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顾屹风微微颔首，指尖轻点手臂，若有所思。
叶敏顿了顿，欲言又止。
顾屹风也察觉到了自己格外迟疑，他在审讯室外站了很久，早该亲自问话，却迟迟没有行动。他知道，一旦开始审讯，就再无退路。
他必须知道真相。可他也犹豫……真相会和她有关。
良久，叶敏试探地开口：“顾老师……要我先开始审讯吗？”
“……可以。” 沉默了几秒，他终于开口，“先做基础性问询，不要刺激她，也不要透露太多细节。”
“啊？”叶敏一怔，难以置信地看向他：“您的意思是，让我先试探嫌疑人？”
“对。我们要的是突破口，不是对抗。”他顿了一顿，又补充道，“……她不是普通的嫌疑人。”
如果她只是个普通人就好了。
*
审讯室内
“那么我再问一次，姓名？”叶敏审视着对面的闻漪。
闻漪叹了口气：“我已经回答很多次了。”
“可你提供的名字，系统里查无此人。”叶敏皱眉，“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闻漪歪着头：“意味着你们的系统该升级了？”
坐在角落里的高亦远闻言一愣，随即把键盘打得啪啪巨响。
一声低笑从前方传来。
闻漪转头，目光落在一直沉默的那个男人身上，他五官硬朗，体格高大，深色t恤下的肌肉线条紧绷，给人一股压迫感。
他察觉到闻漪的视线，微微一笑，右侧断眉上的疤痕愈发明显：“别紧张，我们不是坏人。”
闻漪干笑着回答：“.....大哥，您说这话好像没什么说服力。您看上去……能打十个我。”
这下轮到倪千帆一愣，他看上去有这么不讲武德吗？
叶敏嘴角抽动了一下，随即攥紧笔继续问：“来云湖市的目的？”
“旅游。”
叶敏抬眸：“一个人？”
闻漪点点头：“我喜欢一个人出门。”
“现在住哪家酒店？”
闻漪露出无奈的表情：“我还没找到住的地方就被抓了。”
倪千帆接过话，声音温和却带着探究：“那你家住哪里？父母呢？”
闻漪垂眸，故作忧伤地哑声道：“家里……不要我了。让我自己走。”
她心里默默补了一句：对不起爸妈，虽然不是真相，但这样编最合理。
倪千帆“嗯”了一声，像是接受了这说辞：“具体地址？”
“在一个偏远的山村，我说不清地址。”
倪千帆眸光一闪，叶敏则放下笔，敲了敲桌子：“闻小姐，请你认真配合。”
“我特别认真。”闻漪突然抬眸望向单向玻璃，她知道顾屹风就在外面，意味深长道：“也许有些地方，地图上是找不到的。”
“现在的情况对你很不利！”叶敏冷下脸，“如果你真想证明清白，那就别绕圈子。”
“那请问，” 闻漪轻轻咳了几下，被掐过的脖子还带着沙哑，“我犯了什么罪？我被绑架，被威胁，差点死在那个男人手上。
调查案件真相不应该是你们警察做的事吗？为什么要受害者自证？
只因为我没死在那辆车上，就成了嫌疑人？证据在哪里？”
“我们确实在调查案件，今年五月初在云河市，六月中旬在云湖市，本月在云川市，已发生三起爆炸案。”叶敏翻动着手中资料，声音冷静：
“而你在第四起爆炸中被救出。我们需要你说明，是否曾出现在前三起案发现场，以及你怎么会出现在最后一个现场。”
“爆炸案？什么爆炸案？” 闻漪皱眉，一脸困惑道，“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是被绑架的那个！怎么可能出现在什么爆炸现场？”
倪千帆语气平和却藏着试探：“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你能在爆炸案中毫发无损地活下来吗？前三起案件中，现场均未发现生还者。”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闻漪愣住，“谁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个普通人，被那个男人掐晕后，醒来就被你们抓了。”
倪千帆微微一笑，语气依旧温和：“你有没有想过，你真的是‘普通人’吗？”
闻漪瞳孔一缩，他们知道什么了？
“我不是普通人还能是什么？”她提高了音量，“你们为什么要问我这些？”
叶敏盯着她的眼睛，缓缓开口：“你有没有杀过人？”
“我……” 闻漪心口猛地一颤，竟然产生了一丝迟疑。这个问题，她并没有答案。
问询室的门突然打开，顾屹风走了进来：“叶敏，你先出去。”
也许是一口气说多了，闻漪干咳不止。
“给她倒杯水。”顾屹风补充道。
叶敏点头，神色复杂地迅速离开。
顾屹风在她对面坐下，两人都没有开口。
闻漪抿了一口水，缓解嗓子的不适，目光悄悄打量对面的男人：他们到底在调查什么？难道他们……发现了她的秘密？
“闻小姐，”顾屹风率先开口，“能说说在冰淇淋车上发生的事吗？”
她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思索片刻后，将如何自救的过程娓娓道来。
“你在那种环境下还能保持冷静，”顾屹风赞许道，“真的很不容易。”
“没错。”倪千帆附和道。
闻漪下意识放松了肩膀，他似乎真的相信她是个受害者，而不是什么爆炸案嫌疑人。
“如果不是你反应及时，”顾屹风继续道，“恐怕我们会从冰柜里抬出两具尸体。”
他语气平静，仿佛只是陈述事实，“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幸运。比如另一名死者，就被一刀毙命了。”
倪千帆闻言一顿，随即点头。
“一刀毙命？”闻漪抬起头看着顾屹风，疑惑道，“她不是被勒死的吗？”说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顾屹风盯着她，语气陡然变得严肃：“是我口误了，死者是被勒毙的。不过，这些是警方掌握的内部信息，闻小姐是怎么知道的？”
闻漪心里一紧，表面故作镇定：“我只是推测，毕竟连环杀手的作案手法是类似的？”
“连环杀手？”
“不……不是吗？”闻漪隐约意识到好像越描越黑了。
顾屹风微微一笑，笑意不达眼底：“闻小姐见多识广，对于连环杀手了解这么透彻。”
“还好吧……”闻漪勉强扯出一丝笑容。
“可我从一开始就没有说过这是连环杀人案，”顾屹风倾身道，“车上只有一具尸体，你是怎么判断他是连环杀手的？”
闻漪心一沉，被套路了！
还来不及思考如何狡辩，倪千帆语气严肃道：“如果你再这么语焉不详，我们有理由怀疑你和凶手有关系，甚至是共犯。”
顾屹风审视着她，语气冷了下来：“闻小姐，配合调查是你的义务。”他的声音低沉而压迫，“隐瞒，只会让事情更复杂。”
闻漪的指尖在玻璃杯上微微一顿，她缓缓抬头迎上顾屹风的目光，眸光翻涌，随后很快归于平静。
“我可以配合，”闻漪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妥协的坚定，“但我只对一个人说。”
她停顿了片刻，“另外，我要先拿回我的包。”
三十分钟后，一名警员拎着一只雾霾蓝的手提包走进审讯室。
闻漪接过包，迅速检查了一遍里面的东西，轻轻舒了一口气——钱包还在。
她沉默片刻，从钱包里抽出了一张泛黄的名片，轻轻推向了顾屹风，眼中闪过一丝期待：“我只对他说，如果他还在这里的话。”
顾屹风伸手接过了名片，目光在那张名片上停留了几秒，眉头缓缓皱起。
他没有说话，只是把名片递给了一旁的倪千帆。
后者扫了一眼，神色明显变了，他抬头看向顾屹风，声音里透着错愕：“这张名片……看起来有年头了。”
顾屹风点了点头，眉间的细纹却渐渐加深。
他抬头看向闻漪，声音暗哑：“你是从哪里得到这张名片的？”
闻漪打量着眼前两人略显惊讶的神情，心里泛起一丝不安。
难道……那个警察出了什么事了？
她抿了抿唇，缓缓开口：“当然是他亲手给我的。”
“他给你的？”倪千帆放下名片，眉头轻蹙，“你是说……这位警察亲自交给你的？你能确定是他本人？”
“你不信？看背面，他还给我留了言。” 闻漪嘴角微扬。
顾屹风指尖翻转名片，目光落在背面那行字上的一瞬，神色微微一滞。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名片轻轻放回桌上。
倪千帆也凑近看了一眼，随即带着一丝探究问道：“怎么证明这是留给你的？”
闻漪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十五年前，青峦山。”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