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雁萧关斩钉截铁道:“成交。”
  方才消散的屏幕徐徐展开,一道道粗细不同的线条在屏幕上罗列而出,其上还用不同色彩、文字、数字和符号进行了标注。
  雁萧关的瞳孔紧缩,连呼吸都顿住了几息,不需要询问003,地形图右上角的注释已将这幅图所有信息标注得明明白白。
  雁萧关忽略他早已心中有数的地方,剩余的部分他一寸寸地依次扫视,山川、丘陵、沟壑、悬崖、河流甚至是矿山,天都各处建筑所在位置,排污的沟道、车马行道尽都收进他眼底。
  他视线缓缓移动,还有各家不知花费多少心力,费尽心机隐藏在天都地下的密道,皆清清楚楚展现在他的面前。
  雁萧关眉心一跳,沉沉吐出心口浊气,就算肥料方子没用,有这份地形图,他也赚大了。
  回头对上陆从南紧张的眼神,他微不可查地点头。
  正经不过一瞬,随后他挑起嘴角,笑道:“接下来就到我们分工的时候了。”
  陆从南一怔,满脸疑惑道:“什么?”
  “交给你一项艰巨的任务,”雁萧关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无论你想什么法子,去弄些鸟粪回来。”
  说完,不顾陆从南瞳孔剧烈震颤,雁萧关哈哈大笑着倒退到院子,一把提起003的翅膀,大步流星跑到院门外,口里一个呼哨:“萌萌,我们去西山。”
  .
  003连着呸呸好几声才将嘴里的毛吐出去,满眼掩饰不住的兴奋,它能挥动翅膀往前飞一段距离,可还是第一次骑马呢。
  他奋力挣脱开雁萧关的手掌,连跑带跳蹦到萌萌的头顶,歪着头问:“宿主,它叫萌萌吗?你取的名字?真好听。”
  转而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满脸期待:“宿主也给我起一个名字吧。”
  它一直都觉得003这个名字太僵硬,太难听,可是上一任宿主几乎都不搭理它,面上不显,可它仍然能察觉出前任宿主隐藏在笑容下的警惕。
  它也不喜欢上一任宿主,自然不愿让他起名。
  雁萧关不一样。
  雁萧关态度远远不如前任宿主和善,可和善只是面上特意表现出给它看的,可现下不同,它直觉雁萧关对它有一份莫名的容忍心,让它忍不住心生亲近。
  “萌萌的名字是从南取的,不过...”他语气顿了顿,不怀好意笑道,“真让我给你取名也行,我看你跟只小麻雀似的,不如就叫小雀吧。”
  003当即僵硬呆站在萌萌脑袋顶上,恰巧一阵风吹来,将它吹地一个踉跄,咕噜咕噜,沿着萌萌的脖颈直往下滚。
  雁萧关眼疾手快,一把抓起它。
  003连眼珠子都转不动,刚才还灵动活泛的乌溜溜小眼睛转瞬间变成一双死鱼眼。
  逗得过头了。
  雁萧关扬声大笑:“凤凰栖梧桐,眠山月。”
  “日后你便叫眠山月。”声音遥遥传开,一人一马一鸟在风中潇洒奔驰。
  .
  潇洒只持续了一刻钟,接下来就只剩下灰头土脸。
  远远看着,占地面积足有几十顷的沼泽地里草茎横长,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枯枝烂木,一眼望去,萧条地找不着几个活物,连鸟鸣都消失殆尽,几乎称得上是死地。
  雁萧关满头满脸的泥巴,湿透的衣衫紧紧贴在他肌肉鼓张的胸膛上,抬脚翻上坎,他仰躺在地,抬手就将绵山月抓进黏糊糊的手掌中。
  眠山月拼死挣扎,还是粘上了满身泥巴,好不容易逃离雁萧关身旁,连滚带爬地又往后退了几步,来回瞧着身上的乌七八糟,眼底欲哭无泪。
  雁萧关瞥见它嫌弃的动作,就地伸长手臂又将它抓回来:“我在这儿千辛万苦给你挖泥炭,你还好意思嫌弃。”
  眠山月尖叫道:“哪里只是为我,明明对宿主也有好处!啊啊啊,你快放开我。”
  雁萧关扬起一模不怀好意的笑,拿着它就往衣衫上擦:“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眠山月很快就再没了挣扎的力气,死尸一样躺在雁萧关的胸膛上。
  雁萧关这才放过他,仰头叹道:“早知道就和陆从南换换,他来挖泥炭,我去弄鸟,失策呀!”
  “呸呸呸,宿主你就是个坏胚子。”眠山月忿忿道。
  “这才知道,晚了。”
  周遭安静死寂,恍然以为天地间只剩下他们,待久了,眠山月有些害怕,往雁萧关衣襟里钻:“宿主,我们回去吧。”
  雁萧关用手肘支撑起身体,将它抓出来拎起两只腿掰开:“你是雌是雄?雄性还好,雌性的话,需知雄雌授受不亲,可别乱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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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眠山月连连蹬腿:“我是由数据组成的,没有性别。”
  雁萧关大惊:“那我这到底是养了个儿子还是女儿?还是既不是儿子又不是女儿?”
  眠山月头朝下,晕乎乎道:“宿主是将我当成你的孩子了吗?若是这样,都...都可以的,儿子、女儿都行。”
  它出息了,身为系统,居然有了爹。
  那可是人类才有的!
  雁萧关满意道:“不错,养你一个,儿子、女儿都有了,还挺划算。”
  眠山月嘿嘿傻笑,紧接着不知为何,它笑声顿收,跳到雁萧关肩头,磨磨蹭蹭往他颈窝走去。
  雁萧关静静看着他的动作,眼见它眼含嫌弃,却又伸出毛茸茸的小翅膀欲抱住他贴贴的模样,禁不住冷笑一声。
  眠山月发现不对,一头撞进他颈窝,黏黏糊糊地将小脑袋往他脖间蹭,绵绵软软问:“宿主是喜欢儿子还是女儿啊?”
  雁萧关无语望天,他还当眠山月又在闹什么幺蛾子,结果就这?
  他也不吊着眠山月,当即干脆道:“当然是喜欢女儿,女儿都是贴心的小棉袄,至于儿子,全是来讨债。”
  “陆从南就是那个最大的讨债鬼,”雁萧关哼笑一声,牵过马缰,一把将装好的泥炭挂好,翻身上马:“回去看见他记得叫哥,他可是我大儿子。”
  眠山月朗声道:“好。”
  随及它的声音变得腼腆:“要不,宿主日后就将我当女儿吧?”
  雁萧关被它逗乐,话里的笑意藏也藏不住:“看你表现。”
  眠山月激动地吱吱叫,忽而想起什么似的,眠山月声音一震:“那我娘呢?”
  身影随风远去,飘飘荡荡地散进风中,也听不清雁萧关回了句什么。
  .
  在眠山月叽叽喳喳的央求下,挖完泥炭的当天,雁萧关都来不及喘口气,就又马不停蹄地接着忙活。
  他行动力强,既然决定要将肥料做出来,便要做好万全准备,萌萌被从后院移出,马厩所在的位置变成了发酵肥料的地方。
  雁萧关哼哧哼哧挖着深坑时,眠山月正耀武扬威地在坑边跳着小脚当监工,它自觉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再不是被弃若敝履的系统,而是雁萧关的好大儿,亦或是好女儿。
  管他呢,它摇头晃脑,怎么都成。
  陆从南挎着脸回了小院。
  眠山月羞答答地扇着小翅膀去迎接陆从南,欢快道:“哥。”
  雁萧关满身污泥,陆从南看着倒是干净,只是不能走近了细闻,两人同样臭气熏天。
  沼泽里可不止泥土和水,泥层中掩埋着许多尸骸,也不知死了多少年,和沼泽丛中各种生物粪便集聚在一起,那味道绝非一般人能承受。
  鸟粪的冲击也不小,陆从南心神恍惚,压根没注意到眠山月的靠近。
  陆从南提着满满一整筐的鸟粪蹲在坑边,看着坑里雁萧关肌肉鼓胀,正在奋力挖土,绝望中透着股愤愤:“殿下,天知道我今日为弄到这些鸟粪跑了多少地方,你是没见着那些拾捡柴火的农夫们看我的目光,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非人是鬼呢。”
  他已经被鸟粪的气味腌入味,鼻子早已失灵,可但凡从他身边经过的人都恨不得离他八丈远,回过头还能见路人对他指指点点。
  香飘十里不外如是。
  雁萧关将手中从邻家借来的铲子往外一扔,撑起身体:“你觉得我就会比你好过吗?”
  两人面面相觑,皆认为自己比对方更辛苦,纷纷哼一声。
  湿了又干的衣服贴在身上,雁萧关觉得身上的衣衫就是拖后腿的,愤愤脱下上衣,将刮回来的两筐泥炭倒出,再拎起装石膏和苦盐的筐子,这两样是他顶着一身味跑去药铺,在老板敢怒不敢言的眼神下买回来的,将三样东西混在一起,恶狠狠地开始搅和。
  眠山月屁颠屁颠跑过去:“爹,要注意比例,鸟粪是28.5%,苦盐1.5%,石膏3.5%,剩下才是泥炭呢。”
  这是爹喊得可真是甜,雁萧关心中暗叹:“这么天真,怕不是儿子,是女儿。”
  看在这声爹的份上,他耐心空前的高,跟眠山月掰扯半天比例,还是照着眠山月所言,照比例将四种东西混在一处。
  浑不知一旁陆从南呆愣愣站着,被那声爹吓得魂不合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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