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起身洗漱后,来到厨房,一打开木盖,楚娴满眼笑意,他当真做好了早膳与午膳。
  临近晚膳,楚娴从菜地取来白萝卜焖酱鸭,随手炒了豆苗和韭菜炒蛋,等陈清彦回来一道用晚膳。
  眼见细雨霏霏,天色渐暗,却始终不见陈清彦的身影。
  楚娴抱着晖儿,擒伞在院门前焦急张望山道。
  也不知过去多久,直到伸手不见五指,晖儿哭闹不止。
  楚娴正要去掌灯,身后传来陈清彦的声音:“夫人,你在等我吗?”
  “自是在等你回家,我还能等谁。”楚娴满腹怨气,他不回来用晚膳也不提前说一声,害得她担惊受怕,就怕他在山中遇到野兽袭击。
  气哼哼入厨房,一转身,惊得手中雨伞掉落在地。
  昏暗烛火映照下,她终于看清陈清彦面容,但见他鼻青脸肿,眼睛都肿成一条窄缝,滑稽得要命。
  她正想开口安慰几句,忽而嗅到一阵甜香,是蜜糖的香气。
  此时陈清彦打开手中荷叶包,浸润澄黄蜂蜜的蜜蜡赫然出现在眼前。
  陈清彦扬扬手中木桶:“这还有,一会能取出至少五斤蜜糖,你尽管吃,吃完我再去山里寻野蜂蜜。”
  楚娴鼻子一酸,接过木桶:“你快些去吃晚膳吧,饭菜在锅里热着。”
  “好。”
  他眼睛肿成一条缝,仍在艰难睁开,朝她笑。
  楚娴忍不住抓着他的袖子:“你脸被蜜蜂蛰肿了,我帮你拔蜂刺。”
  “没事儿,别担心,我自己来。”
  陈清彦抬手,她却将袖子攥得更紧,抿唇压下笑意,陈清彦重重点头:“那就有劳夫人。”
  “你等我。”楚娴将晖儿塞进陈清彦怀里,转身寻来绣花针,又取来两支新烛。
  点燃烛火,小厨房里登时明亮如昼。
  “你别动,坐在笋凳上,侧身对着烛火,免得被我的影子遮住,我看不清。”
  “好。”陈清彦乖乖坐下,仰脸看她。
  楚娴小心翼翼用绣花针将蜂刺挑出,起先还会数一数有几根蜂刺,到后来多得数不清了,心底酸涩的要命。
  她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他竟记在心里。
  待拔出最后一根蜂刺,她双手已酸软至极,甚至抬不起来。
  此刻陈清彦已肿成猪头,却还在对她笑。
  楚娴鼻子发酸,却知无法回应他,也不能回应他。
  厨房内寂静无声,晖儿恰到好处啼哭起来。
  楚娴将绣花针收回针线篓子,抱起晖儿回屋哺育。
  待将晖儿哄睡,回到厨房,却见陈清彦依旧坐在饭桌前,面前饭菜并未动筷子,竟还冒着热气。
  “你为何不吃?”楚娴一头雾水。
  “等你一起吃。”
  “你怎知我没吃?”楚娴纳闷,陈清彦有时候细心的让她汗颜。
  “你方才肚子叫唤了两声,我热菜之时,见饭菜剩下很多。”陈清彦将酱鸭腿放进她海碗里,低头用膳。
  “你也吃。”楚娴将鸭翅根夹到陈清彦碗中。
  一低头,鸭翅根回到她的碗里。
  她提气夺过陈清彦的海碗,将碗里的饭一股脑扣在那盘酱鸭里,迅速搅拌均匀。
  “你快些吃吧!”
  楚娴低头继续给他夹菜,把一大半的鸡蛋放在他碗里。
  二人不再说话,低头用晚膳,吃过晚膳,楚娴主动洗碗,将碗洗干净回到厨房,竟瞧见陈清彦在熬蜂蜡。
  “你要做蜡烛吗?我去摘些凤仙花做红烛,再去扯些烛芯来。”
  “不必,我不做红烛,给你做口脂,胭脂,还有润肤香膏,头油。”
  “夫人,你喜欢桂花味的头油还是桃花味?”
  楚娴满眼错愕,抿唇不知所措。
  “还是做红烛吧,烛芯粗些的红烛,你夜里挑灯夜读之时也能亮堂些,我再熬些决明子油浸泡烛芯,能护眼睛。”
  “不急,下回再做烛,桂花味与桃花味头油都做,我还采来些山栀子,清香扑鼻,你换着用。”
  “那就一半做烛,一半做头油和口脂,否则都别做。”楚娴态度坚决。
  “那..听夫人的。”陈清彦已渐渐了解她的脾气秉性,无奈应允。
  “我做润肤香膏,你做烛。”
  楚娴许久都不曾用过润肤香膏,在京城之时,她日日沐浴之后,都会用润肤香膏擦拭全身,保养肌肤。
  “我做桂花头油。”陈清彦执拗夺过桂花油。
  楚娴拗不过他,只能加快手速,趁着小阿哥熟睡之际,多做些。
  “要不再多做些口脂花片,托花婶子拿到集市卖?”
  “改日再做,你早些歇息,一会晖儿该醒了。”陈清彦低头认真研磨香膏。
  说风就是雨,晖儿嘹亮的啼哭声传来,楚娴擦干净满手蜂蜡,急急回屋照顾孩子。
  待哄好孩子再折返回厨房,陈清彦已将做好的胭脂水粉装进竹筒里封好。
  楚娴初时还担心男人调制的胭脂水粉颜色不好看,待将胭脂薄敷于手背,登时眼前一亮。
  他的审美不错。
  二人收拾好厨房,陈清彦去沐浴,楚娴躺回床榻,将熟睡的晖儿放在二人之间,隔开尴尬接触。
  更深人静之时,晖儿饿醒了,楚娴熟练抓过小毯子遮羞,小家伙咕嘟咕嘟的吞咽声极为清晰,楚娴尴尬背过身回避。
  窸窸窣窣寻找汗巾,忽而掌心被塞进汗巾。
  她默不作声接过汗巾处理濡湿的衣襟。
  一转头,瞧见陈清彦不知何时背过身回避。
  将小家伙抱到另一侧哺育,不待她起身,陈清彦已起身打热水,取来干净的尿布。
  “多谢。”楚娴小声致谢。
  陈清彦低哑嗯一声,侧过身不再说话。
  第二日,陈清彦的脸肿得面目全非,全村都知道陈夫子为给夫人寻蜂蜜被蛰伤。
  小半个月之后,他脸上的红肿才消退。
  一时间陈夫子宠妻如命的名声传扬开,村里大姑娘小媳妇时不时将陈夫子挂在嘴边,阴阳怪气自家男人不体贴。
  陈夫子俨然成为女子择婿的标准。
  转眼间已至初秋,明日是中秋节,半岁多的小晖
  儿已萌出乳牙来,近来正牙牙学语,没想到孩子此生蹦出的第一个字眼,竟是爹。
  小家伙张开双臂亲昵朝陈清彦含糊喊着爹爹之时,楚娴手中拨浪鼓应声落地。
  她后知后觉发现她与孩子都习惯陈清彦的存在,她甚至不知在何时,不再想着离开陈清彦。
  无关情爱,她与孩子对他的依赖却与日俱增。
  晖儿需要一个知书达理的父亲教导,她是这个世界的异类,无法教导晖儿适应这个世界。
  晖儿需要陈清彦,至于她,她相信只要不动情,定能与陈清彦白头偕老。
  楚娴心内感慨万千,决定过了重阳,嫁给他。
  在嫁给陈清彦之前,她必须确认一件事,她必须确认那人已离开江南。
  “夫君,明日我想进城看中秋庙会,顺便买些布料做冬衣,海宁县还在戒严封城吗?若还在封城,我就不去了。”
  楚娴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就怕陈清彦说还在封城。
  “五月就已解封,你若想进城,明日一早就去。”陈清彦将她不安的神态尽收眼底。
  潜意识里,他猜测封城定与她有关。
  那权贵男子的身份比他想象中棘手,能压制海宁陈家封城数月之人,绝非等闲之辈。
  若非一品封疆大吏,就是...皇族。
  再联想到她并未缠足,那男子光天化日下当街杀人,县衙替他遮掩,陈清彦已将她的身份猜测个大概。
  她是皇族权贵子弟的外室或爱妾,但绝不会是嫡妻身份,不知为何逃离京城,流落到海宁。
  对于她的身世之谜,他从不主动问及,若她不愿开口,他一辈子不问又何妨?
  楚娴窃喜,五月已解封,说明那人最迟六月已归京。
  她蜷缩在深山老林半年之久,终于自由了!
  “那我们带上晖儿,明日一早进城。”楚娴语气雀跃。
  “明日再去扯几尺红布做嫁衣,待腊月选个好日子,我们..成亲吧。”楚娴主动开口。
  砰地一声,陈清彦竟失态跌坐在地,楚娴莞尔,伸手握紧他虚空乱抓的手掌。
  “你这是不愿吗?那我不逼婚了。”
  “不,我愿意,我愿意,我只是..只是太高兴,等我缓缓,容我缓缓。”
  陈清彦踉踉跄跄站起身来,嗖地冲出屋内,将自己关在西屋书房里。
  不待楚娴追出门,陈清彦拔步跑回她面前:“娴儿,方才我查过黄历,十月三十是今年大吉之日,婚期定在十月三十,可好?”
  听到十月三十,楚娴嘴角笑容僵硬一瞬,十月三十是那人二十岁生辰。
  偏那么凑巧,婚期定在十月三十,若今后那人知晓,定会气得暴跳如雷,一刀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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