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个傻子做夫郎 第33节
只是,当贾三猥琐出手,当他看见沈鱼眼中的惊恐和慌乱时,他便不由自主的站出来了。
那句“家妻”说出口,他自己也有一刹那的怔然,不过他很满意于说出后贾三及众人的反应。
沈鱼不是什么可以随意欺负的对象。
祁渊坦然于自己可以带给沈鱼保护。
可沈鱼的反应却和他预期的大不相同。
祁渊有几分焦躁,他已经许久猜不透沈鱼在想些什么了,这其实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祁渊告诉自己,沈鱼想什么不想什么,他其实不需要关心的,可是……他还是焦躁。
甚至刚刚他问沈鱼这样不好吗,沈鱼都没回答他。
沈鱼不是这样的。
在他身为傻子的那段时间,她总是颐指气使却暗藏天真。
在他刚刚恢复时,她虽然胡搅蛮缠牙尖嘴利,却也直来直去。
从来没有哪一刻,她把这他这么置之度外。
就在这时,舱门被轻轻叩响。
船娘端着晚膳,脸上堆满了比平日更殷勤的笑容,竹盘上还多了一壶好酒。
“贵客安好,船家听说了说书棚下那一闹,真是对不住,贵客放心,那贾三已被打发去底舱,再不会上来碍您的眼!这壶上好的玉冰烧,是船家的一点心意,给贵客压惊赔罪,万望多多海涵!”
船娘轻轻放下托盘,便躬身退了出去,还体贴地带上了门。
咔哒一声,白浪阁成了一个封闭的斗室。
第32章
房中稍显尴尬的气氛因温热饭食香气而松动。
祁渊率先坐下,打破了寂静,“先用膳。”
沈鱼依言在他对面坐下,刻意隔着一张窄桌的距离。
祁渊自然地执起另一副乌木箸,越过桌面递向她。
沈鱼微顿,伸手接过那温润的箸身。她提起青瓷茶壶,为二人面前的杯盏注入琥珀色的茶汤,水声汩汩,氤氲的热气袅袅升腾。
两人安静地用膳,只余碗箸轻碰的细微脆响。
烛火摇曳,舱壁上光影晃动。
沈鱼进食时细嚼慢咽,姿态斯文,沉静的面庞显得格外柔和。
祁渊的目光掠过她低垂的眼睫,默然想起她在说书棚下微仰着头、全神贯注听书的模样,忽地开口:“你对京城的人物很有兴趣。”
像是在问,又像是一句确定的评价。
沈鱼对上他的视线,并不掩饰自己的目的性,坦然道:“既要去,总该知晓些规矩门道。免得行差踏错,徒增麻烦。”
祁渊抿了口茶,“想知道什么,不妨问我。”
沈鱼眼眸不动,只是看着他。
祁渊放下茶杯解释:“总比听那风半言捕风捉影、添油加醋来得真切。”
沈鱼唇角弯起一个清浅的弧度,似在自嘲,“我问了,你便会说吗?”
她心中思忖,单就那周琢公主的事情,如果不是从旁人那听说,祁渊恐怕也是不会主动于人分享的吧。
爱而不得的感觉,被人抛下的感觉,不是那么好轻描淡写过去的。
沈鱼不想揭人伤疤。
祁渊不知她此刻心中所想,只觉得她唇边那抹笑意有些捉摸不定。
在他看来,既然结盟,便无不可言之事。即使没有那说书人,临近京城,他也自会向她阐明关键。
他收回思绪,语气笃定:“自然,你问,我便答。”
“哦?”
沈鱼尾音微扬,带着一丝寻味的意味。
祁渊如此坦诚,倒显得她不问些什么反而不合时宜了。
她斟酌片刻,挑了个看似最无关痛痒的问题,“那个柳宁羽,当真药倒了她嫡姐柳宁枫给自己替嫁?”
祁渊:……
他显然没料到她的关注点在此,英挺眉梢几不可察地微挑了一下,看向她的眼神带着一丝意外。
不过话既然已经放下,他还是答道:“结果是这么个结果,但个中曲折,外人难窥全貌。到底是柳宁羽使坏,还是柳宁枫欺负人反而被咬,我听说里面另有隐情……”
“听说……”沈鱼默念,她不觉得祁渊像是关心这些深宅后院秘闻的人,追问:“还有人和你念叨这些?”
“我妹妹,沁儿。不过她和那柳宁枫似乎不太对付,说出来的话可能也有偏颇,不可全信。”
沁儿……倒是个新名字,那风半言也不曾提起。
沈鱼顺着话头问:“你还有一哥一姐?”
“嗯。”
祁渊应了一声,执起那细颈白瓷酒壶,先为自己面前的空杯斟满了清澈的玉冰烧,饮了一口:“长姐祁溪,兄长祁澜。”
祁渊的姐姐嫁给了如日中天的关长风,这个沈鱼知道,但他那哥哥祁澜,在风半言口中却无甚显赫事迹。
沈鱼试探问:“你那兄长,他也是从军的武官吗?”
祁渊闻言,竟低低笑了一声。
他摇了摇头,带着一种“你有所不知”的调侃:“父亲当年倒是有意让我们兄弟都继承家业习武。奈何——”
他拖长了语调,眼底的笑意更深,语气带着对兄长的亲昵,“兄长自小就是个心肠软的,张弓打猎连只兔子也不舍得射,最后还是祖父发话,让他弃武从文,他便才一头扎进了文官堆里。如今在朝中,也自有建树。”
沈鱼默默听着,反而从祁渊的笑谈中感受到一种属于大家族的稳固的秩序,长姐嫁入显赫的关家,兄长在文官体系立足,祁渊则走武将之路,各司其职,互有倚仗,共同支撑着祁家的门楣。
“听起来……府上定是秩序井然。”沈鱼轻声说。
“秩序井然?” 祁渊挑眉,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词,他仰头将杯中酒饮尽,又自然地执壶满上,默默饮着。
父亲不理庶务,兄长和嫂子都承了母亲温吞平和的性子,沁儿更是自小被娇宠惯了,天真烂漫。
偌大一个祁府,真遇着棘手事,往往还需已出嫁的长姐祁溪回来坐镇。长姐性子刚毅果决,治家极严,偏又对沁儿这个爱撒娇耍赖的小妹格外心软。这一冷一热一严一宠,府里时不时也会鸡飞狗跳一番。
不过这些遥远的热闹,倒也不必此刻详述。
祁渊想起沈鱼今日应对贾三,进退有度,自有其智慧。届时让她亲身体验一番也无妨,横竖……还有他在。
一番思绪流转,祁渊只微微摇头,唇角噙着一抹松弛的淡笑,笼统道:“祁家非是龙潭虎穴,但也绝非清静之地。人多,口杂,心思也多,有时……也免不了人仰马翻,乱哄哄一场。”
沈鱼托着腮,静静听着,烛光在她眼中闪烁,她仿佛幻想出一个复杂、人情世故、却也稳固和热闹的大家族。
“那也挺好的,”她轻声,声音悄然柔软,“总比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强。”
随她话音刚落,祁渊也倏然想起,自被沈鱼捡回家,她就是一个人。
他醒来后不曾过问她的家人,她自己亦从未提及。
看着她此刻卸下些许防备、流露出向往的面庞,几缕乌黑的发丝松散地垂在白皙的颊边,那神情竟有些惹人怜惜。
他越发笃定,沈鱼绝非他最初以为的那般浅薄。
恰恰相反,她像一泓隐匿深山的潭水,真实的情绪与过往悉数掩藏在水面之下。
她从不主动剖白,从不解释缘由。
她只于有限的选项中默默抉择,然后让人去亲身体验那结果。
这种沉默的决断,何尝不是一种骨子里的骄傲。
甚至,带着点不动声色的、拒人千里的傲慢。
祁渊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带着探究和一丝他自己也未察觉的兴味。
他声音在酒意熏染下低沉了几分,故意问:“你当初……便是因为这个缘故,要和我成亲?”
沈鱼眼波瞬间流转,声音轻巧:“倒也不止是这个缘故。”
她心中默道:选择当然不止一个。
但是和他在一起,终究是有喜欢在里头。
只可惜……看着面前人隽永清朗的面庞、带着酒意和慵懒的神情,这样的表情永远也不会出现在傻子的脸上。
傻子只会懵懂地看着她。
是个呆人。
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沈鱼蓦然一笑,也自斟一杯,默默咽下。
澄澈的酒液映着烛光,初入口时香滑,瞬间却化作一团灼热的火焰滚过喉间,辛辣霸道,待那灼烧感稍褪,尾调又泛起一丝让人还想再品的回甘。
沈鱼不善饮酒,也喝的出这酒水的上乘。
只是她心有品评的雄心,但身体却吃不消。
辛辣之气呛入喉管,她忍不住掩口低咳起来,眼尾瞬间晕开一片红晕,长睫濡湿。
沈鱼心想,大概是说书棚下石破天惊的“家妻”二字仍在作祟,佐上这辣人的酒,她竟然有些想哭,想念那个满心满眼只有她、会笨拙地讨好她的傻子。
沈鱼觉得自己应该是哭了。
不然,怎么会有人的手抚在她脸颊,婆娑她眼下。
带着薄茧的指腹温热、迟疑,像半年前的那个冬夜,却又比那时的动作轻柔许多。
沈鱼骤然抬首,身体瞬间绷紧:“你……”
祁渊也惊诧于自己下意识的动作。
他骤然收回手,像做错了什么事,面有懊悔。
沈鱼看着他难得一见的窘态,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湿意,唇角却已弯起。
祁渊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