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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个傻子做夫郎 第26节

  第27章
  雨下了一夜,没个停歇的意思。
  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窗棂,将沈鱼从浅眠中唤醒。
  天还没透亮,屋内昏沉。
  房间里,祁渊已经不在。
  沈鱼撑起身子,望着地上空荡的被褥,已习惯了这人总是神出鬼没。
  她坐回床上,抱着膝盖,安静发了一会呆。
  昨日与祁渊对峙的一腔孤勇随夜雨冲刷已经消失大半,眼下远行在即,她缓缓回神,找回一些现实感,起身下床,就着窗外透进来的青灰色天光和一盏摇曳的油灯开始梳洗。
  昏黄灯光映在她单薄侧影上,沉默而忙碌。
  几件夏衫、秋衣,常用的医书,零散首饰,积攒的几两银子,还有她的药箱……
  此去山高路远,沈鱼拉开柜门,想再翻检些厚实的衣物出来。
  柜门吱呀开启,角落里那个小小的泥人便撞入眼帘。
  红袄绿裙,笑咪咪的,安静站在那儿。
  沈鱼不自觉拿起,指尖婆娑粗糙泥胚,仿佛还能感受到上面微弱的暖意。
  “收拾好了吗?”
  低沉声音蓦然自身后响起,打断她的思绪。
  沈鱼指尖一颤,泥人差点脱手。
  她回头,见祁渊不知何时立在窗外,高大身影几乎堵住所有光线。
  他抱臂倚在窗框上,目光扫过摊开的衣物,眉头微蹙:“按路程算,抵京应是秋末。夏衫足矣,秋冬衣物届时再置。”
  沈鱼没应声,只对着稍显空荡的柜子说:“这东西我可以带着吗?”
  柜门遮挡,祁渊看不真切,只淡淡道:“随你,要紧的零碎便带着。”
  “罢了。”
  沈鱼像是瞬间失去了兴致,她抬手,将泥人轻轻放回原处,探身道:“你问我何事,可是要出发了?”她手上动作不自觉加快,“我马上就好。”
  祁渊语气疏懒:“不急,先吃饭。”
  沈鱼微怔,天未亮透,哪来的吃食?难道他一早不见人影是去买吃的?
  祁渊只叫沈鱼好了便到堂屋来。
  沈鱼应下。待她来到堂屋桌前,打眼一看,才恍然,什么买饭,不过是一碗清粥,一碟咸菜——那咸菜还是她闲时自己做的。
  她顿了顿,指着那碗清粥,“这……你煮的?”又看向咸菜,“我还当祁公子家世显赫,出手必是山珍海味,谁知竟翻我灶房里的存粮。”
  祁渊已在桌边坐下,拿起筷子,姿态随意地夹起一筷子咸菜:“不空着肚子上路便好。”
  他随意吃着,对粗陋饭食并无挑剔,却也谈不上享受,仿佛只是完成一项任务。
  沈鱼则吃得心不在焉,此去匆忙,是来不及和辛夏他们好好道别了。
  饭毕,雨势渐小。祁渊到院子里整理马车油布,沈鱼则回到房中,翻出笔墨纸张。
  她匆匆研墨,只简单写下“沈鱼携夫远行,落脚后再寄信。勿念。保重。”寥寥数字,压在堂屋的方桌上最显眼的位置。若有人来寻她,自会看见。
  做完这些,她站在屋子中央,目光缓缓扫过这生活了十八载的方寸之地。
  土墙斑驳,实在破落。非是她不爱惜,只因爹娘去了后,她无力修缮,也固执地想留着旧时的模样。
  眼下要走,沈鱼并没有多少悲戚,只觉得可惜了那些带不走家什书卷。
  不过一盏茶光景,檐外的雨声又淅淅沥沥地密了起来。
  沈鱼走到檐下,望着连绵雨幕问:““雨又大了,还要冒雨走吗?”
  祁渊正站在院中,闻言抬头望了望厚重如铅的云层,眼睫轻眯,又垂首感受了片刻风向,语气笃定:“不必。雨势将收,午后动身。”
  得知尚有半日光景,沈鱼心中一动。
  她转身回屋,费力地从床底拖出一个沉甸甸的木箱,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一摞摞已久不翻阅书卷,有些纸页已然泛黄。
  这些大部分是辛夏长年累月从江韶柏家中“借”出来给她解闷的。
  她蹲下身,细细挑拣,选了些正经的典籍,还有几本难得的谈古论今的抄本。她想,放在家中也是给虫蛀了,不如送去给邓墨,全都念进他肚子里才好。
  沈鱼记得,她还欠着邓墨一套银针的回礼。
  她抱起书来往外走。
  院中,祁渊见她怀中高耸的书卷几乎与鼻尖平齐,走得摇摇晃晃,眉毛寻味地微挑,闻明原由后,倒是爽快道:“如此多送过去,反显潦草,我帮你挑拣些合用的?”
  沈鱼抬眸反问:“你不是武夫吗,还懂这些文章?”
  她心底想说的实际是:你竟有如此好心?
  祁渊双手背在身后,胸膛微挺:“京城士族子弟,讲究文武双全。”
  沈鱼被他这自得的神气唬住了一瞬。
  后来沈鱼才知道,祁渊读书其实平平,只因上头有个读书痴迷的大哥,他跟在后头被日日夜夜念叨,这才对这些书籍经文如此熟稔。
  总之,眼下,沈鱼半信半疑地将那摞书递了过去。
  不一会儿,一臂高的书被分作四小垛。
  “迂腐老派的陈腔滥调,深入浅出的入门经典,剑走偏锋的异端杂说,还有晦涩难懂的玄奥专著。”
  他长手一挥,指点江山般,“你这友人是考秀才?那前两种足够。若还有志于更高功名,后两样也得读。”
  沈鱼若有所思点头,眸子一转道:“你倒是能编,怎么不入翰林。”
  祁渊抱臂,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一群老学究,说不过他们,声音稍大点就喘不上气手直哆嗦,惹不起。”
  沈鱼听着这些轶事新奇,被他逗得轻笑。
  是她这些天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轻松的笑。
  祁渊的话音一顿,垂眸看她。
  沈鱼也立刻意识到不妥,飞快敛住笑意,垂下眼睫,重新低眉顺眼,仿佛刚才那一瞬的鲜活只是错觉。
  她不该笑的,尤其是在他面前,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以他们现在的关系,她应该继续苦着脸才对。
  沈鱼低头,故作忙碌地把四垛书重新归拢成一摞,“看来我选的也皆是可用的,那便还是都给他送去。”
  祁渊:……
  他看着沈鱼手臂的袖子被书页卡了上去,纤细腕子擦在书籍棱子上已爬上一层粉色,沉默一瞬,还是伸手从上面拿走了大半的书,又探身从墙角抄起那把桐油伞,“喀啦”一声撑开,堪堪遮在两人头顶上方,“走吧。”
  沈鱼惊诧抬眸,一双杏眼睁圆,不解地看着祁渊。
  “莫要淋湿了书。字迹晕开便无用了。”
  祁渊避开她的视线。
  桐油伞下,沈鱼有些局促,没注意祁渊避开得刻意,她认同地点点头,与祁渊一同步入细密的雨帘。
  乡路泥泞,所幸邓大娘家不远。
  约莫一炷香功夫,二人行至一道低矮院门外。
  祁渊识趣停下脚步:“我在外头等。”
  沈鱼点点头,抱着书卷进了屋。
  邓大娘正就着窗光纳鞋底,见沈鱼冒雨抱来这么多书,惊得针都差点扎了手。
  沈鱼简短说明赠书之意,顺带提了自己今日便要离开南溪村。
  邓大娘听得一惊一乍:
  “这么多书给墨儿!沈女郎,你太客气了!那银针算什么值钱的!
  “要走?怎么突然要走?好好的,去哪儿啊?可是跟你男人一起?”
  她又唉声叹气:
  “你走了,我们这些老妈子有个头疼脑热的,找谁去?”
  “县里诊金贵,也没你看得仔细,这下可少了个大方便!”
  沈鱼含糊应付着关于祁渊的询问,只说她积攒的许多草药带不走,都收在家中斗柜里,乡邻们若不嫌弃,可以在县城开了方子后,找个懂行的去她家自取,也算不辜负了那些药材。
  邓大娘眼中涌上欣慰,拉着沈鱼的手保证:“女郎你放心,这书我一定给你带到!”她想起什么,一拍手中的鞋底,“说来也巧,这鞋底就是帮墨儿他娘纳的,待会儿我就送过去,顺便让他来取。”
  沈鱼点头,起身告辞。
  邓大娘满脸不舍,一路送到门口,看见雨中撑伞等待的祁渊,雨水顺着伞沿滴落。不知怎地,邓大娘此刻觉得,这“傻子”不说话的样子,身姿挺拔,眉目沉静,倒真是一表人才,比自家那文弱的墨侄子看着和沈女郎更登对些。
  只可惜……好日子刚顺当点,沈女郎竟要走了,真是世事难料……
  雨幕里,沈鱼又与祁渊共乘一把伞回去。
  小小桐油伞让二人不得不靠近,近到能闻到彼此身上清浅的气息和雨水的微腥。
  没了书本作筏子,他们又回归到稍显沉默的状态。
  手上空了,沈鱼反而走得更不自在,几乎快要不知道该怎么迈步了。肩膀淋湿了一些,她却浑不在意,甚至再挪出去了半步,只想和祁渊拉出个空隙。
  好在祁渊一手撑伞,一手背在腰后,全然没理会她自顾自的挪出,只把伞撑得笔直,目不斜视,看着脚下泥泞的小路。
  沈鱼悄然松了口气,感念他这份不近人情。
  在她身侧,祁渊的眸子不动声色地微转,将她那细微避让又松了口气的样子尽收眼底。
  他发现自己总能轻易捕捉到她这些微妙的动作,仿佛成了某种习惯
  这不是什么好习惯,日后须得改掉。祁渊暗自决定。
  回到院中,他刚将伞尖的水珠在门槛上磕净,外头哗地一声,雨势又陡然变大,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的水汽。
  沈鱼看着泼天雨幕,又看看檐外灰沉沉的天色,狐疑地问:“你说雨会停的,可准?这天色……看着不妙,不如我们明日再走?”第一次出远门,又是这样的天气,她不免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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