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如果不是全是男的就更好了。
“参见大人——”
众人齐声轻唤,最前头的白衣剑修眉目居然和岳寂有七分相似。
“……”
戚清二度陷入沉默。
他倒吸一口凉气,连连摆手:“等等,你们搞错人了!”
——这明明应该是龙傲天的剧本!
他倒好,做个梦竟把这些都划给了自己,难道他内心深处真有那么羡慕岳寂?
戚清起身就想找自家徒弟,不料几个美人扑上来,直往他怀里钻:“大人……我仰慕您已久,大人看看我吧……”
“别过来!”
戚清手忙脚乱地闪躲,躲来躲去,却被逼到了墙角,终于怒喝着推开:“放肆!都给我退下!”
美人们被撵了下去,泪水汪汪地看着他。
妙筝冷声道:“这几人冒犯大人,该当重罚,拖下去。”
方才死了一般安静的侍女这时如梦初醒,小步上前给戚清捶起了肩膀:“大人消消气,这是鎏城进贡的琉璃果,可要尝尝?”
甜腻的香气熏得戚清头昏脑涨:“我不吃,你们都走开。”
梦开始不对劲起来了。
侍女们执意相劝,无论如何也要他吃下,仙子仙君们更是煽风点火,推波助澜,无数只手攀附上来,缠住他的身体,柔软滑腻,像某种没有骨头的软体动物……
戚清警铃大作,冰剑比意识先行一步。
剑光闪过,美人、香风霎时覆灭,大殿也化为了尘土,轰然倒塌。
天地间灰蒙蒙的,宛如混沌初开。
他竟身处一片埋骨之地,以他为中心,灰白石碑在四周林立,比湖心岛所见更多。密密麻麻的贝类干枯在地上,似潮水褪去后的残骸。
“……红粉骷髅啊。”戚清背后渗出冷汗。
青年张望了一圈,确认暂时安全后,便放声大喊:“岳寂!岳寂——”
若有若无的细细哭声在身后响起。
戚清浑身一僵,声音戛然而止。
他深呼吸几次才僵着脖子转过头,手上握紧冰剑,生怕被孤魂野鬼来个贴脸杀。
然后,身后的碑林变作了交错的竹影,竹影后蹲着一个小小的孩子。
戚清眉头微微皱起,谨慎地绕过竹林,走到孩子身边。
哭声顿时停了。
小孩抬起头,露出一张许久不见的熟悉面容。
……
“毫无戒心。”老者看的摇头:“在修真界,心善的人可活不长。”
岳寂沉默不语,死死盯着水镜中的身影。
——哭泣的小孩转过头来,竟赫然是他幼时的脸。
“想用我来要挟师父?”岳寂面色微变,声音冰冷。
老者讥诮道:“若他对你避之不及,自然不会上钩。”
“师父不可能对我……”
这话未完,水镜中的情形倏忽一变。
看清小孩的面容后,戚清明显一愣,旋即转身,竟毫不犹豫地掉头就走!
岳寂的话凝固在唇边。
“如何?”老者抚掌而笑,“看来你这师父,也没那么在乎你啊,小子!”
岳寂怔怔地地望着青年离开的身影,心缓缓沉了下去。
第64章 恶涌
好久没看到这么小的岳寂, 一时间,戚清竟有些亲切,感慨地想起了那些日夜打工回来还被小崽子折腾的苦逼岁月。
亲切归亲切, 他脚下却半点不含糊,转身就走。
能看到这张脸只能说明一件事——他还在幻境里打转。
也不知道这些幻境的触发规则到底是什么, 跟套娃似的,一个接一个。这么下去,哪辈子才是个头?
他步子不算快, 但小孩显然没料到他会直接离开, 愣了一下才跌跌撞撞地追上来喊:“师父!”
戚清头也不回:“认错人了。”
小家伙不依不饶地追他:“师父!师父!”
背后寒意逼近, 一想到刚才幻境里的红粉骷髅,戚清顿时汗毛倒竖,脚下加快了几分:“都说了我不是你师父, 你别追我啊!”
四周不知何时已变成崎岖山道, 路面坎坷不平, 有意拖慢他的速度。
青年见势不对, 立刻连装也不装了, 撒腿就跑:“别过来!你师父在后头呢!”
“岳寂”被甩开了好一段距离, 短腿跑不快,情急之下, 脚下一绊:“师——!”
啪叽一声,小小的身影结结实实摔在地上, 还滚了两圈。
听到动静, 戚清忍不住回头, 正对上小孩子要哭不哭的表情。
这样子可太像他初见岳寂的时候了,小孩头发微微凌乱,衣袍破旧, 眼睛红红的,表情却十分倔强。
青年迟疑一瞬,终究还是狠心别过脸去。
不能再耽误了,这不过是个幻境,岳寂本尊说不定还困在哪里,等着他去救。
“……师父,”小孩颤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不要我了吗?”
戚清脚步微顿,终究没再回头:“嗯。”
……
“正直仁善,怜贫惜弱?”老祖斜眼看着岳寂。
岳寂直直跪在蒲团上,盯着水镜里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一言不发。
他脸色似乎白了白,喉结滚动,连指甲陷入掌心都浑然不觉,许久才低声道:“师父定是识破了你们的把戏。那不是我,他知道。”
老者笑了:“小子当真以为,换做是你本人在场,结果就会不同么?”
他信手拂过水镜,带起一阵涟漪:“瞧瞧,这虽是个幻影,却也有你的样貌、你的声音,和他记忆里的……你们的初遇,即便如此,你可曾见他脚步有半分踌躇?”
水镜中的青年走得干脆利落,衣袂翻飞,不带任何留恋。
岳寂就这样盯着那个背影,目光好像要在上面烧出一个洞来。见此,老者关上水镜,淡淡道:“不必再看了,你师父知礼守节,有分寸,懂进退,平日里纵着你,不过是碍于师徒名分。你若再逼,他定然避之不及了。”
青年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步伐匆匆,每一步都踩在岳寂的心头。
两年来强压下的猜疑如附骨之疽般生长,在血肉里生根发芽。
他喃喃道:“不会的,师父只是急着离开幻境……”
跪着的人猛地起身,想再度打开水镜看个究竟,最好能直接钻进去,抓着师父问个清楚。
——这一次,为什么不选他了?
可他一动,老祖拂袖便将他重重压回蒲团,眼中寒芒乍现,面露失望。
“执迷不悟。”老祖冷冷道:“你这点修为,连祠堂的结界都破不开,拿什么留他?”
“让开!”
岳寂听不得这话,抽出剑身便攻了上去。
他发了狠地驱动自身血脉,然而,往日能短暂越阶挑战的力量却头一次在这里失了用处。
老祖好似戏耍般与他过了几招,身影忽实忽虚,连片衣角都没让他沾到,最后那道虚影随手一拍,岳寂倒飞出去几尺,后背狠狠撞上砖墙。
“咳咳……”
他擦了擦嘴角,歪头躲过掷来的剑,在真正的强者面前,这一点反抗像蝼蚁般可笑。
但比起眼前的狼狈,岳寂更在意别的事情。
他的心里升起了巨大的不安,不仅因为老祖的话,更因为可以预见的未来。
……师父不会永远选择他。
岳寂手腕微微发颤,拔下了墙里的剑。
神使鬼差的,他忽然想起了十四岁做过的那场春意盎然的梦。
梦里的他将师父囚在不见天日的暗室,那人衣衫褪尽,长发披散,不论是愤怒或是哀求,都只能看着他,只能属于他。醒来时亵裤一片黏腻,他看见了师父震惊的眼睛。
那些隐秘的幻想在此刻无比清晰,师父有很多选择,但他没有。
所以,他想要什么,就得自己亲手去夺。
力量的滋味太迷人了……什么狗屁祠堂,狗屁幻境,到那时,再也不是拦住他的理由。
他要变强,强到足以碾碎所有阻碍。
——强到能让那个人,再也逃不开他的掌心。
这个认知像着了魔一般在他脑海里蔓延,烧得他浑身发烫。
祠堂静了片刻,持剑的人拖着剑朝老者走来,剑刃与地面发出沙沙的刮擦声。
岳寂呼吸有几分颤抖,他握紧剑柄,周身的灵力开始暴动。
祠堂雾气翻涌,灵气以他为中心疯狂涌来,宛如此处破了个洞,灵气落入其中,没激起一点水花便被吞噬殆尽。
“要突破了?”察觉他气息变化,老祖面露欣慰,道:“看来是想通了,你师父和你本就不是一路人,好好修炼,来日飞升上界才是正道。”
他捏起手诀,打算给岳寂护法。熟料,一柄剑倏忽横陈面前,将他挡开。
老祖皱起眉毛,不悦道:“小子无礼。”
“我说,”岳寂缓缓抬头,眸子不知何时已全然变作妖异的金色,眼下红纹灼灼似火,亮得惊人:“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