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商场橱窗里摆着精心设计的假人模特,各种鲜亮的颜色,各种流行的款式,这里比薛阿姨打工的地下服装店更光鲜,比兰越市区的商场更时髦,而我像个刚掉进兔子洞里的爱丽丝,在薛时绾的引领下一脚踏入这片光鲜亮丽的世界。
薛时绾带着我,熟门熟路的直奔商场二楼的女装区。
“这件,这件,还有这件!”
她的手指点过衣架,眼神挑剔的审视着一件件的衣服,精挑细选的选出几件放在身后的导购手里,带着一种杀伐果断的气势。
穿着职业装的导购笑容满面,亦步亦趋的跟着薛时绾,手里很快抱了一摞衣服,我则站在全身镜前,像个假人模特一样,任由薛时绾把一件件衣服放在我身上比划。
“你个子高,穿裙子会好看。”薛时绾说着,把一条领口缀着蕾丝边的米白色连衣裙拿过来,在我身前比划了一下。
“不行,太素了。”
薛时绾摇摇头,蹙着眉仔细斟酌的样子,不像是在商场里给我挑衣服,更像是在考场里研究一道难度系数拉满的数学题。
“颜色应该亮一些,你这么白,亮色会很显气色。”
薛时绾从导购手里捞起一件薄荷绿的吊带和一条牛仔短裙,塞到我怀里。
“去试试!”
我抱着那堆带着崭新标签的衣服,被薛时绾推进试衣间,几分钟后换好衣服出来,我站在全身镜前打量着面前这个有些陌生的自己。
合身的剪裁勾勒出我从前从未在意过的身体线条,薄荷绿的颜色果然衬得脸色亮了些,牛仔短裙下露出两条细瘦笔直的腿,这感觉有些奇怪,我像是换上了新装的旧洋娃娃。
实话说,大概每个女孩都曾经对着镜子幻想过自己天生丽质,我也不能免俗,现在真是的看见镜子中打扮过焕然一新的自己,我忍不住一时恍惚。
“就这套!”
在我恍惚的时候,薛时绾根本没等我发表意见,直接拍板定下,利落的抽出几张粉色钞票递给导购:“包起来。”
“等等!”我按住她的手,心里迅速想着拒绝的理由,说太贵不行,薛时绾肯定不听我的我只能绞尽脑汁的想出一个借口。
“我不喜欢吊带,”我扯扯衣服:“着两根带子太窄,会把内衣肩带漏出来……”
“可以穿无肩带的内衣呀,”薛时绾下意识打断我,又反应过来,紧接着说:“哦对,宋阿姨应该没给你买过无肩带内衣。没关系,一会儿我们去三楼给你买两件。”
好了,这下拒绝的理由没被采纳,甚至又多了两件内衣的开销,我干脆不再说话,只是记住吊牌上的价码,想着回头再把钱还给薛时绾。
“季瑛,”薛时绾很认真,一双漂亮的眼睛盯着我,语气斩钉截铁:“你来武汉,就是到我的地盘上了,都听我的!”
薛时绾说这话的时候仰着头,像个呼风唤雨的大姐大。
我还想争取一下:“可是……”
“别可是了!”
薛时绾不容分说,把我身上的衣服付了钱,转身又带着我扎进三楼的内衣专卖店。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我就像个提线木偶,被薛时绾指挥着看了一件又一件各种款式的内衣,那些内衣都带着繁复精致的蕾丝,点缀着小蝴蝶结和亮晶晶的水钻,在商场的灯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
在我过去十六年的人生中,贴身内衣都是越简单越低调越好,我看着面前那些各种颜色,张扬又精致的内衣,根本无法想象它们穿在自己身上的模样。
最终是薛时绾受不了我,直接选定一款无肩带的内衣,让导购去找我的尺码。
我再次被推进更衣室,比划着把薛时绾选的内衣套在身上,精致的蕾丝装饰让我有点不敢用力,双手伸到背后尝试了好几次也没有扣上扣子。
我犹豫几秒,决定还是张嘴求助一下:“薛时绾,能不能进来一下?”
一直守在更衣室外的导购十分有敬业精神,立刻想要进来帮我,这把我吓了一大跳,我还没有做好赤裸上身面对一个刚见面不到一个小时的陌生女人,说话都结巴了。
“不不不不用了,那个薛时绾进来帮我一下就行……”
过了两秒,薛时绾推开了更衣室的门,只是看了我一眼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背后扣子不好扣是吧,”薛时绾熟练的绕到背后,帮我把扣子扣好,顺便整理一下:“这个底围是不是有点小?你前面觉得勒不勒?”
说着话,薛时绾扶着我的手臂让我转了个身,我撞上她的视线,脸上控制不住的开始升温,迅速低下头想要躲避这样坦诚相见的局面。
可是低下头,我看见的是薛时绾那双白皙纤细的手在帮我调整内衣,青春期尚未发育完全的身体本来就十分敏感,我的视线再次逃走。
可是视线转向左边,那面摆在更衣室内的巨大落地镜又把我和薛时绾全部囊括在内,我的视线四处逃跑,最后只能停留在更衣室唯一的角落里,盯着角落的纸箱发呆。
“季瑛,看着我。”
薛时绾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她用两根手指扶着我的脸颊,让我不得不把头转回来,看着她那张漂亮的脸。
“我在帮你整理衣服,”薛时绾笑着:“你怎么当着我的面走神,昂?”
我没说话,十分庆幸更衣室内灯光不好,还可以暂时遮掩一下我滚烫的耳朵。
我度日如年的试完内衣,最后走出商场的时候,耳朵上的潮红都没消下去,分不清心里奇怪的感觉到底是尴尬还是其他的什么,就连最后薛时绾付钱的时候也没想得起来阻止。
第16章 争吵
那天薛时绾不仅带着我在商场买了好几套衣服,还拉着我去了一家装修看起来就很贵的西餐厅。
兰越也有西餐厅,开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商场,我从没进去过,没想到我第一次进西餐厅,用刀叉吃牛排是和薛时绾一起。
或许是看出我的心思,点菜的时候薛时绾甚至都没让我看到菜单。
“两份菲力牛排,我的要七分熟,她的要全熟。一份凯撒沙拉,她不吃辣,别加芥末。一份奶油蘑菇汤,另外再加提拉米苏和焦糖布丁各一份。”
穿着西装的侍应生还礼貌的问我:“这位女士有什么要添加的吗?”
我其实想说再给我拿份菜单,让我看看都是什么价格,但薛时绾提前一步。
“不用了就这些,她的口味我都知道,我们是十几年的朋友。”
薛时绾就用这样带着点霸道和强硬的风格,让我在不知道价格的情况下吃完了人生中第一顿西餐,结账的时候她直接掏出一张银行卡,我猜那就是她口中“有事就刷薛建国的卡”。
她结完帐就把小票随手塞进包里,坚决不让我知道价格,我拗不过她,决定晚上趁她睡着后偷偷翻出来看。
我们拎着几个硕大购物袋回到别墅时,已经是夜幕降临了,其他房间的灯都关着,只有客厅的灯还亮着。
薛时绾用钥匙拧开大门,发现是刘艳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放着撕心裂肺的琼瑶剧。
薛时绾似乎已经习惯了刘艳这样半夜看电视剧的作息,随口问:“薛建国呢?又在外面应酬没回来?”
“回来了,喝大了在卧室睡觉呢,”刘艳瞥了薛时绾一眼,打了个哈欠,随手关掉正在鬼哭狼嚎的电视:“以后早点回来,也不知道你到底在外面玩什么能耗到这么晚才回来……”
薛时绾毫不留情的打断:“我们去哪儿都不用你操心,省省心管好薛建国吧。”
似乎是已经对于薛时绾的呛声见怪不怪,也有可能是刘艳的确困了,她没有再说话,打着哈欠回卧室了。
回到房间里,我和薛时绾累的连购物袋都不想整理,一起躺在她的大床上看着天花板。
“季瑛,钱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薛时绾勾勾我的手指:“对吧?”
我打了个哈欠没说话,不过薛时绾似乎也不需要我的回应,她继续说:“等我长大了,也要过这种不愁钱花的日子。”
我问:“你现在不是已经过上了吗?”
“不一样,现在我花的是薛建国的钱。”
“我在学校成绩好,不给他惹麻烦,他就乐意施舍几个钱给我,可要是我哪天不愿意顺着他了,他马上就可以收回这一切。”
我听着薛时绾的话,侧过头看着她,通过她用睫毛膏刷得卷翘的睫毛,看向她那双漂亮的眼睛,几年没见,那双眼睛似乎比记忆里的更灵动漂亮了,都说眼睛是传情达意的工具,现在薛时绾的眼睛里褪去了白日的活泼,浮现出一种淡淡的迷茫与忧伤。
我轻声说:“你和薛叔叔毕竟是父女,他不会轻易抛弃你……”
薛时绾嗤笑一声打断我的话。
“父女又怎么样?亲自十月怀胎把我生出来的又不是他,他给过我的东西除了钱,就只剩下一枚精子了。”薛时绾笑着,眼睛里却闪烁着一丝仇恨:“小的时候我以为他出轨只是因为变心了,不喜欢我妈,转而喜欢上了野女人。但和他生活这么多年,我算是看明白了,他根本就不会爱上任何人,不爱我妈,不爱我和我姐,更不爱野女人和杂种,他只爱自己,其次爱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