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祂祂大喊起来,捧着女人的脸,要去啃她的嘴。
“呜……你别过……呜……”
郑心妍一边躲祂,一边拼命往下咽,两个人在长椅上大打出手。
——最后这场混乱的纷争,结束于一个香草味的,冰冰凉凉的吻。
两个人都糊了一嘴的冰淇淋,甜得发黏。
郑心妍缩在祂怀里,几乎笑出眼泪。在这个版本的世界里,她好像还是第一次笑得如此开怀。
祂祂的心,变得比刚烤好的舒芙蕾还要柔软。这样才对嘛。
她们牵着手,去水族馆看那些漫游的鱼。
郑心妍停在一扇玻璃前。
深蓝色的,像海水一样深邃的水族箱里,居住着一只巨大的布氏鲸。
它有美丽的流线型的身体,背部是幽暗的蓝黑色,下颌和喉部生长着独特的细长纹路,像手风琴的风箱。
这头神秘又稀有的巨兽,沉默地,安静地游弋,一次次掠过女人头顶。
郑心妍站在那里,看了很久很久。
“我们能把它送回海里吗?”她问。
她的手指停留在玻璃上,仿佛想隔着海水,触碰鲸鱼的身体。
“大海已经不再合适它的生存。”祂祂向女人解释。“海里有太多渔网,太多噪音,又缺少足够的食物。”
“可是……大海才是它的家。这里对它来说,实在太狭小了。”
祂祂转头看向女人。灯光穿过海水,在她脸上投下暗蓝色的光影。
当她仰望鲸鱼时,她在想些什么呢?
“可是它在这里,每顿饭都能吃饱,也不需要面对任何危险。如果回到海里,它会受伤,会痛苦,会挣扎,会饿肚子……”
“可是它也会成长,会蜕变,会成为一头真正的鲸鱼,经历一头鲸鱼,所应该经历的一切。比起安全的囚笼,它一定更想要危险的自由。”
女人的眼神这样坚定,像极了祂认识的那位刑警。
祂祂看着女人,踟蹰许久,终于点头。
“好,我们把它送回海里去吧。”
布氏鲸开始它漫长的归家之旅。
祂祂在私人海湾,搭建起直径数百米的封闭海域,为它进行体能和野化训练。
郑心妍每天都去看它。
不去滑雪,不去攀岩,不去坐横穿太平洋的游轮,只是沉迷于看一头鲸鱼,如何学习捕猎鱼群。
——布氏鲸会垂直身体,悬停在海面附近,将自己的嘴巴做成陷阱,等海水裹挟着鱼群,涌入它的口腔,再滤掉海水,留下食物。
它每一次成功吞下小鱼,郑心妍都会露出由衷的笑容。
直到那个离别的日子。一艘特制的运输船,将布氏鲸运到远离主要航线的遥远外海,开启了船底的舱门。
美丽的鲸鱼终于轰然入水,去往风浪,也去往自由。
她们站在甲板上,眺望着它离开的方向。晴朗的海风,吹起女人的长发,也像温柔海浪。
你呢,shay……
你也要回到海里去吗。
祂祂想问,又一个字都不敢问,只是牵住女人的手。祂牵得很紧很紧,绝不会被风吹散。
第40章 梦境的终结。
送走鲸鱼以后,郑心妍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
祂祂想尽了祂能想到的一切办法,来哄女人开心,包括但不限于:
在私人岛屿上建造一座剧院,雇佣一整个英国剧团,为她演出马普尔小姐的侦探故事。
邀请马戏团来家里表演,杂技师用火圈烤牛排,空中飞人举着咖啡杯和拉花缸,在秋千上倒立着画出玫瑰。
请米其林三星餐厅的主厨来做她的私人厨师,请隐居多年的传奇调香师破例复出,为她定制专属香水——是玫瑰,蜂蜜和茉莉的香味。
为她买下足以装满一整个博物馆的珠宝,和祂能想到名字的,所有品牌的超跑。(忘了那辆卡罗拉吧,求你。)
……
祂祂甚至想过,祂可以放走所有水族馆里的所有鲸鱼……但祂得先把那些鲸鱼关进去。这显然是一种欺骗。
祂还能怎么办呢。
无论祂做什么,女人依然清清冷冷,眉眼中看不出情绪,像和这个世界之间,隔着茫茫的苍白的大雾。
只有在祂祂死皮赖脸地黏着她,用触手挠她痒痒的时候,女人才会笑出声来。
但祂祂很快就发现,那只是生理性的笑容,并没有什么快乐可言。
生理性的笑容,只要一眨眼的时间,就会像露水一样消散,了无踪迹。
也许……在心里很深很深的地方,祂祂其实知道女人需要的是什么。祂只是不想承认而已。
祂只是害怕承认而已。
曼谷的夜晚,总是灯红酒绿。
翡翠酒店顶层的宴会厅,正在举行一场慈善晚宴。
美国最著名的爵士女伶,舞动着婀娜腰肢,在台上动情献唱。
“ohmirror,mirroronthevelvetwall,whoisthetruestfraudinthisgildedhall”
噢,魔镜,天鹅绒墙上的魔镜。
在这金碧辉煌的大厅里,谁是最真实的赝品?
祂祂站在昏暗灯光的阴影中,偷看祂的女人。
郑心妍坐在靠窗的小桌旁,一袭镶满碎钻的蓝色流苏长裙,波光粼粼,犹如裁下整条银河般绚烂。女人举起一只纤细的高脚杯,冒着桃红气泡的唐培里侬香槟,缓缓淌进她的喉咙。
重工刺绣的发带,束起她柔顺油亮的长发。四肢修长,身姿绰约,精雕细琢的妆容,将女人本就出众的眉眼,修饰得愈发深邃动人。
她美得毫无破绽。
权贵们带着讨好的笑容,来向她敬酒。
“晚上好,shay小姐。能在这里见到你,实在是我的荣幸。”
“嗨,shay,多谢你上次送的松露,我和妻子都很喜欢。”
郑心妍早已游刃有余,礼貌地向每一个人微笑还礼,但看得出兴致缺缺,不时背过身子,偷偷地打哈欠。
她美得毫无破绽。
却像一尊漂亮的,由祂随意打扮的人偶,了无生趣。
乐声婉转,台上的歌手,还在絮絮吟唱。
“themirrorhasgonecloudywithallthatwehavesaid,butyourshadowstillfitsintheshapeofmybed.”
我们说过的那些话语,让镜象变得渺茫。
但你的剪影,仍然很适合出现在我的床上。
祂祂轻轻叹了口气。
还是给这个世界,稍微加入一点点野蛮和危险吧。
“呀!有小偷!!”
会场角落里,一位女宾尖叫起来,一面笨拙地起身,试图追赶那道远去的黑影。
“把我的包还给我!!”
让小偷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其实有点不合常理,好在情况危急,郑心妍并没有心生怀疑。
她立刻放下酒杯,追了过去。
她身上那些极尽奢华的着装和首饰,都在她迈开脚步的瞬间,彻底沦为累赘。
女人甩掉意大利手工匠人,为她量身制作的钻扣高跟鞋,又从桌上抄起一把餐刀,割向自己的裙摆。
哗——
郑心妍徒手撕开布料,只花了两秒钟时间,就将那条拥有冗长拖尾的晚礼服,改成了清爽利落的及膝短裙。
她冲出宴会厅,大步追向正在逃离的身影。
祂祂也跟着女人冲出去。
就在她们离开酒店大门的那一刻,乌云突然汇集,细密的雨点,开始向城市坠落。
祂祂当然能轻易毁灭一个小小的毛贼。但祂什么也没有做。
祂只是跟在女人身后,看她穿过呼啸的风,穿过滂沱的雨,在街角揪住那个混蛋的衣领,左腿横扫,将他放倒在地。
小贼并不死心,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试图向郑心妍发起反击。
祂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看过女人和人打架的样子了。
她向右侧身,避开敌人的拳头,抓住他短暂失守的片刻时机,右脚顶膝,猛然撞向男人的胸膛。
“滚开!!”
小贼强忍着疼痛,向郑心妍头部挥拳。
女人弯腰闪避,一个滑步向前。
砰——
她打出一记完美的右上勾拳,正中敌人心窝。
小贼捂着胸口,踉跄后退,郑心妍趁机反剪男人的双手,用自己的发带牢牢捆住。
——落后许久的祂祂,终于赶到她的身边。
眼前的女人这样狼狈,又这样鲜活。
她的头发又湿又乱,满身大雨,气喘吁吁,身上每一块肌肉,都匀称而饱满,像画册中的战争女神。
她笑着朝祂祂挥了挥手中的女包。“我拿回来了。”
“……你好厉害。”
祂祂也想向她微笑的,可是祂笑不出来。祂张开手臂,将女人抱进怀里,眼泪几乎要淹没祂的眼眶。
祂喜欢女人汗水淋漓的样子。
祂喜欢女人肆意奔跑的样子。
祂喜欢女人竭尽全力生机勃勃桀骜不驯的样子。
……祂喜欢,女人也喜欢她自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