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谢承运闭眼放下手中长剑,问道:“小皇帝呢?”
府上下人答道:“贵人听说喝了随州河水,便可得灶神保佑,不会水土不服,日日安好。便拿着罐子,出去打水了。”
“这是听谁胡说八道,我也算是随州长大的,怎么从未听过?”
“属下不知。”
这周府的下人全是士兵退役,因为战争没了家人。跟着周家一路出生入死,如今年纪大,打不动仗了。便被安置在府里当下人,虽说是下人,但明眼人都知道这是要给他们养老。
都是铁骨铮铮的硬汉,论辈分,谢承运都要管他们叫声叔。便只得无奈道:“下去吧。”
朱允胤抱着罐子独自来河边接了水,河水清澈,里面还有小鱼小虾游荡。
但朱允胤无心欣赏,一心只想回家。
抱着罐子就要往回走,谁知有个道士疯疯癫癫的撞了过来。
这一下撞得不轻,怀里的罐子摔在地上,水流了满地。
道士不仅不道歉,反是哈哈大笑起来。
朱允胤不欲与疯子多言,转身便想离开。
可谁知这疯道士却拉住了他,摇头晃脑,道袍上全是油渍脏污,一身酒臭。
朱允胤冷冷看他,满脑子都是回去了该怎么给相父解释身上的臭味,脸色更加难看。
旁边的人见朱允胤被拉住,便知道这疯道又大白天喝酒耍起酒疯了。
不由道:“你这疯子,无端端的拉着别人做甚?”
疯道蓬头垢面,举着个破剑看着朱允胤:“施主,我与你有缘啊。”
朱允胤被气笑了:“那你倒是说说,与我怎么个缘法?”
“我是你求来问灵的道人啊。”
真是满口荒唐言,朱允胤又要拂袖而去。
可谁知这道士摇着脑袋,从怀里掏出面镜子:“施主我与你有缘,我打破了你的罐子,便赠你面镜子。”
“只是破罐如破镜,再难重圆啊。”
朱允胤接过镜子,对着脸照了照。
这哪里是镜子,分明是块雕着蝴蝶的铜块。
又有人道:“疯道,你这镜子照不见人,怎么能叫镜子。分别是个无用的铜块。”
“非也,非也。”
眼见夕阳西下,朱允胤急着走,便道:“你摔了我的罐子,我收下你的镜子。我们两清了,你快松手。”
疯子松开手,从腰间掏出酒壶灌入腹中,看着朱允胤匆匆离去。
他又哈哈大笑起来,挥着酒壶喊道:“小施主,此生天注定,万事莫强求。”
便又唱着不知名的歌谣,蹦蹦跳跳的走入河中倒下。
人们发出嬉笑声,虽是流浪疯道,人们笑归笑,笑完后还是渡入河中,把他拖到岸边树下。
道士还是不清不楚的说着昏话,小孩见他浑身湿透,便掏出帕子,为他擦脸。
脸上脏污褪去,这道士长了长漂亮脸。
朱允胤拿着镜子匆匆而去,听见道士在后面喊了些什么,但他不再意。
看着这“铜镜”,朱允胤随手放入怀中并不在意。
一回到家,就见谢承运坐在院子里等他,眉眼温柔。
火红的夕阳为相父穿上凤冠霞帔,朱允胤缓缓过去,谢承运道:“你回来啦。”
顾悯生在厨房里探出脑袋:“饭好了,快来端菜!不许偷懒,说好了每人轮流做饭,今天我做,明天就轮到你了,不许耍赖。”
朱允胤疑惑的看向谢承运,谢承运只得道:“此事说来话长,我待会再与你解释。”
语罢,谢太上老君拍拍朱允胤的肩膀:“好儿子,快去帮你顾哥端菜。”
“谢承运我不聋,不许在背后乱占我便宜!”
谢承运含笑看着朱允胤远去,又道:“皇帝叫你声哥,分明是你占便宜。真要论起辈分,你可是上梁唯一的亲王,就连我见你亦要下跪叩首。”
“给爷滚犊子!”
第20章 命里无时
顾悯生做饭的手艺实在不行,只是能吃,但并不好吃。
谢承运兴致缺缺的戳着碗里的蔬菜,满脸不情愿。
顾悯生才不管他,自己吃过饭,便端着碗离桌了。临走还不忘道:“今天我做饭,该是你洗碗,不许耍赖。”
朱允胤抬头:“府上不是有下人吗,怎么…”
谢承运叹道:“可别忘了这是周府,不似京城。周家世代当兵,凡事都讲究亲力亲为。别说你我了,就算是避疾回家亦是这个待遇。”
朱允胤见谢承运没吃多少,便又道:“我去厨房看看,您在这等我。”
谢承运摆摆手:“罢了罢了,悯生做的饭只是难吃,还不至于不能吃。”
远处又传来声响:“既然嫌弃不好吃,你怎么不自己做饭去?少得了便宜还卖乖。”
谢承运笑了笑,随便扒拉了两口饭,便又兴致冲冲的说要带朱允胤去街上看看。
随州长街与京城大不一样,这里人人都有信仰,所以待人更是宽厚。愿以今生苦修,求得魂归极乐。
“瞧一瞧看一看啊,谁能连中三环,我手上这缂丝长袍便是谁的。”
小贩在路边吆喝,朱允胤被他手里的袍子吸引了目光。
暗绿长袍泛着波光,上缂繁杂纹样,在夜色里熠熠生辉。朱允胤止不住的想,若是相父穿上,会是何等模样。
“你喜欢?”谢承运问道。
“嗯。”朱允胤点了点头,便想走向前去,去拿角弓。
“小公子眼光真好啊,我这可是天工坊出来的好货,一两银子五只箭。连中三环这便是您的了。”
旁边亦有路人跃跃欲试,听及此不由皱起眉头:“怎么这么贵?一两银子一次,你怎么不去抢啊。”
“一寸缂丝一寸金,一两银子五次机会,不算贵了。”
远处传来声响,这声音耳熟及了,谢承运抬眸望去,正是祝兆。
朱允胤瞬间挡在谢承运身前,面色不善。
祝兆却好像相识许久的熟人般拍了拍谢承运的肩膀,轻松道:“解公子,好久不见。”
谢承运把小皇帝拂开,露出笑容:“好久不见。”
唯独朱允胤在一旁脸黑的和块碳一样,祝兆用折扇指了指朱允胤:“这便是令公子?”半笑半挑衅道:“果然一表人才。”
谢承运无视这句话,回敬道:“祝公子来此,怎么不见令夫人?”
听及此祝兆的表情亦不好看,咬牙道:“托您的福,我夫人至今仍在床上养病。”
旁边有人箭箭落空,人们发出嘘声。
“你这弓有问题,轻飘飘的,怎么可能射的中!”
谢承运看着祝兆不语。
祝兆觉得没意思,便也不再虚与委蛇,开口道:“朱小公子不必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来随州没有别的意思。语怜怜病重失魂,听闻边塞沙漠有雪莲盛开,食之回魂,这便是我来此的目的。”
谢承运垂首:“那谢某便在此,祝zhu小姐意满而归。”
祝兆猛的抬眼,满是杀意。
朱允胤与她遥遥对视,谢承运却浑然不在意。
拿起桌上的角弓:“你不是喜欢这袍子吗?给钱。”
朱允胤扭过头,从荷包掏出银子。
“公子好魄力,三…”
小贩话还未说完,谢承运便一箭射出。
羽箭从小贩耳旁划过,落在地上。
谢承运羞涩道:“不好意思,家里小孩喜欢,一时有些心急。”
小贩摆手往后退去,“没事,没事,”
旁边有人劝道:“公子,这小贩就是骗人的。这弓轻飘飘的,箭上羽毛亦是破破烂烂,纵是后羿来此,只怕也射不中啊。”
话音刚落,谢承运又是一箭射出,这一次箭直直往靶子中央飞去。
正中红心!
满场哗然,小贩亦是瞪大双眼,大喊:“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话音未落,又是一箭射出。弓弦“啪”的一声断成两半,这一支箭把前一只打落,又正立中央。
“好!”
不知是谁先起了个头,众人纷纷鼓起掌来,喝彩声不断。
朱允胤站在人群中看人们为谢承运喝彩,他众星捧月,他少年得意,他不属于他。
谢承运又是一笑,抱歉道:“不好意思,把你的弓弄坏了,我会赔偿的。可否借你的备用长弓一用?”
小贩愣在温柔笑意中,呆呆递上另一把。
毫无意外,又是正在靶中央。
小贩只得在欢呼声中递上缂丝长袍,满脸不情愿。
谢承运也不卖乖,拿过袍子便带着小皇帝离开了。
谢承运见朱允胤闷闷不乐,便把怀里的袍子递给他:“你不是喜欢吗,试试?”
朱允胤仍皱着眉头:“相父的箭法好厉害。”
就因为这啊,谢承运把胳膊架在朱允胤肩上:“想不想学?我教你。“又滔滔不绝道:“不是我自夸,论箭法别说上梁了,就算算上满蒙四十八部亦无人是我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