关面前,他直言劝道:“殿下何必介怀,方才我也听说了做个早朝上发生的事情经过,殿下别觉得我是在拉偏架,可我真认为这事怪不得梁将军。”
  雁萧关波澜不惊道:“哦?”
  宣潭京偷眼瞄着他平静的神态,咽了口唾沫,才道:“今日梁将军之所以同我一起,全是因为他知晓我与殿下有些交情,想着让我同殿下说说情呢。”
  “我哪里敢随随便便在殿下面前胡乱开口,自然要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才成,这不,梁将军才同我说完,正好就撞见殿下过来。”
  “这不是缘分吗?”宣潭京唾沫乱飞,“方才梁将军也说了,那时在朝上,他之所以提起神武军,还是因着殿下让他多照顾神武军,他当时也就是灵光一闪,哪成想陛下真同意了。”
  他一拍大腿:“哎呀,我只是听就觉得真是巧了,说不得正是上天注定要让神武军归到殿下手中。”
  梁施琅端起酒壶,斟满酒递过去:“宣七爷言之有理,殿下前日才与我提起神武营,第二日神武军就阴差阳错成为殿下麾下,可不正是上天注定。”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