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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芙蓉 第66节

  最终只能任由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像一堵无形的墙,将曾经亲密无间的两个人隔成了陌路。
  ……
  天快亮时,外间响起脚步声,薛公公小声道:“殿下,该上朝了。”
  枯坐整夜的萧钺忽然微微一震,恍若一尊历经千年风霜的石像忽得仙人点化。
  他僵直的指节发出轻微的脆响,看了一眼昏睡着的宋昭,她整个人陷在锦被里,竟显得那般娇小脆弱。
  将她露在外面的手臂放进被子里,低头用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感受到她体温正常后,稍稍退开寸许,又情不自禁地吻在她的额头上。
  宋昭眼睫轻颤,从混沌的梦境中缓缓苏醒。
  朦胧的视线里,萧钺的面容渐渐清晰,他发丝凌乱,眼下泛着青灰,嘴角新生的胡茬泛着淡青色,像是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萧钺撩开她额前的发丝,手指摩挲着她的嘴角,控制不住地低头落下一个轻吻。
  见她迷瞪瞪没有反抗,便大着胆子又吻了下去,却只敢浅尝辄止,转而依偎在她怀里,闭上眼睛,心内从未有过的宁静。
  宋昭呆怔怔望着帐顶,脑海中还停留在昨夜萧钺强吻她的那一幕,后来她哭累了睡了过去,萧钺怎么没走?是守了她一夜吗?
  也不知是不是心疼,她下意识抚上他的背。
  “殿下?”薛公公又喊了一声,“该上朝了!”
  萧钺腻在宋昭耳畔,轻声道:“我去上朝,你今日就好好养病,午膳我来陪你。”
  说完也不等宋昭回应,他起身放下床帐,丢下一句“你再睡一会儿”,就匆匆走了。
  等门外安静下来,宋昭也没了睡意。
  若水打水侍候她洗漱,嘴里忍不住道:“世子可吓着奴婢了。世子昨日午时睡下后就梦魇了,奴婢怎么都叫不醒世子,就大着胆子去求了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当即就来了凤来阁,世子梦魇时哭得伤心,都是殿下哄的……”
  宋昭的手一松,帕子掉进了水盆了,“我梦魇时,有说过什么话吗?”
  “太子殿下不让奴婢们侍候,也听不真切,”若水仔细回忆了一遍,说道:“起初,世子在喊快跑,后来便一直喊一个名字,奴婢忘记喊的什么了。”
  “是喊我自己的名字——阿宴吧?”她如果梦魇,大多是梦见那场刺杀,叫阿弟快跑。
  “好像……不是,”若水摇了摇头,“好似一直喊什么救命,又像是一个名字,对,应该是喊救命!世子是梦到可怕的事吗?”
  宋昭嗯了一声,心却一片慌乱,她昨夜喊了九鸣的名字吗?那萧钺岂不是听了去?
  “安和呢?昨日午后,可有人来寻我?”
  若水忙道:“安和在外候着,昨日秘阁有位庞大人寻过世子,当时世子正睡着,他便走了。留下一个手炉,道今日得空再来。”
  “若水,你进出东宫的令牌什么样?拿来我瞧瞧。”
  “世子说的这个?”若水从身上拿出一块红色令牌,质地坚硬如铁,一面刻着东宫两个字,一面刻着名讳。
  “这令牌人人都有吗?”
  “凤来阁就奴婢和安和有,其余人若想出宫,需要报备给管事,管事上报后,领取通行令牌方可出入东宫。”若水道。
  那她若想出宫,盗取令牌出走,应该不能成行,还会连累若水。
  若走江绪的路子呢?让他私下放自己出宫?
  江绪明显被萧钺收买了,应该不会放自己出去。
  宋昭抬眼望天,这辉煌无比的宫殿,此刻却成了禁锢她的牢笼……
  第69章 强扭的瓜儿臣忍不住,也不想忍了!……
  午膳时分,宋昭倚在窗边等了许久,却只等来了内侍监的传话——“世子,殿下今日陪陛下用膳,请您自便。”
  小太监垂着头,声音恭敬,却连眼皮都不敢抬一下。宋昭指尖在案几上轻轻一敲,唇角弯了弯,笑意却不达眼底。
  “知道了,退下吧。”
  待殿内无人,她才缓缓执起银箸,慢条斯理地夹了一筷子清蒸鳜鱼。鱼肉鲜嫩,入口即化,可她嚼了两下,却觉得索然无味。
  宋昭突然有种深宫弃妃的错觉,巴巴等着殿下的临幸。
  萧钺若想见她,可以随时随地见到她,而她,若想见到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比登天还难。
  宋昭忽然体会到了,当初九鸣待在西院时的心境。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吃食,想走走不掉,想逃逃不了。
  这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滋味。她可不想待在禁宫一辈子,和别的嫔妃争风吃醋,日日望眼欲穿,等着帝王的怜惜。
  她也有自知之明,眼下不过是太子殿下桌上的一盘菜,想吃了让御膳房做来便是,不想吃,随时弃掉。只不过,她这盘菜暂时还有用,应该还能吃上一段时间。
  再忍忍,就快了。
  她搁下筷子,懒懒地倚回软榻上。冬日的阳光暖融融的,晒得人骨头都酥了。她半阖着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同心佩,思绪却飘得极远。
  怎样才能拿到东宫的令牌呢?要哄着萧钺吗?
  可他哪有那般好哄。在南州时,她为了哄他,为他亲手洗衣服,为他亲自学做菜,温柔小意……好似也没有多么上心。
  那时的她,用尽心思也不过是想同他怀个孩子,自然带着功利和目的。所以在得知真相后,萧钺才会那般生气。
  巫医说九叶灵芝草对阿宴的无用,若想制成药引,还需灵草血脉的孩子…服用过灵草的又不止萧钺,还有赫连信……
  若萧钺得知这个消息,会不会杀了赫连信?
  她与萧钺那么多次都没有怀上孩子,应是他不想让她怀孕。他是太子,或许在南州与她欢好时,就做好了防范。天家的孩子,自然不可能给一个商贾之女的叶七娘!
  宋昭眼神暗淡,眼下她不想与萧钺再有瓜葛,可为了阿宴,孩子必须要有……赫连信心思太深,萧钺已经让她焦头烂额,不能再与赫连信有任何牵扯,再将自己搭进去。
  宫中还有一颗活的九叶灵芝草,想方设法带走,再图其他的吧。
  萧钺进来时,锦靴踏过厚厚的地毯并未发出声响。
  他立在十二扇紫檀屏风旁,瞧见鎏金熏笼里升起一缕青烟,缠着榻上的人打转。
  午后阳光慵懒,只见她半倚在软榻上,衣襟松散地滑落肩头,露出一截白玉般的颈子。她眯着眼,像只餍足的猫儿,指尖无意识地绕着玉佩的一红穗。
  那缕青烟在她颈间缠绕,衬得肌肤如雪。
  虽是一身男装,萧钺却觉她比女子装扮更添风致。
  犹记得画舫那夜,她纤腰款摆,青丝垂落,将他抵在锦衾之间。万种风情却偏偏将自己当作了男子,将他压在身下,调戏他长得好看,说本公子看上你了,想和你春风一度的疯话。
  虽是疯话,却教他心弦震颤至今。
  宋昭似有所感,忽然转过身来,四目相对,两人均是一怔。
  待她惊觉失仪欲起身行礼时,萧钺却大步上前将她揽入怀中。两人跌入软榻,他将脑袋埋在她颈侧,发丝摩挲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轻颤。
  宋昭恍若回到少时,那只走失三日的雪犬归来时,也是这般将湿漉漉的鼻尖抵在她掌心呜咽。
  她下意识收拢双臂,环住他脖颈,指尖穿过他散落的青丝,柔声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话音未落,自己先怔住,这般熟稔,倒似早已做过千百回。
  “阿昭……”他轻声唤了一句,温软的唇便落在了她耳垂上。
  男子气息灼热地缠上来,鼻尖蹭过她颈侧的碎发,激起一片战栗。
  宋昭缩起脖子想躲,却被他有力的臂膀牢牢锁住。
  那个吻从耳垂,一路辗转到她额头、眼睫、脸颊,最后停留在唇上。
  也不知是不是午时的阳光太盛,宋昭只觉得心慌气短,浑身酥软的没了力气,任由眼前的男子,予取予夺。
  这个吻来得缠绵悱恻,殿内回荡着急促的呼吸声。
  萧钺抬起头,手指轻轻拭去女子红唇上的水痕,胸膛微微起伏着,却没有再进一步。而是环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将头埋在她胸口。
  口中喃喃道:“抱歉,我来晚了,午膳怎么不多吃点,你都瘦了。”
  宋昭顺着他的长发,轻声道:“没什么胃口。”
  “吃药了吗?身子好些了没?父皇今日还问起你来,让你好好休养着。”
  宋昭轻声应了一声。
  萧钺安心地闭上了眼睛,耳畔响起父皇对他说的话:
  “不是不允你私下见她吗?”
  “儿臣忍不住,也不想忍了!”
  “瞧你那点出息!你可是太子,这天下都是你的,将来什么样的美人佳丽没有,偏偏栽倒在她手里,她有什么好?幼时顽劣,长大了和一帮男子厮混青楼画舫。”
  “若立她为太子妃,将来便是一国之后,你看她哪一点有母仪天下的样子?”
  永庆帝气道:“将来东窗事发,朝臣若知道她便是当初的宋晏,你能不能堵得住天下悠悠众口?她能不能承受得住天下人的唾沫星子?”
  “此事儿臣自有筹谋,必不教朝野上下有半分非议。”
  “你说的筹谋,便是以镇远侯之女的身份进宫吗?她那么骄傲,用别人的身份活着,她会答应吗?”
  “儿臣会让她光明正大,以忠勇侯嫡女的身份活着的。”
  永庆帝见萧钺主意已定,只得叹息一声,“她若知道,你利用她进宫铲除异己,她还会待在你身边吗?”
  “儿臣……不会让她知道的。”萧钺犹豫一瞬,又坚定道:“儿臣心悦她,是真心想让她做我的太子妃,没有利用!”
  “朕信你的真心,可她会信吗?自古无情帝王家,她进京得知你的身份后,还会和之前一样与你毫无芥蒂吗?她的态度,已经明晃晃摆在那里了。小九,强扭的瓜不甜。”
  萧钺眸中闪过一丝伤痛,嘴上却不认输:“甜不甜,也需吃到嘴里才知道,再苦,儿臣也能咽得下。”
  “可你能瞒得了她一时,却瞒不过她一辈子。天下没有不通风的墙,你去南州那么隐秘的事,不是还是被人发现了吗?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父皇不想你私下见她,是怕你再做出无法挽回之事。”
  永庆帝语重心长道:“她像极了他父亲忠勇侯,倔强,骄傲,认准的事情八匹马都拉不回来。你越是想要,就越要给她自由,不可折了她的翅膀,否则适得其反,让她对你寒了心,便再难挽回了。”
  暖阁里金丝炭哔剥作响,宋昭朱红衣袍与萧钺玄色袍带纠缠在洒满阳光的软榻上。
  一黑一红,缠绕在一起。
  不知想到了什么,宋昭脸颊不自然地红了。
  “殿下,”她推了推萧钺,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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