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魏琮眯起眼睛,骤然笑了。
  “不会的,我相信解元公是个识趣的聪明人。”
  他对着阿金说:“把侯府的帖子拿来,送过去。”
  阿金诧异,下意识地想要劝阻,可迎上魏琮的目光又闭上嘴,低下头应是。
  无论再怎么亲近,他始终是魏家的家仆,魏琮的仆人。
  不多时,阿金便拿起帖子,磨好墨,将笔递给坐得懒懒散散的魏琮。
  魏琮抬笔,在邀帖上签下自己龙飞凤舞的大名,再一摆手,示意阿金送去,而后较有兴趣地重新看向窗外远处,院内喝酒的少年。
  他倒是要看看,收到侯府邀帖的解元公,还会露出方才那副不屑一顾的表情吗?
  还是说,会和以前的所有人一样,开始阿谀奉承,想要得到他的青睐呢?
  真是……令人期待啊。
  第106章
  秋光明媚爽朗, 谢春酌坐在宴席中央,饮下一杯辛辣的烈酒。
  这酒是村长特地拿出来的珍藏,仅有一坛,放在主桌分与村内有名望以及跟谢春酌关系亲近的人喝。
  牛耿因着报喜的缘故, 也坐在这一桌上, 他端着酒碗, 见谢春酌浅浅一抿, 雪白的脸颊泛起晚霞般的红晕, 美不胜收, 一时看得发痴。
  然后他就看见谢春酌略微迷离的眼神忽然间变得清明。
  与此同时, 村长等人也停下了喝酒说话的动作, 齐齐看向院门外。
  牛耿回头,发现有人来了。
  来的人一看就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小厮, 笑容满面, 衣着比他们这些平民好得太多,却又不像富贵人家的少爷。
  “久仰解元公大名。”那小厮上前一步, 直直面对着谢春酌,叫人清楚他的来意。
  谢春酌微笑,没有起身:“谬赞,请问你是?”
  阿金见状, 面上闪过些许诧异,他还以为谢春酌多少为表达尊重, 还是会站起来,但少年解元,多少有些自傲,他便没多想。
  “我家主子想邀您去城内珍馐楼里一聚。”阿金将邀贴拿出。
  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帖子,就连边缘都勾勒着金粉, 一瞧就价值高昂。
  谢春酌接过帖子,本漫不经心,但当目光触及到里面的名字时,表情一怔,而后看向笑着等待他回复的阿金,迟疑:“……我与魏公子并不相识。”
  阿金:“刺史大人乃是我家公子的叔父,大人对您多有夸赞,特地叫我家公子来与您探讨一番学问,也好互相进步,学业高升。”
  这话说得巧妙,周遭人听不懂,也能觉出这位小厮的地位非凡。
  尤其是那句刺史大人,刺史的侄子!何等的尊贵啊!
  村长不胜惶恐,又不敢催促谢春酌,只眼巴巴地看着他。
  谢春酌被众人眼巴巴盯着,面不改色,心下却讥讽,一群没胆子的家伙,一个刺史就把人吓破胆了,要是知道这小厮口中的公子是侯府世子,那岂不是更要当场昏厥,魂归西天?
  不过堂堂侯府世子,竟然也会到着山野之地来见他?
  他可不信什么讨教学问,一个侯府世子,哪里还需要自己努力。
  谢春酌又妒又忧,他刚刚还以为对方只是县城哪里的富贵子弟,并没有多在意,也没有起身迎接那小厮,也不知那侯府世子是否是个小肚鸡肠的人,要是给他使绊子……那就弄死好了。
  叫柳夔去弄死。
  谢春酌对着阿金笑:“刺史大人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必定会前往与魏公子一叙。”
  这话一出,阿金脸上的诧异几乎是显露于色。
  谢春酌这话,意思是要不是看在刺史的份上,他是不会去跟魏琮见面的。
  竟然如此狂妄吗?
  “怎么了?”谢春酌疑惑,“还有什么事情吗?”
  赶客了。
  阿金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以往侯府的名声报出来,无论是趋炎附势还是品行高洁的人多少都会变得尊敬,因为即使魏琮再怎么纨绔无道,仍是侯府唯一的男丁,是皇亲国戚,当今圣上的表侄孙。
  敢不尊敬是找死吗?
  有几颗脑袋来杀?
  但谢春酌就是这样说了,也这样做了。
  他不在乎。
  阿金看着那张如花般美丽生辉的面容,迟迟回神,应了好,转身魂不守舍地回了马车上。
  没有人送,村子里的人瞧见了,见谢春酌面色如常地喝酒吃菜,也都没当回事,以至于阿金回到马车上复命事,样子看着还有些呆。
  “傻了?”魏琮踢他。
  阿金点头,认真道:“有点。”
  魏琮挑眉,阿金便一五一十地把自己过去发生的事和话都说出来。
  他一边说,一边心惊胆战,生怕魏琮现在冲过去把宴席砸了,再对解元公重拳出击……应该不会打吧?毕竟解元公生得如此貌美,谁舍得呢?不过小侯爷说不定,这位主可不是怜香惜玉的种。
  可谁料,话说完了,阿金也没见魏琮翻脸,偷偷摸摸抬头一看,竟见对方在笑!
  “有趣有趣!”魏琮哈哈大笑,他打开雕花木窗,迎着日光往外看去。
  他敢保证,谢春酌肯定看得见自己。
  连侯府也看不上吗?还是不懂呢?
  魏琮玩味地笑了笑,这下可有得玩了。
  -
  村宴散去,谢春酌佯装醉酒,被搀扶着坐在一旁,看着他们收拾好碗筷,打扫卫生,杂乱的一切被收拾妥帖,回归原状。
  他坐在屋檐下的椅子上,脸颊红扑扑,漂亮的眼睛水汪汪的,像是含着一潭清泉。
  洗碗的婶子把碗放进篓里,搬去厨房,扭头看见他这样,喜得不行,擦干净手要去摸他的脸。
  在她看来,谢春酌还小呢,才十九,跟她孩子差不多大,平时又听话。
  男人才会想着什么解元公,读书人尊贵,女人看孩子,那就是孩子。
  可她的手擦了擦,还没摸上去,动作突然停顿了。
  这种变化非常突兀,婶子的表情从喜爱变得茫然,仿佛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然后就嘀咕着“我的碗……”转身进了厨房。
  跟着她下一步进行的是某只冷冰冰的手摸到了谢春酌因为酒意发烫的脸颊。
  软软的,触感细腻。
  谢春酌本来略低着头,结果被对方用手托着脸颊抬起来不算,还被使劲儿揉搓,他敢肯定自己的脸肯定被搓得更红了。
  他扭着头想避开,那只手却一直追上来,即使冰冷的温度让他觉得舒服,也叫他不堪其扰。
  谢春酌忍无可忍,恼怒瞪向对方,咬牙怒道:“你干什么啊!”
  可惜因为喝了酒,声音沙哑,加之本来年龄不大,声音清脆又软乎,听着像撒娇,毫无威慑力。
  “啧。”
  面前身形高大的银发男人不满地眯起眼睛,五指掐住少年人小巧的下巴,“喝了酒就变样了?”
  说完想起什么,柳夔弯下腰,细长的蛇芯从薄唇探出舔去,又在对方的惊呼下,露出两颗尖牙,轻轻地咬了一口像成熟果实的脸颊。
  “果然味道也变得不一样了。”
  那双粉色的眼瞳竖起,蛇类特有的森冷与淫-欲在其中浮现。
  都说龙性本淫,蛇奢望成龙,自然淫性不减。
  在来到木李村的这一年里,谢春酌三天必定有两天是被这条蛇缠在床上的,只有后面乡试前一个月,他才得了半分安宁。
  谢春酌对于科举并不算太刻苦,他参加科举,只不过是为了以后。
  他不能一辈子和这条蛇厮混在这山野村庄之中。
  谢春酌思绪涣散,眼见着面前的柳夔就要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吻来,当即眼疾手快地抬手捂住对方的嘴,身子往后仰。
  柳夔眯起眼睛,谢春酌感觉到自己的手掌心湿漉漉的,蛇芯弹射,来回跳动,他想起被亲吻时,细长的蛇芯深入,喉咙骤然发痒,毛骨悚然。
  他赶忙开口:“他们看不见你,可是看得见我,你不想我被人当成疯子吧?”
  柳夔对别人怎么看谢春酌无所谓,人与妖的看法本就不一样。
  在妖看来,人做的很多事都是无谓的,就像谢春酌想要成为解元、会元、状元,得到权势,柳夔能明白人想要往上爬,却不明白往上爬的意义是什么。
  人生百年妖千年,更何况他这种半只脚踏进了仙行列的妖。
  再修炼百年,他就能化蛟,怎么会在乎人在想什么呢?
  除了谢春酌。
  柳夔倏忽间想起第一次见谢春酌的画面,胆大包天敢冒充他所庇佑的李家血脉,又在被戳破后主动倚靠过来求饶讨好。
  那是恰逢繁殖季,柳夔一直都不太在乎这件事,他挑,且心觉无趣,可当谢春酌靠过来时,他一下就起了反应。
  面对少年人惊惶失措,又强作冷静,小意讨好的模样,柳夔改变了想法。
  ——他要他。
  就像是现在这样,柳夔纵容着谢春酌,没有强制吻下,而是收回捧着对方脸颊的手,蛇芯舔舐过温热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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