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皇兄——”
  甫一踏入,玉岐筠便被一道熟悉的身影撞了个满怀,洞中太暗,他看不清怀中人是如何脸色,可否苍白可否难受,玉岐筠也甚至没来及的说一句话,第一反应便是将他紧抱在怀,手掌扣在他后脑上,抱得死死的,劫后余生。
  “流光,九弟。”
  他仓促地喊着,又松开他,去检查他的身子,手从他身上摸到他裤脚边,“可有受伤?冷不冷?”
  言闭还动了怒,起身朝外斥道:“还不取来披风给殿下!”
  六皇子叫来不少人。
  后头还跟着一空玉撵,专供给储君,内侍闻声,匆匆从玉撵上取出披风送来,玉岐筠挡在流光身前,没让这内侍看到他,伸手便拿过披风。
  穿戴披风时,“这谢长钰的?”玉岐筠摸到玉流光身上披着件外衣,再联想方才进来看到那幕,顿时想也不想,伸手取下,立刻就往地上一扔。
  谁知青年伸手阻拦,折起来往怀中抱。
  “皇兄。”他声音有些过分的轻哑,催促,“快点儿。”
  “……”玉岐筠面无表情,未敢深想二人在这山洞中可有做什么,又听他催促,只怕他是冷极了,也顾不上计较了,匆匆将披风给他披上后,低声问:“可要再换身衣裳?”
  “回马车上换。”
  玉岐筠紧了紧他领口的绳,又将白纱帷帽给他戴上。
  “走。”
  不知何时,雨彻底停了。
  乌云散去,太阳出了云层。
  这是春雨,亦是七彩雨。
  因此来得匆忙,去得匆忙,不消片刻,山的那头怕是就要有彩虹了。
  可惜在场人中,却无人在意这场好兆头,甚至连谢长钰丢了外衣这样狼狈的模样,也无人有心递去古怪的目光。
  他们都在想,此地可是是皇家围猎场,由太卜寺和兵部共同巡视,什么样的刺客能混入其中?
  谁人又不知当今储君身子骨弱?
  刺杀储君,到底意欲何为?
  玉岐筠携人走出山洞。
  被割去的藤蔓在地上散作一团,正正好落在那泥泞中,青年小心踩在这藤蔓上,春风凛冽,拂在身上,将白纱下清丽的脸衬得若隐若现。
  忽然,他停了下来。
  站在回过头,看着谢长钰。
  众人看不清储君的脸,只听他声音轻哑,冷淡,“你的衣服。”
  众人这才注意到青年怀中还折着件衣服,只见他随手一抛,这衣服便向着谢长钰扔了过去。
  谢长钰一把接住。
  他顿了顿,克制住低头将脸埋入衣服嗅闻的欲望——衣上有不属于自己的味道,香的。
  谢长钰陷入衣服的手指,逐渐收紧。
  手背上青筋都浮现了,他吐出一口气,刻意抿直唇线,作出一副有情绪但畏于皇权不敢言的模样。
  ——人来之前,他们说好了的。
  要在皇帝眼前装不熟。
  甚至是关系龃龉。
  如此,事情便算暂时告一段落了。
  众人纷纷翻身上马,准备离开围猎场。春雨之后,艳阳高照,忽然在这时,青年偏头问:“皇兄,可有弓箭?”
  “九弟,我这儿有。”六皇子抛来一副弓箭,玉岐筠接住,递给他,“怎么了?父皇先前已下令取消此次春猎。”
  原来还没走,众人闻声,下意识回头。
  只见青年一身素净青衫,帷帽下的白纱被风吹得摇曳,像池中潋滟的水波。
  他低着头,雪白的手指正勾着弓弦,像在试重量。
  片刻,箭上弓弦,他转开视线,对准林中。
  格外轻柔的声音,落在林中。
  伴着长箭破空之声:
  “——有小畜生在看着我。”
  ——咻!
  “噗嗤!”
  练弓,力道是基本。
  若要射中,手要稳,风的来向要摸准,高度,准星,缺一不可。
  稍有不慎都会射歪。
  青年是柔弱身子骨,自幼没练多少武,弓箭更是十二岁那年学的了。
  众人满目茫然,不知他说的小畜生是什么,都以为这箭会落空。
  岂料一声“噗嗤”。
  深林之中,春风料峭,拂过的风夹带血腥气。
  远处黑衣人在所有人眼中扑通一声跪地,无力倒下。
  “……”
  “快!有刺客!”
  “过去看看!”
  “殿下箭好准……”
  “不止一人。”玉岐筠脸沉如墨,转头吩咐,“封锁围猎场,只需进不许出!”
  转头又说:“走,上玉撵。”
  谢长钰打算在这围猎场四处看看。
  他穿上外衣,牵来烈鸿,忽然有一人小跑而来,低头说:“谢小将军,陛下召见您。”
  “……”
  ***
  华霁站在玉撵旁等候多时。
  他放下油纸伞,抬眸向终于朝这而来的殿下看去。
  帷帽白纱朦胧,青年在玉撵前停下步履,垂着眼眸,从下去看华霁沾上泥泞的衣摆。
  他简单道:“大人。”
  “殿下。”华霁说,“我为您看看脉。”
  “不用了。”玉流光只怕摸完脉,华霁又要说些什么老生常谈的叮嘱,他更想用这时间换身干净的衣物。
  “若大人有空,到时来东宫寻我便是。”
  他轻言回绝,“大人请回。”
  言毕,玉岐筠先上了玉撵。
  随后掀开车帘,伸出手来扶他。
  青年的手又凉了,搭在他手心,玉岐筠一个用力,便将人拉了上来。
  华霁本要说话,见着这幕他忽然静了下来。
  君心叵测。
  ——但他实在记不起,自己那日可有哪句话招惹到他。
  为何要这样疏离?
  ***
  玉撵中温度暖和。
  褪下披风,青年便轻轻缓了口气,同时取下避风的帷帽。
  玉岐筠看去,顿住。
  方才在山洞中,光线太暗,什么都看不清,出来后青年又始终戴着帷帽,更是看不清白纱下那张熟悉的面容。
  如今帷帽褪去,玉岐筠终于看清。
  没有从前病态的苍白,反而唇瓣绯红,面颊亦是透着不明显的粉。
  亦可称之为血色。
  玉流光解开腰绳,打算换件干净的衣裳。
  他褪去外衣,眼睫毛还有些潮湿地垂着,唇上也鲜艳得不可思议,像被人含着吮了又吮,玉岐筠突然取过衣裳,按住他的手,“我来。”
  青年抬眸:“皇兄?”
  “皇兄帮你。”
  换衣裳,这种事有何帮?
  玉岐筠粗粝的指腹从青年滑嫩的肩上划过,挑下了肩上那块布料。
  霎时,衣物顺着青年雪白修长的手臂滑落,袒露出精致漂亮的锁骨。
  还有锁骨之下,更殷红之处。
  青年垂着眸,眼睫轻动,被动地伸手,任人为他穿完衣。
  忽然这时一条手臂伸来,将他紧紧揽入怀中。
  玉岐筠心中自然有妒,不仅是妒,还有想将谢长钰处理掉的杀意。
  可往后若玉流光登基,他难不成见一个杀一个?
  哪怕是永远杀不完了。
  “皇兄。”
  青年靠着玉岐筠的颈,叹气道:“你瞧。”
  他抬手,将袖中滑落之物给玉岐筠看,赫然是那块麟牌。
  玉岐筠顿住。
  他自然认得这块麟牌,能掌万千精锐兵马。
  “谢长钰倒是大方。”他沉声,“收好,莫要叫别人看了去,只是即便如此,他到底也是外人,不可轻信。”
  “自然。”玉流光说,“我同皇兄才是最亲近之人。”
  骗人。
  分明心中谁都不信,讨喜的话却是说着眼都不眨。
  玉岐筠真是不知该拿他怎么办才好,忍了忍,还是将他紧抱进怀,嗅着他发丝间的响起,几乎不给他喘气空间。
  衣裳腰身还未收束好,玉岐筠的手指轻而易举就探了进去。
  他轻轻握住,怀中人未有分毫准备,当即敏感地轻颤了几下,身子更往他怀中挤了几分,清澈的嗓音透着隐忍,“皇兄……”
  “为你穿衣之时,我看见了。”
  玉岐筠用燥热的手掌弄着,气息很沉地吻着他耳廓,说:“皇兄帮你。”
  “……”
  【提示:气运之子[玉岐筠]愤怒值-10,现数值 20。】
  ***
  皇帝还未离开围猎场。
  他在围猎场外的宫室内坐着喝茶,有关猎场的消息不时便会传来,只是消息对他而言都不算好,今日本该是天时地利人和,却一次又一次失利。
  派去的禁卫军死了两个,还有一个被人抓住,已乱仗打死。
  皇帝面色复杂,沉声同身旁方士廖硒道:“不愧是皇后所生,气运也不凡,竟能一次又一次绝处逢生,逢凶化吉。”
  廖硒不知道说什么,索性便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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