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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国子监开小卖部 第30节

  哎今儿真是倒大霉了,都没见着姚小娘子,他闷头闷脑地拣了个空位坐下了。
  他怀着悲痛万分的心情先喝了口热汤,立刻便瞪圆了眼,好鲜!好甜!好清爽的汤啊!
  这样的清汤本来以为会很寡淡,没想到喝起来竟然这样有滋味,汤水顺滑,一点都不油腻,但又不会让人觉得只是用白水撒了盐,鲜得他一连喝了好几口,都舍不得停下来。
  喝过几口汤,他才开始吃萝卜和肉丸子,每样菜都极入味,萝卜甜甜的,没有硬芯,吃起来是水嫩嫩的,煮得恰到好处,这萝卜切得很粗大一块,便不会因熬久了不成型,矛盾得既软烂又脆嫩。
  肉丸子应当是鸡肉或是猪肉的,捏成丸子之前一定腌过了,吃起来一点腥膻味都没有,只有浸泡了鲜美汤味与肉本身的荤香。
  他一口气把两串丸子都吃完了。
  之后鸭血更是绝了,鸭血特别滑特别嫩,用勺子剜一块放嘴里,仿佛不用嚼就已经化了!
  太好吃了!
  卢昉吃得喉咙里嗯嗯呜呜地叫,立刻便推翻了先前他对自己命运的论断:今日,他吃到了他人生中最好喝的汤!最幸运的就是他了!
  把汤一滴不剩都吃完了,卢昉打了个饱嗝,觉着自己的身体都因这碗热汤暖乎起来了,他将碗筷收好,转身想递回窗口里。
  还是那个男人,一双眼尾微翘的凤眼好似倒映着幽深寒潭般,瞥他一眼:“放着就好。”
  卢昉便放下了,提了东西要走时,忽而听见货架深处有个清脆明亮的声音唤了声:“二叔,我盘完货了,辛苦你帮我看店了……”
  夜色渐浓,铺子里的灯火昏黄,卢昉惊喜地回头,结果只看到一堵墙——那恍若霜雪难近的男人站了起来,他虽有些清瘦,但骨架高大,一下便将他的视线全遮挡住了。
  而这个男人,冷漠的眉宇在转身那一剎渐渐便温软下来,看见从里头扶着货架蹦跳着走来的少女时,他伸出手,上前迎了两步。
  “无妨,天晚了,没什么客人,你不必急。”
  被挡得严严实实的卢昉:“……”
  他不是人吗?
  第30章 烤羊排 她如艳阳,热烈拥抱生命,好似……
  正如林闻安所言,入夜后,巷中行人渐少,南斋鬼哭狼嚎的学生也安静了,没什么人往来了。
  姚如意央着林闻安写的“巨幅广告海报”也已完工,正在晾干。她举着油灯自右而左品鉴了好几遍,十分满意。
  这副翻版肯某鸡早餐招牌不是用纸写的,而是一种粉腊绢帛,大多用于书画,价比普通宣纸昂贵数倍,但这样的布帛钉在外头,才经得住风吹雨淋,不容易坏。为了挣钱,姚如意只咬牙置办了这么一卷,再多半尺也没银钱添了,因此才央着林闻安为她写。
  只得一次机会,不能错一个字。
  幸好林闻安不愧是十七岁便中了进士之人,人稳心稳手稳,有时姚如意话刚说半截,他便已领会,提笔立就;有时姚如意絮絮叨叨说起来有一车轱辘的话,林闻安竟也能全记下,还替她捋清了轻重缓急,提笔写得字字如珠、分毫不差。
  看得倚在桌案边的姚如意羡慕不已,甚至悄悄与老天爷许上愿看:天爷啊,如二叔这般聪明敏捷、过目不忘的头脑,她下辈子也想要一个!拜托拜托!
  大约写到中途,她已没什么好提点他的了,干站着反倒打搅他,便自上锁的抽屉中摸出她的账本,安安心心地转到后头点货盘账。
  她的小卖部延续了曾经外婆那间小卖部的记账习惯,不同的是外婆有收银机,她只有手记。
  所以她也想了个法子。
  她如今有三本功能不同的账本,自己线装的册子,再打格子,制成了表格。头一本是“收支流水台账”,用于记录每日现金收支,方便她掌握利润。
  这是她一开小卖部便做了的,本子里也很简单,表格抬头是日期、事项(进货/售货/杂支),每日关店后盘一遍,汇总收支、结余,确保钱账一致。
  之后货品愈发多了后,她又弄了个库存流水台账,按商品大类分页,比如粮油、笔墨、酱醋之类,这本账用来记录每类货品的出入库、结存。为了记账方便快捷,她记的时候出库只记数量,利润则通过她的流水账核算。
  后来还是觉得不够,盘下来仍会有疏漏,又再弄了个月度盘存表,每月月底盘点一次实物,核对账实差异。盘点时也不麻烦,她会按货架顺序逐一核对,用挂在货架上的标签小木牌来依次登记实盘数。及时盘账的最大好处便是能把自然损耗、账簿漏记或是有人偷盗及时发现并查缺补漏,慢慢损耗率能控制下来,自己心里也有数。
  前世,外婆曾要把小卖部交给她打理过一段时日,她看着外婆记的那些稀里糊涂的账,记到后来她自个都不明白,便自己利用网络上搜到的法子和自己的摸索,总结出来这一套记账经验,不算很高明,但够用。不过那时有计算机有电脑,算起来快很多。她自己手算了一个来月,仍觉繁琐,近来已在和孟家的柳账房学怎么打算盘了。
  学得倒还算顺利,已经学到千位加减了,只是还打不快,更别提用双手打。
  孟家开雕版坊,每日往来出入的钱财很不少,柳账房已经五十多了,算账算了一辈子,拨起算盘来能用各类口诀盲打、速算,基本珠子一动数也跟着算出来了,姚如意有时心算都没他快。
  有一回请教他时,他便给姚如意出了一道货物总价=件数*单价+运费均摊的复合计算题,姚如意还笨拙地在算盘上找档位时,柳账房不过手指动动的功夫便完成了精确到文的报价。
  真是太厉害了!姚如意对柳账房崇拜得不得了,每回过去不仅送点心送吃食,嘴也跟抹了蜜似的夸,柳账房叫她哄得嘿嘿笑,还捻着胡须谦虚道:“我可不算什么厉害的,真正厉害的都在户部,那里要算天下赋税,一分一毫都不能错;更别提还有司天监的司官儿,要用算盘推算出每年历法节气、观测天象;连官家新营建的火器营,里头的神算子是用算盘与盘尺来算石火弹投射能有多远,还能算得几乎不差。我这点微末伎俩又算得什么?”
  虽是这么说,但姚如意觉着她若是能学会柳账房这一手半手便已足够了,哪儿也不缺顶顶厉害的人,她还是要脚踏实地,不能好高骛远的。
  不过在此时,能打算盘的人在哪儿都受欢迎,会计这个行当不论古今都是就业前景很不错的好饭碗,柳账房虽在孟家婶婶的指派下愿意教她些皮毛,但姚如意也知晓,他那些真正的本事是不愿意教的。
  说起来,她以前读小学时好似还上过几节珠算课呢,只不过嘛,这一类课程总是形式大于实际,课也一般都是班主任兼任,慢慢的就被班主任教授的主课侵占了。到了该上珠算课时,不是在上数学便是在上语文,如今回想起来,姚如意压根不记得算盘是怎么打的。学了但又好似没学。
  若是早知晓要穿书,她不仅要学算盘,好歹再学点儿什么厉害的金手指再穿啊!
  思绪就要越飘越远之时,漫进铺子里来的炭火气又把她拉了回来。
  丛伯已在院子里生炉子架烤盘了,他今儿跑了好几家肉摊儿才买回姚如意要的那种“第五六对肋骨、头一二对腰肉”的大羊排,回来时便不早了,再加上当时她与林闻安正有紧要的事情要忙活,今儿吃晚食的时候便很晚了。
  现下一闻到这味儿,姚如意才觉出饥肠辘辘来。
  丛伯要烤羊排了,她可得去盯着!
  她干脆将窗口的木板、零碎杂货都收回来,窗扇也合上一半,这样一家人也好专心用晚食。
  如今已过了酉时,天色早灰了,几颗清寒的星子不知何时挂在了夜幕之上。
  虽已入夜才开火,但姚爷爷和小狗们都先吃过了点心。姚如意今儿试着烤的头一炉鸡蛋汉堡,爷爷吃一个,狗狗们吃了五个。后来姚如意又烤了一炉,三寸钉、丛辛也吃上了,而姚爷爷先前那一个不够吃,便又吃了一轮。这么吃下来,肚子不说半饱,也有个三分饱。
  “二叔,快走,吃羊排了!”
  姚如意心虽已飞到羊排那儿了,但不忘拽拽林闻安的袖子,把他也叫上。林闻安默默站了起来,顺从而无奈地被她拉住急哄哄往铺子外头跳去,还下意识抬起了臂膀,充当着她的拐杖。
  他望她一眼,心里竟还有些欣慰,好歹……他没有因羊排而被抛下。
  这几日在姚家用饭,他已然发觉了如意对一日三餐格外看重,不是如先生那般单纯的嘴馋好吃,她更像是珍视,不论吃什么,她每回都会为了吃饭而高兴,好似这世上最令人高兴的事,便是一食一饮。
  她似乎是个很容易便满足的人,她满足于每一餐、每一日,她总因一些平凡小事满足而幸福,很寻常的一点点小事都会令她快乐,哪怕只是看到冬日里难得一见的、厚实巨大的云朵被北风吹得呼呼地滚过头顶。
  “二叔你看!好大的云啊!”
  “二叔你看,这冬日里竟还有野花会开呢!”
  “二叔,今日出太阳了,你陪阿爷和狗们晒晒太阳吧。我顺道把被褥也搬出来晒。”
  那日,她将他、先生、小狗都安置在冬日的暖阳里,又马不停蹄将全家的被子枕头以及她床榻上陪伴她睡觉的长条兔子布玩偶也搬了出来。
  晾衣绳不够长,晒完了被褥,她那怪模怪样的兔子没了去处,她便将那玩偶塞在他怀里,弯眼睛一笑:“二叔,阿爷身上都是狗毛,还是借你这儿搁着晒晒吧!”
  他低头,拈起那兔子的棉花长耳朵,便与那只缝得好似根巨大腊肠似的丑兔子四目相对。
  这兔子的眼睛缝得歪歪扭扭,两眼无神,分外呆滞。
  想来,那一刻,这丑兔子与他,都挺无奈的。但他还是环抱着这只似乎沾染了些许薄荷香气的兔子,与它作伴,在初冬的晴空下,一同晒得昏昏欲睡、蓬松柔软。
  如意身上便常有薄荷清凉的味道,因她崴了脚,除了喝苦沉沉的汤药,还总喝薄荷叶煮的糖水,似乎指望能尽快消肿。这只兔子想必常被她搂在怀中,也有一股凉而淡的薄荷叶的味道。
  说起喝药,她竟也丝毫不必人哄,也不抱怨苦,更不惧怕药,好似曾经喝过成千上百次一般,端起碗便能如喝水般面不改色一口饮尽。
  灶房里遇了回耗子也是,丛伯还嚷三寸钉快拿笤帚来,如意已眼疾手快,一手逮住那飞蹿的耗子尾巴,在丛伯目瞪口呆的神色下,攥着那长尾巴,如风火轮般将那老鼠在地上左打右击,摔得奄奄一息。
  林闻安寻不到什么词儿去形容她,她与他所见过的或柔弱或飒爽或贤惠或娇蛮的女子皆有所不同,虽然他病骨支离,也没见过几个女子。但有时他也会想,如意究竟是如何长成这样一副性子的?听闻以往先生上值讲学时,总将她一人留在家中,她并不出门,外人便都传她孤僻阴郁。
  没想到她却似乎在长久的孤独中寻到生活的真谛似的,把自己照料得很好。
  他不如她多矣。
  后来,他搂着那丑兔子,窝在日头底下快睡着时,眼角瞥见她也在阳光里晒着,搬了个小板凳,捧着下巴,仰头去望满院子花花绿绿的被褥在风中扬起又落下,阳光将她的眸子照成了透亮的琥珀色。
  那一刻,林闻安想到了。
  她如艳阳,热烈拥抱生命,好似万物生发。
  ***
  姚如意拄着林闻安的手臂拐杖蹦进院子时,丛伯果然已备好了大半。
  如今天气寒冷,羊排搁在外头,没一会儿便半冻上了。丛伯买了不少,现用一个浅底大陶盘装着,羊排垒得像高高的小山,每一块肉上还结着不少碎冰霜,血肉鲜亮红润,看着便新鲜。
  “好肉啊!丛伯,千万别给化冻了!”她眼冒绿光,松了手,自个加快速度蹦过去。
  还真别说,她一连蹦了这四五天,单脚跳的功夫都练出来了,再加上对羊排的强烈渴望,她跳得比兔子还快,眨眼间便出现在了丛伯旁边,还把正埋头擦拭陶盘的丛伯吓了一跳:“俺嘞亲娘哎,小娘子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被抛弃的林闻安脚下一滞。
  冬日里,不论是否下雪,伤腿的隐痛几乎是无法停歇与遏制的,落在最后的林闻安步履缓慢地走在后头,他望着姚如意兴奋欢快如一只鸟雀般奔向了她的大羊排,慢慢将还半顿在空中的手臂垂落回身侧。
  果然人在心里不能想事儿,一想便会发生。他眼底漫起一丝笑意,轻轻摇了摇头,没去炉子旁凑热闹,而是倚在廊柱旁,静静地看着他们围着炭火叽叽喳喳地商量着要怎么烤。
  姚如意坚持说不要化冻,就这般半冻不化地烤,肉会更嫩。
  丛伯不信,他反驳这般处置一定会焦了底,到时里头却还没熟,外头都不能吃了。
  天气冷,姚爷爷在屋子里的炉火旁取暖,还背着姚如意偷偷把小狗小咪都抱进了他屋子,甚至还让小狗咪们上了他的床榻上玩,此刻他正挠小狗的肚皮,也闻到了炭火味。
  没一会儿,姚爷爷怀里抱着一只狗、肩头蹲着一只猫,身后还跟着两只肥狗,也飞速赶了过来。
  赶过来后也没辙,姚爷爷对灶头事十窍只通了九窍,左看右看,只好当个墙头草,丛伯说一句便应和:“在理在理”,姚如意辩一句,他也附和声:“这也使得。”
  姚如意与丛伯谁都说服不了谁,便折中行事,将买来的羊排一半搁在灶房里化冻,一半照姚如意的法子试试,若是不成,好歹还有一半,不至于全军覆没。
  决定好了,丛伯往煤饼炉子里换了个没烧过的新煤饼,里头的火星子顿时蹦了起来,一会儿就将陶盘预热了。油倒下去,半冻的已经腌好的羊排也轻轻地放了下去。
  腌羊排的料是丛伯配的,花椒八角桂皮都磨成粉,掺了酱油盐和黄酒,再加上一点茱萸和孜然,拿刷子刷在羊排上,经火一烤,滋滋啦啦的响油声过后,羊排的香味一下便弥漫开来了。
  姚如意现在满脑子都是羊排,滋滋冒油的羊排、肉嫩嫩的羊排、喷喷香的羊排!她紧盯着底部已经变色的羊排,忙催着丛伯翻面,丛伯拿铲子一铲,肉翻过来,另一面也滋滋响。
  翻面时羊油滴到炉子里的煤饼上,还激起了一阵带着花椒的焦香味。这样的香气能在冬日的冷风中飘很远很远,甚至风再次拂面吹来时,都觉着这风被这股浓郁的肉香带得温暖了起来。
  姚如意围在丛伯旁边,眼睛闪闪发光,现在正要烤羊排的丛伯便是她眼中最英俊的男人了。
  后来果然是姚如意的法子烤出来的更嫩,外头焦香,里头的肉还有些泛红,约莫八成熟的样子,但这样的熟度正好,吃起来肉是又香又嫩的。
  烤好后铲起来,烤出来的羊油一滴滴往下掉,再抹一点酱汁,继续烤下一块。
  丛辛想起早上还有吃剩的白面馍馍,又取了来,掰成小块放在炉边与羊排一起烤,姚爷爷和小狗们已经摆好碗筷,时不时望着烤盘上的羊排,就等着吃了。
  姚如意则进灶房里煮面,舀汤,很快,把先烤好的羊排都刷上酱料,分到盘子里。
  大黄是很经得住考验的一条狗,也不知它究竟是因何流浪的,姚如意有时候看着它就会觉得它应当是被人教过的小狗,它从不上桌,人没有丢在地上的食物它绝不会去吃,也不会进屋子。
  它不仅严于律己,还言传身教,会教家里的小狗也不许进屋子。
  当然,架不住姚爷爷总把狗抱进去。
  今日也是,它虽也被羊肉香味吸引着,从门边走到了被炉旁,但却没有像其他小狗那样已经围着姚爷爷站起来,拿爪子扒拉着爷爷的手臂了。
  那一只只肥肥的尾巴摇得快把地砖扫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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