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个傻子做夫郎 第53节
柳宁羽说到此处,目光回落到沈鱼身上,眸色渐深:“但现在,柳家适龄的女儿,又只剩下我了。”
沈鱼听得心绪翻涌,仍存戒心:“二小姐既有如此本事,不知沈鱼能帮什么?”
柳宁羽缓缓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萧索的秋景:“大哥近日,正有意与周琦殿下接洽。”
周琦?
沈鱼一怔,若说京城大族里还没婚配的男子,除了祁家,就只剩陆梦泽和两位皇子了。
柳宁枫已经嫁给陆轻舟,柳宁羽就再不可嫁给陆梦泽。二位皇子中,太子殿下是柳宁羽如何也攀援不上的,那便只剩下周琦……
可那周琦看着也并非善类。
沈鱼眉头轻蹙,暗道柳家要靠自己家女子来向上攀附,没落也是应当。
柳宁羽冷笑:“我名声已差至此,他们竟还能千方百计将我送去嫁人。”
她声音透着一股冰冷:“我知道,于柳家,于我的身份,周琦确实是一门‘好亲事’,但我不想嫁给他。”
柳宁羽走回榻边,目光灼灼地看着沈鱼,“我需要一个无法让柳家再利用我攀附权贵的理由。一个……正当的,无法被驳斥的理由。”
“比如?”沈鱼隐隐猜到了什么。
“比如,”柳宁羽的声音压得更低,一字一句道,“身患恶疾,或体质殊异,不宜婚嫁。”
“我为何要帮你?”沈鱼反问,“我如何知道这些书信是真是假?更何况,我说的话,你的大哥、还有那位周琦殿下可不一定相信。”
柳宁羽目光泛出一记狠厉:“沈女郎也可以直接帮我开一剂方子,助我再不能延绵子嗣。如此,一劳永逸。”
沈鱼心惊不已,柳宁羽看似柔弱淡然,心思却果决缜密,对自身处境认知清醒得令人咋舌。这份狠劲,既让人佩服,又让人心生寒意。
沈鱼:“我如何知道你不是和柳宁箫、柳宁枫联手做局,诱我入瓮?”
柳宁羽似乎早料到她会如此问,缓缓挽起自己的衣袖,露出手腕内侧一道淡粉色的旧疤:“这是姐姐嫁给陆轻舟后,哥哥亲手抽的,沈女郎若是想看,我这手臂上还有许多。”
柳家于她如深渊,但若是随便嫁人,柳宁羽也见过太多后宅妇人的难堪日子。尤其是那周琦的心思,可并不是只想做个闲散王爷那么简单,她不追求什么尊荣,更不愿为了搏一个缥缈的以后把自己的一生都搭进去。
良久,沈鱼缓缓抬起眼,目光清泠:“柳二小姐的遭遇,沈鱼深感同情。柳家所为,亦令人不齿。”
柳宁羽好整以暇看她。
“但至于柳二小姐所求,”
沈鱼语气平稳,姿态矜持而疏离:“但我不会帮你出方,也不会为你开药。”
“沈女郎是怕此事若有何不妥,会玷污了祁家门楣,连累了祁大人的官声吗?”柳宁羽的声音依旧平淡,却精准地戳中了沈鱼的心思。
沈鱼指尖微蜷,面上却不动声色,并未接话。维护祁家吗?或许是有的。祁家予她尊重与庇护,高氏待她真心实意,还有祁渊……她不能让祁家陷入可能被攻讦的境地。她爱惜自己来之不易的医者之名,亦看中祁家的声誉。
想到早上出门前,高氏切切送来的那一箱笼衣裳,湘绿招呼她早些回家,祁渊还与她对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沈鱼心尖不自禁柔软,更不愿意卷入他人纷争,为人利用。
柳宁羽闲适的表情在看到沈鱼唇边隐隐的真切笑意时终于出现一抹裂痕,语气中出现一丝压不住的威逼:“那陆梦婉之死的证据,看来你也不想要了?”
沈鱼昂首,学着祁渊常有的模样轻嗤一声:“陆梦婉之死,祁家自会继续查证,不劳柳二小姐。”
柳宁羽没想到这番鄙夷神色竟会出现在面前这个看起来乖乖如白兔的女子身上,她沉默许久,终于开口:“无妨。沈女郎可再考虑。宝月会一直等着女郎的消息。”
她抬眸,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淡然:“毕竟,我们都时间不多了。”
第47章
沈鱼又从柳家回到南溪医馆。
马车骤停,车帘晃动间,隐约可见医馆门前的景象,沈鱼深吸一口气,掀帘下车。
门前人形色匆匆,虽看见了沈鱼但无人敢上前与她招呼。
医馆内,小厮正拿着抹布用力擦拭着地面。
见到沈鱼回来,他连忙迎上来,声音里带着后怕:“沈女郎,您可回来了!”
“怎么样了?那些人呢?”沈鱼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涩。
“都被祁大人带走了!”小厮语速加快:“那些主事的,还有那几个带头凶的,都被都兵爷带回衙门去讯问了,那……那位娘子,也被仵作抬走检验了。祁大人走之前留下了话,说……”
他顿了顿,回忆着祁渊当时的原话:“祁大人说:‘告诉沈女郎,医馆暂且歇业,让她先回府去,其他的,等我回家再与她细说。’”
空气里,若有似无的血腥气萦绕不散,混合着秋日的凉风,钻入鼻腔,地面仍残留着隐约可见的几点暗红色污渍,如同一双双空洞的眼睛无声凝视。
一双人命,一场针对她的阴谋,一个柳宁羽抛出的交易……所有重量仿佛在这一刻齐齐压了下来。
回家……这两个字让沈鱼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动了一丝。
“我知道了。”她点点头,环视狼藉的医馆,心中五味杂陈。
她低声吩咐小厮关好医馆门,便转身登上马车,驶向祁府。
祁府门前依旧安静肃穆,仿佛对医馆那场风波浑然不觉。
然而沈鱼的马车刚在侧门停稳,早已候在那里的湘绿便急步迎了上来,脸上写满担忧。
“总算回来了!夫人忧心得紧,让我就等在门口……”湘绿的声音带着急切,“听说医馆那边出了大事,二公子也派人回来传了话……女郎身上没事吧?快随湘绿进去,夫人正在厅里等着您呢。”
沈鱼心下感动。她跟着湘绿一路进去,果然见高氏正坐在正厅里,眉头紧锁,手边的茶盏早已没了热气。
一见沈鱼,高夫人立刻起身拉住她的手,上下仔细打量,连声问:“沈女郎吓坏了吧?我听了都心惊!到底是怎么回事?渊儿呢?没和你一起回来?”
“夫人放心,我没事,祁渊他去衙门处理后续了。”沈鱼温声安抚着高夫人,简略地将事情经过说了说,省去了柳宁羽找上门和那些交易,只说是病人家属情绪激动产生了误会。
高夫人听罢,仍是心有余悸,拍着胸口道:“真是无妄之灾!这些日子你就先别去医馆了,在家好好歇歇,压压惊。等渊儿查清楚了再说。”
沈鱼轻轻颔首。
高氏是明白人,见沈鱼面露惫色,便又招呼:“湘绿,带沈女郎回房休息,也好生宽慰宽慰。”
湘绿连忙上前。
剪竹园内一切如旧。
湘绿见沈鱼一直沉默,便把她带到摆了一整天的新衣前,让她先挑选挑选。
女儿家,见了新衣裳总归会高兴一些。湘绿如此想。
然而,沈鱼伸手,纤白手指在一层层绣花缎面上拂过,只是说了一句:“还是等二公子回来了一起看吧。”
但这日黄昏渐深,晚膳反复温热,祁渊却迟迟未归。
少女眸色渐沉,起初端坐桌边,后来渐渐趴伏案上,睡意昏沉。
祁渊踏着夜色归来时,已经是漏夜时分。
今夜月色依旧澄明,为庭院里的翠竹染上道道利落分明的银边,园内宁静而安稳,与外间的纷扰恍若隔世。
他来到西厢房前虚望一眼,只看见湘绿在厅里打盹,却没一眼望见沈鱼。
祁渊撩开衣袍,轻步跨入门槛。
只见内室烛火早已燃熄,唯有溶溶月光漫入,落在一方小桌上,映着满桌未动的菜肴。桌边,沈鱼趴伏案上,侧脸枕着手臂,颊边软肉微微鼓起,呼吸匀长。
祁渊刻意压低了脚步,抱起趴在桌上的少女,眉心不自觉蹙起来——在祁家这些时日,好吃好喝由人伺候着,她竟比在南溪村时更清瘦了些。
他动作轻柔平稳,缓步向榻边走去,将人置于软榻上。
少女的身子柔软,和锦被甫一接触就微微陷了下去。
床上,沈鱼轻轻呓语,祁渊睫毛轻轻动了一下,素来分明的轮廓也柔和一瞬,墨瞳含笑。
他手上力道未松,以一股巧劲意欲抽臂起身。
谁料床上人轻轻翻覆,迷蒙睡眼张开一线,朦胧里拉住他的手,似问非问地呢喃:“你回来了。”
祁渊低低应了一声,继续伸手为她拉好衾被。
沈鱼却借势拉着他的手臂,轻轻攀在祁渊颈侧,睡得发烫的气息呼出:“睡觉吗?”
祁渊动作一顿,颈侧皮肤泛起薄薄战栗。
沈鱼自顾自将他的手臂揽在身前,祁渊不得已以另一只手撑在床沿,几乎半伏在她身上。
沈鱼嘴上还低低念叨着:“劈柴担水天亮再做也不迟……”
祁渊:“……”
原来是将他当做了那傻子。
他嘴角弯起一抹无奈的笑,心底却泛起一片柔软,又夹杂着几分涩意。他想了许久也未起身,就让沈鱼抱着自己的小臂,静静在榻上坐着……
隔日,天光熹微,沈鱼被腹内强烈的饥饿感唤醒。
她倦怠地揉眼,却在看见浅色床褥间那一抹深色时蓦地一怔——
只见祁渊仰靠在雕花床栏上,呼吸轻浅,犹在熟睡。他微仰颈项,线条流畅利落,仍穿着昨日那身官服,一条长腿曲起,手臂随意搭在膝上,而另一条手臂……正被她紧紧搂在怀中。
沈鱼瞬间耳面皆红,一阵头皮发麻,几乎立刻要松手,可又看见祁渊眼下那一点儿淡淡的乌青色,却又不忍心撒开了,唯恐再搅他好梦。
屏息片刻后,她渐渐镇定下来。
帷帐幽幽垂落,榻间静谧安宁。沈鱼逐渐清明的目光愈发灼灼,自来京城,她很少有机会这样仔细的看他。
此时,祁渊的侧脸正对着她,她视线直接而精细地在他五官线条上描摹,看他隽秀眉宇间中永远透着不羁,即便睡梦中,也自带一股清傲之气,几缕鬓发松垂,随呼吸轻轻拂动,散发泠泠冷香。
沈鱼最喜欢祁渊的眼睛,含笑时卧蚕会鼓鼓的,有兴趣时会轻轻眯起,也喜欢他挺直如峰的鼻梁,再往下……是那双线条清冷的薄唇,沈鱼嘴巴轻撇,面色复杂,那双唇说起话来太厉害,但强行亲她的时候又很柔润……
忽然,被她凝视的人瞳孔颤动,那一层薄薄的眼皮也跟着左右轻动,随后缓缓启目,半醒的眸光穿过垂落的睫毛,视线落在沈鱼脸上。
沈鱼心脏重重“咚”了一下,手上不自觉一紧,却正好将他的手臂压入胸前,雪白又凌乱开散的衣领下挤压出一道暧昧的沟,露出一段细腻肌肤和柔软曲线。
祁渊喉结无声滚动。
她却浑然不查,结结巴巴想说点什么,却听见外间湘绿一面打帘一面道:“沈女郎,起床了。”
彩色珠帘哗啦啦碰撞、交织、叮当作响,恰如沈鱼此刻慌乱的心。
第48章
沈鱼杏目微张,手指轻竖在唇前示意祁渊噤声,又指了指窗户,教他寻机会从窗隙离去,而后急急整理衣衫鬓发,赶在湘绿掀开床幔之前先行步下床榻。
““呀,女郎怎未更衣就寝!发髻也未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