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吕雉心尖崽 第68节
“你这丫头看着老实,一张嘴这么伶俐。越表弟这不就来了么?”
说罢,吕雉拍拍她的手,压低声音:“皇帝正和南阳郡的长史奏对,抽不开身,当下不能来见你。你也知道,去岁南阳郡的收成最好,赋税交得最齐,事关百姓生计,他总要细细了解。”
吕英的面庞忽然红了。
她有些结巴:“太后说、说得什么话……”
一旁的大长秋笑起来,瞧瞧,连姑母都不叫了,女儿心思岂不是彰显得明明白白。
谈笑间,刘越哒哒哒地跨进殿门,一眼望见了母后身边的吕英。
她并不是弱柳扶风、貌美过人的少女,五官端正清秀,眉宇有着丝丝英气,站在那儿不见半点拘谨,而是落落大方。听闻动静,她转过头,眼睛一亮:“可是梁王殿下?”
刘越走上前,又软又乖巧地唤:“表姐。”
吕禄也跟着唤:“英姊姊。”
吕英顿时觉得传闻所言非虚。她心都化了,应答下来,忙叫侍女拿出见面礼,孩子们人人有份,是一些宫外的小玩意,价钱并不贵重,胜在精巧。
吕雉笑意盈盈,叫人领着小豆丁入座,搂住胖儿子道:“你英表姐会武,承继了大舅舅的风范,越儿有没有看出来?”
“不过是些不入流的鞭法,哪里值得您这样夸。”吕英眼底满是孺慕,“姑母当年,不也向人请教过如何使刀,如何用匕么?”
刘越睁大眼睛,嘴巴小小地张开,仰头看向母后。
吕雉一愣,恍然想起,是有这么一回事。
她被俘三两年,从楚营回到汉营,面对陌生的一切,面对戚氏与被刘邦抱在膝上的刘如意,成日成日睡不着觉,便求大哥找来师傅,日日把匕首藏在枕下防身。后来当了皇后,住进守卫重重的皇宫,才不见了匕首。
她自个都快忘了,侄女居然知晓。
回过神,察觉到膝上热乎乎的温度,刘越手脚并用地往她怀中挤,柔软的腮帮子蹭着她的手。吕雉连忙抱住扑腾的儿子,将从前忘了干净,笑叹一声,喜爱之情越发浓厚:“好孩子,别说武不武的了,姑母哪里还记得起。”
她叮嘱吕英:“要把长乐宫当自己家住,思念兄长了,请他们入宫就是。哀家拨你三个伺候的人,就在长信侧殿,缺什么都与我说,不说就是生分。”
这样亲热的,属于女性长辈的关怀,吕英已经许久没有听见了。不知为何鼻翼一酸,她眼眶微红地点点头,然后就听“啪”地一声,姑母轻轻拍了拍梁王表弟的屁股。
话音看似责备,实则宠溺:“像小猪一样拱,也不顾忌这是在女郎面前!”
刘越似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呆住了。
第74章
吕英扑哧一笑, 宫人们都笑了起来,吕禄怕被表弟发现,乐得偷偷背过身去。
连严格要求自我的晁错都忍不住了, 正殿弥漫着快活的气息。
刘越直起身, 用控诉的眼神看着母后, 这是他的表姐, 又不是同龄的女郎, 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算啦, 他安慰自己, 小猪就小猪,过个几天, 她们就会把这个形容忘记掉。
活似方才无事发生, 刘越摸摸肚子:“我饿了。”
这个时辰也快到了饭点, 吕雉唤大长秋到身边,又揉揉他的腮帮:“好, 这就带我们的小猪去吃饭。”
刘越:“……”
郦侯府同样备有新式铁锅,但尽管如此, 吕英和头一回见到梁王吃相的食客一样, 吃撑了。陪姑母在游廊走了走, 又亲自整理带进宫的行囊, 从此她在长信宫侧殿住下, 第一晚睡得十分安稳。
吕雉听说,欣慰地对左右道:“英儿这样的性情,年轻女郎又有几人能有。”
她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却告诫宫人不许在陛下面前说起皇后的事,不论长乐宫还是未央宫伺候,谁也不能嚼舌根。
培养感情急不得, 要水到渠成才好,而今时候还早,有的是日子慢慢来。
大长秋立马明白了太后的意思:“诺。”
第二天上完学,刘越放下小书袋,发现许久未见的萧师傅出现在长信宫里。
萧何卸下丞相之位,仍然是排行第一的列侯功臣,受到的尊敬半点不少。陛下太后的倚重如初,宫里三番两头地送东西关怀,甚至荣恩到了子嗣身上,又给瓒侯增添了五百户食邑,那架势叫众人心服又羡慕。
乞骸骨之后,他在府中教导儿孙,除此之外,和留侯的来往十分频繁——
如今的萧师傅,是开始研究养生的萧师傅了。
吕雉显然对此事感到惊奇,如好友交谈一般,问他:“我竟瞧你健朗了许多。张良的法子,见效有那么快吗?”
提起这个,萧何有话要说。
张良同他灌输了一大堆道理,有用的实践就四个:早睡早起,研究道法,吃铁锅菜,喝枸杞水。除此之外都是从心,萧何觉得有点儿不靠谱。要不是做了梁王太傅,张良自己还是睡到日上三竿的人,和早睡早起有什么关联?
还有研究道法,入世之人,又不是要脱俗成仙,他温声道:“或许有效。”
吕雉懂了。
养生的话题就此略过,想起偶然得知的消息,她笑着道:“那猜测丞相人选的赌盘,二郎赚得是多还是少?”
萧何老脸一红:“……”
没想到瞒过了众臣,还是瞒不过太后,他道:“按平日的生活用度,应当能用四五个月。那逆子无所顾忌,臣已经教训了他。”
一人一个铜板的竞猜费,庄家分去半个,虽然不多,奈何参与的人数源源不断,算是建国以来,长安少有的热闹活动了。想起曹参和周昌的赔率最低,吕雉忍不住笑:“怎么就逆子了?你瞧他聪慧得很,明白谁能继任……也年满二十了吧?”
萧何忆起萧延,一向沉稳的脾气便蹭蹭蹭上涨。他点点头:“已经成了亲,脾性尚且不稳重,臣另请了黄老大家教授读书。”
也是他愁啊,若放这逆子自行生长,还不知道能干出什么事儿,今日开赌局,明日是不是要经商当首富了?
还需修身养性,学学他大哥的稳重才好。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吕雉不期然想起自己的长子,对于萧何的谆谆爱子之心,也是感同身受。
大长秋站在一旁,听太后和瓒侯像寻常人家那样念叨孩子,不禁微笑了起来。
殿外,刘越蹬蹬蹬地走近,隐约听见了母后和萧师傅的对话。
原来设下竞猜的天才是萧师傅的二子萧延,还被温和稳重的父亲揍了一顿,刘越深深记住了这个名字。他停下脚步,朝通报的宫人“嘘”了一声,竖起耳朵,就听君臣撇开养儿话题,谈论起退休返聘的事情。
萧何道:“臣知晓数位品行出众的诸子大贤,多数不在长安,若太后允准,臣便去书一封,请他们教授大王百家学问。”
大王的汉律背了一半,他还没有抽查,如今空闲多了,也能担起真正的启蒙师傅的名头,和可爱的学生相处。
吕雉欣然道:“甚好。”
悄悄竖起耳朵的刘越:“……”
围绕梁王交谈许久,紧接着,他们说起南阳郡的长史公孙易,也是郡守派遣,向朝廷进行年终汇报的青年才俊,去岁南阳郡收成第一,赋税也交得最齐。
太后同萧何道:“没想到公孙誉迂腐,他的侄孙倒是有为,能叫皇帝拉着奏对。”
公孙誉便是教导过皇帝的儒门大贤,叔孙通送草纸的师叔。吕雉话间充斥着淡淡的赞赏,萧何也是颔首,南阳长史二十出头,是郡守破格征辟的年轻贤才,难能可贵的是公孙易亲试耕种,并且熟识农桑,对儒家子弟来说,实则有些不易。
在儒家式微的当下,公孙易此人或许可以当作标杆,引来其余弟子的效仿。如能更多地深入农桑,体贴百姓,何尝不是儒家之幸呢?
……
刘越脸不瘪了,如听八卦似的津津有味,直至头顶的圆髻不小心撞上了殿门。
五岁生辰过后,梁王殿下花苞一样的两个小圆髻升级成了一个,开始学□□兄一样的发型,发髻或用绑带绑起来,或用环簪固定。他眨巴眼,从殿外探出脑袋,就见母后好笑地朝他招手:“过来。”
嗯,要听就光明正大地听,刘越甜甜地问好,像小猪一样往里冲。
“母后,公孙易是什么人?”
“难得的一位儒生,你萧师傅也很欣赏。”吕雉搂过儿子,摸摸他的发髻,“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喝蜜水?”
刘越立马点头:“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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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长安城颇为津津乐道一件事,便是南阳郡长史公孙易成了天子身边的红人。
他在御前奏对流利,因为熟知南阳郡的农桑水利,更知道粟种如何种植,从而被陛下赞赏,被赐宫中用膳的殊荣。连太后都发了话,让他多留长安一段时日,多与皇帝说说百姓生活,再回南阳郡守身边做事。
粮食土地永远是第一位的话题,而今他能协助郡守,让南阳郡在去岁的收成之中独占第一,且让郡守钱公亲自上书夸赞,足以证明他的能力。
这几乎便是预定了远大的前程,公孙大贤喜极,儒门也是震动,把他看做叔孙通之后的又一振兴儒家的后生,何况公孙易今岁才二十四!
就在这时,辟阳侯审食其的问安书信到了太后的案前。
也是巧了,审食其一路向南而去,再计划前往东边的诸侯国,然后往北往西,这般绕着国土一圈,做周游大汉的第一位彻侯。
他也才知道,自己捐钱三百万,只为讨得梁王、陛下与太后欢心的新闻已经传遍了天下,叫市井的议论沸腾。他还特意叫人去市井打探,结果探出一个重磅消息,有百姓认为辟阳侯出门散心,唯有一个明确的目的——捞钱。
审食其:“……”
不沾朝事的百姓永不因言获罪,可以埋怨政令乃至天子,乃是太祖高皇帝对关中父老的承诺。审食其憋着气,强迫自己转移主意,一路游山玩水,让身旁武士站在显眼的地方,尽情地彰显太后的恩宠!
而今递给太后的密信,开篇就是显眼的一句话:“臣至南阳,郡守钱公送臣万钱,金一箱,美人若干。”
吕雉的面色陡然沉了下来。
经过岁首的考评,南阳郡已在天下大大出了一回名,若无意外,郡守钱武当为考评第一。
运往长安的赋税造不了假,去岁收成也造不了假,这是经过内史衙署验收,从而认定的事实。
而将南阳郡治理得欣欣向荣的钱武,农门出身,非是贵族之后,竟富有至此吗?
见太后生怒,久久未发一言,宫人们噤若寒蝉。大长秋着急起来,只是她看不着密信,想劝又不知如何劝,忽见梁王殿下显出了身影。
刘越左望望右望望,似是察觉到凝重的气氛,放轻声音走到案前,踮起脚,朝母后伸出胖手。
一只白嫩嫩的掌心闯入眼帘,吕雉抬头,蓦然柔和了眼神。
刘越保持动作,软软地唤:“阿娘。”
他想看看是谁惹得母后这么生气。
刘越抿起嘴巴,灰黑色的眼睛划过凶狠,望向吕雉的时候湿漉漉,像是在撒娇。一秒,两秒……太后败在梁王的攻势之下,柔声叫他近前来。
第75章
去岁南阳郡的收成独占鳌头, 成为长安街头巷尾都在谈论的热点,连带着郡守钱公被赞为“治世能臣”,凭此政绩, 未来九卿必定有他一席。
刘越虽没听过什么钱公, 但也听了一耳朵南阳的事, 据说粟豆组成的粮税交得最为齐整, 不论母后还是皇兄都很高兴。
仔细辨认密信上的字, 他霎那间反应过来, 原来审食其大张旗鼓地出游, 是奉了母后的命令吗?
梁王殿下还遗憾不能见到代步车,不能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 以防败坏长信宫的名声, 没想到他升华了理想, 从暗中敛财变成奉命敛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