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好奇怪啊!”阿贝拉在早餐后与珍妮说道,“我以为在等待审核时会寝食难安,实际上却没啥感觉。”
  “很正常。”珍妮以过来人的姿态道,“要么是焦虑到一定程度就会触发身体的保护机制;要么是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横竖都是死,潜意识里也不迷茫了。”
  “你的小说肯定会登稿的。”神父放下今早的报纸,“我看过了,很出彩。”
  “谢谢夸奖。”阿贝拉不好意思地笑笑,“不聊这个了。”不聊倒好,聊起来竟开始焦虑。
  三人很快各干各的,屋子里又安静下来,直到去接女儿的芳汀匆匆回来,泪如雨下地推开了门。
  “怎么了?”珍妮被狼狈的芳汀吓了一跳。
  离门最近的阿贝拉扶她坐下,给哆哆嗦嗦的芳汀递上杯茶。
  热茶下肚,暖意蔓延到四肢,哆嗦的芳汀也有力气写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被旧情人抛弃后,没有收入的芳汀不能带着孩子去找工作,于是把珂赛特托付给了得纳第夫妇。
  当年路过德纳第旅馆时,看着被父母打扮成小公主的德纳第小姐在屋外玩耍,芳汀便幻想女儿可以过上这种生活,于是同旅馆的夫妇签下合同,将女儿交给他们抚养并每月支付7法郎。
  “那也不贵啊!”阿贝拉作女侍的基础工资都有10法郎/月,这还包一日三餐且不算小费。按芳汀的描述,德纳第的女儿过着小康以上的优渥生活,想让对方一视同仁,7法郎的开支还算合理。
  但……
  “你也够心大的,居然敢把一两岁大的女儿交给陌生人。”说心大都算留情面了,芳汀的行为搁谁看都太抽象了,“好歹找个熟人寄养啊!再不济,找教会或学校都比陌生的旅馆老板要好。”虽然在十九世纪,教会的幼儿死亡率并不算低,但人家好歹立了招牌,不能做的太过分。芳汀能给7法郎/月的生活费,教会的人不说把珂赛特当公主看,也至少会用心一点。
  更离谱的是……
  【签合同时候预交六个月的生活费和15法郎的合同金。结果不到一年,德纳第夫妇就要求涨到12法郎/月。珂赛特五岁时,他们又涨到15法郎/月。】
  阿贝拉打住了她:“凭这涨价的速度,我猜他们没少以珂赛特病了,珂赛特要上学为由找你要钱。”
  芳汀羞愧地点了点头。
  无语的阿贝拉受不了地用指头点着芳汀的脑袋:“你是不是傻?是不是傻?人家都蹬鼻子上脸了,你还不把女儿接回?早在他们第一次涨价时你就该意识到他们不会善待可怜的珂赛特。”
  “你真的……”
  “真的……”
  阿贝拉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无力反驳的芳汀只得默默抽泣。
  “算了,你骂她也改变不了眼下的情况。”芳汀怀孕时才十八岁,在巴黎孤苦无依,更不敢把女儿带回自个儿老家。这时要求脱离包养的少女妈妈有点常识也不切实际。
  第121章 第 121 章 芳汀对未来充满希望。……
  “行了, 当务之急是把珂赛特接来。”珍妮打断了还在发火的阿贝拉,“我猜德纳第要你拿出几千法郎给女儿赎身。”
  羞愧的芳汀抬起了头,忘了哭泣。
  “看来我猜得没错。”几千法郎都是她往最坏的方向想, “不会真要几千法郎吧!”珍妮向芳汀比了个数字三,“这么多?”
  芳汀摇了摇头。
  “那还不算太离谱。”珍妮收回一根手指,“两千法郎?”
  “两千三百法郎。”
  “怎么不去抢。”珍妮的大脑高速运转,“不算生病开销, 你为珂赛特的寄养花了五百七十三法郎。”
  阿贝拉撑着桌子,眼睛瞪得像铜铃:“你是不是是傻。”这话重复了好几遍。
  “阿贝拉。”珍妮再次警告了她,可对方置若罔闻, “我猜你想借钱赎回你的女儿。”
  芳汀悄悄点了点头。
  阿贝拉已气得发不出火了。
  “我有点头晕。”她踉跄地扶住椅背, 慢慢坐下。
  同样头晕的还有珍妮:“我的钱是有利息的, 而以你对珂赛特的疼爱,不可能让女儿去上工厂学校。”
  两千三百法郎对普通家庭都是天文数字,更何况是单亲妈妈。
  “这事儿就交给我吧!”
  “你又要去求基督山伯爵?”她不该管珍妮的私生活, 可路易。汤德斯是个好人,阿贝拉不愿好友家庭破碎,希望她三思而后行。
  珍妮感到十分奇怪:“这种小事也配劳烦基督山伯爵?”
  “哈?”
  “那家旅店十有八九做违法生意,跟警察说说,打他个措手不及就知道怂了。”珍妮好歹是个作家, 借由之前的袭击案, 她跟警察也有点交情,为此写了不少报道。彼时的警察懂得都懂,人嫌狗厌的很, 还容易成政治炮灰。运气好的如佩拉德有旧僚照着,依旧过得顺风顺水,运气差的就真的成了地痞流氓, 搞不好比地痞流氓惨上十倍。
  珍妮看出了警局的形象需求,给《魅力巴黎》的短篇了写了不少正面的警察形象,还准备借《v先生的灵异办案处》给警察开个专栏,搞些采访或追踪当下的热门案件。
  听到珍妮遇见麻烦,与她保持良好合作的科朗坦吐出烟圈,慢条斯理道:“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成,包在我身上。”还以为来问她的袭击案调查到哪一步了。
  科朗坦刚要松气,就听珍妮转过身道:“阁下,我想冒昧地问您件事儿,您若是有不便之处,就当我在开玩笑吧!”
  “请讲。”科朗坦希望他别追问那事。
  “您知道伏脱冷吗?或者说,雅克。高冷。”
  科朗坦日理万机,但主要为政治服务。伏脱冷是少数能被科朗坦放在心上的**人物,因为他给警察的业绩带来卓越贡献。“当然知道。”科朗坦又吐了个圈,“大概是一年前还是两年前,我们在巴黎的某所公寓抓住了他。托他的福,那年的圣诞特别开心。”
  他审视着看起来没多少武力的珍妮:“您可不像大家闺秀。”抖了下烟,将其搁在水晶缸一角,“您为何对这种人感兴趣?”
  “我在巴黎住的第一间公寓就是伏盖公寓。”珍妮也有借口能用,“听房东说,你们是那里抓到伏脱冷。”
  “作家的好奇。”科朗坦放下新来,“您着急着回家吗?不急的话,我可以同你聊聊这家伙的事。”当然,看档案是不可能的。这是巴黎,再懒散也不会离谱到让人去翻警局档案。
  “麻烦了。”珍妮也煞有介事地拿出本子,一副准备收集素材的专业样。
  伏脱冷的经历果然传奇,哪怕只是平平描述,也能让人心潮澎湃。
  “他现在被关在哪儿?”
  “他逃跑了。”科朗坦很难堪地为手下辩解,“他在外国就逃跑了好几次,没想到在巴黎也有不少朋友。”
  “也许他回到巴黎了呢!”珍妮了解科朗坦的尴尬,开玩笑道,“倘若他回到巴黎,您可得好好招待他。”
  “一定。”科朗坦也顺台阶下,“我非得好好招待他不可。”
  珍妮离开时,他还不忘友善提醒,“您最好当心点。”
  “这话何讲?”
  “那人在伏盖公寓时为了追求泰伊番小姐而雇人挑衅她的哥哥,让其死于决斗中。”科朗坦说完纠正了自己的错误,“与其说是追求,不如说在沙漠里发现了只伪装后的黄金羊,不等将其带到家里就拨去泥壳,结果引来羊羔的主人。”
  说着说着,科朗坦的笑容消失,表情也严肃起来:“您可千万要小心啊!”
  “谢谢。”珍妮感到脖子发凉。
  送走客人的科朗坦又叼起了烟,坐正的同时按下桌上的铃。
  隔壁的秘书很快过来。
  “帮忙调出伏脱冷的档案。”他不过是随口一说,但以珍妮的情况,这种可能不是没有,而是非常的大。
  同样是富翁的女继承者,同样是前面只有一个男性继承人。
  科朗坦的直觉很准,但理智告诉他,这么想也太荒谬了。
  “查一下下也费不了多少功夫。”科朗坦乐观道,“没准有意外收获。”
  法国的办事效率并不算高,但科朗坦却很给面子,过两天就送来已把德纳第夫妇关进去的好消息。
  “那两人不是一般的大胆,连教会都敢骗。”虽然在后世从各地区的教会乃至福利院里挖出不少幼儿骸骨,可在当下,除了教会和教会资助的福利院,你还能把孤儿送去哪儿?一边是死,一边是有微弱的机会长大成人。
  考虑到工业时代的巴黎以惊人的速度迅速扩张,教会也没太多的地方收留孤儿,于是把指责分给附近的基督徒。
  有钱的不求回报地收养孤儿。
  有异心的把孤儿当成免费劳力。
  更有像德纳第夫妇般有异心又不要脸的,一边逼收养的孤儿去骗去抢,一面从教区那儿筹集善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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