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他喉头发紧, 攥得指节白了几分。
——这绝不是修为能带来的威压,连闻老也不曾给过他这样毛骨悚然的威压。
老者上前半步, 冷嗤道:“小子就是这般礼数?”
这半步踏来, 威压更甚先前, 恍若千钧巨石压在心头,迫得人气息凝滞,难以呼吸, 不由自主地低下头颅,再低下肩膀,直到露出脖颈任人宰割。
然而岳寂岂肯俯首于陌生老者,眸中立刻闪过金光,隐隐有黑气现于周身。
“果然……污浊的血……”
“不成体统……这便无法控制了么?除之也好……”
“全无尔祖之风……”
一切情景仿佛几天前那个清早的噩梦,簌簌低语萦绕在他耳边,他模糊抓住几个字眼,还未深想,老者已沉沉道:“无礼的小子,可知身在何处?”
他似乎动了怒,广袖一挥,岳寂血脉已不听使唤地沸腾起来。
他喉头腥甜上涌,再也维持不住外形。
跪地青年浑身颜色骤然褪去,只眨眼便化作黑影,无面无形,乍然一看,除了颜色,与周遭惨白人影竟似同源。
然而这反倒助他挣脱了桎梏,黑影瞬间暴起,剑尖直指老者要害。
老者不急不忙地抬手挡住,却不知正入了陷阱——黑影声东击西,为的就是这一下空门。
他强忍着令人战栗的威压,手中长剑金光暴涨,眼看就要没入老者的腹中——
准头失衡。
力道未及卸去,黑影一个踉跄往前扑去,差点扑到林立的牌位上。
他猝然回头,然后脑袋就挨了老者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咚!”
脑袋狠狠磕在桌前,发出令人幻痛的闷响。
“雕虫小技,也敢在尔祖面前班门弄斧?”老者嘲讽道。
岳寂捂住撞疼的额角,这若虚若实的身法,难道不是只有……不对,怎么可能!
他脑海里浮现出某个猜测,心神惧震,听到老者自称时,更是难以置信地抬起了头。
他惊疑不定道:“前辈……也是蜃族?!”
话音未落,脑门又挨了一下。
“没规矩。”老者冷然道:“小子,你该称吾——老祖。”
“老祖气归气,可别打坏了,”旁边一道人影飘来,幽幽道:“我看这小子不甚灵光,若脑子也坏了,可就一无是处了。”
老者拂袖哼道:“本来也不成器。”
四周人影围了上来,虽寒气逼人,却无半分杀意,岳寂心里既震惊,又不得不相信——满室竟皆是同族!
他揉着额头,将信将疑地唤道:“……老祖?”
老者面色稍霁,刚挺起胸膛,却听岳寂急切追问道:“敢问老祖,我……晚辈这是在何处?晚辈的师父又在哪里?可还安全?”
“谁准你起身的?”老祖马上变脸,声音再度沉下来,斥道:“跪好!”
岳寂依言退回蒲团边,却仍挺直背脊,没有按他说的做。
“要问你师父?好,那便先说说你的罪过。”
老祖不虞地一挥手,容不得他再问,威压重新出现,强压得他单膝跪地。
“你这般污浊的血脉,也敢擅闯此秘境?若非千年未感受到血脉气息,吾岂容你这等孽障玷污祠堂?说,你父母是何人,竟敢以魔气污我蜃族血脉!”
岳寂唇绷成了一条直线,紧紧抿着,幻化回人形后,垂首一言不发。
四周人影飘动,旁若无人地低声议论道:“定是魔族卑鄙,见不得我族超脱天地,至纯至清,否则千年后的血脉又怎会是这样?”
“血脉不纯也就罢了,小子这般微末道行,也在老祖面前逞威风,难道外界如今的水平已如此没落?”
不像祠堂,倒像是三堂会审,把岳寂批了个一无是处。
“行了,肃静!”老祖径直喝止了其他声音,面色冷硬,质问岳寂道:“孽障!你可知自你入秘境起,一言一行都皆在吾眼中?还敢问你师父,吾倒要问问你,魔族便是这般教你悖乱人伦,欺师灭祖的?!”
岳寂身形微僵,语气却平淡从容:“那老祖也应当能看出来,我心悦师父,何错之有?”
“……你!”
老祖恨铁不成钢道:“你弃伦理纲常于不顾,恬不知耻,反以为荣?”
“晚辈无错。”威压震得岳寂浑身一颤,强行压下气血翻涌,眼底金光灼灼:“师父极好,为人正直仁善,怜贫惜弱,我心悦他为何要耻?”
老者没想到他还敢顶嘴,气得拿手点他,怒斥道:“胸无大志,满脑子只有儿女情长,若如今的蜃族都是你这般样子,我看——倒不如亡了好!”
“老祖息怒,”旁边人影劝道:“这小子约莫是被魔族荼毒了心智,又或许是他那师父蛊惑人心……”
听到后半句,岳寂猛地抬头:“我师父如何,轮不到你来评判。”
他语气陡然转冷,眸色锐利,和方才听之任之的态度截然不同:“尔等既然日夜监视,想必也能看明白,是我执意对师父步步紧逼……为何要污蔑师父引诱于我?这般颠倒黑白,与魔族何异?”
他眸子紧紧地盯着面前的老者虚影,分明是存心挑衅。
“敢作敢当,倒有几分血性。”老者怒极反笑,道:“只可惜,你那师父正沉溺于醉卧美人膝的美梦,岂会将你这痴心放在心上?”
岳寂冷笑:“师父才不会被这种把戏迷惑。”
“那便让你亲眼看个明白!”
老者一指点出,牌位前白气升腾,迅速结成一方水镜。
镜面波光漾开几许,乍然出现了一道蓝衣的身影。
……
哗啦!
水幕倾泻而下,宛如一场暴雨。
戚清重重砸在地毯上,被带着水腥气的湖水浇得头晕目眩,长发湿透贴在颈侧,衣袍浸湿,狼狈无比。
“呸,呸呸!”
他甩甩头发上的水珠,揉着险些摔出个好歹的腰趔趄起身。
差点脸着地,这秘境真是对他处处不友好。
一刻钟前,他跟岳寂踏入了通往水里的通道,结果没走几步,通道陡然出现变故。
湖水怒山倒海般冲进了通道里,他听到其他人的惊呼声,别说岳寂,连黑蛇尾巴尖都没抓住,就被裹挟着丢到了不知何处。
他环顾一番,这突然的一冲,把他莫名其妙冲进了一间华美的卧房中,房里寂静无人,鼻端飘着淡淡的沉香。
戚清马上打开直播陪自己壮胆,但点了半天,直播界面连个影子都没有。
“系统?系统?”他压着嗓子喊。
回应他的仍是一片安静。
完了,不会是他摔来摔去给摔坏了吧?
他这个人都没坏呢,系统也忒脆弱。
正暗自腹诽,耳边忽然响起一道柔媚的嗓音:“大人醒了?”
戚清浑身一激灵,只见屏风后忽然冒出来一个侍女,她取下木施上的华丽外袍,款款走来披到他肩上,声如莺啼:“大人可算醒了,云霄宗宗主特来为其徒请罪,说是秘境中多有冒犯,愿奉上灵石两万,各类灵丹共百瓶,还有千年份噬魂草十株……”
他听得一头雾水,又一名侍女从屏风后冒了出来:“玉清门掌门昨日被大人拒见,正在天度宗门口跪候反省,大人可要召见?”
戚清震惊了。
什么情况?小宗修士被名门大宗弟子欺负后的幻想吗?
两名侍女不由分说地搀扶住他,不知为何,他竟丝毫反抗的力气也没有,恍恍惚惚被带至一座大殿。
殿内白玉铺地,鲛纱为饰,淡雅香气缭绕周身,低调奢华。
数十人已早早候在殿内,见他前来,齐刷刷单膝跪地:“参见戚大人!”
戚清:“……”
他什么时候偷偷登基了?刚才不是还在想法子偷渡湖心岛吗?
就算是在做梦,在这种紧急关头也未免显得太悠闲了吧!
戚清在心里疯狂吐槽,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走向殿上唯一的宝座。
“众位免礼平身。”
他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了第一句话。
底下的人闻言抬头,瞬间瞒殿都光亮了几分。
好家伙,殿内全是俊男靓女,左边一列白衣仙子风姿绰约,竟还是以妙筝为首;右边一列仙君剑眉星目,俊美逼人。
妙筝出列半步,用女声柔和道:“大人,鎏城城主来信,恳请大人担任炼丹大会评委。”
“评委?我?”戚清难以置信道:“我何德何能?”
妙筝娥眉微蹙:“大人何必妄自菲薄?您可是千年难遇的天才炼丹师,不到百岁便已拿下紫级令牌。能得您的指点,是他们三生有幸。”
右侧的仙君也上前拱手,笑道:“大人若嫌无趣,玄天阁特地备了薄礼请大人赏玩。”
他拍拍手,竟是八位绝色美人鱼贯而入,或以小扇障面,或昂首佩剑,或持箫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