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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国子监开小卖部 第29节

  是用木头做的,小小的歇山顶房屋,掀开屋顶,里头有厅堂厢房小轩窗,还有小娃娃才能坐上的桌椅板凳,有灶台锅碗瓢盆碗筷,里头每一样东西都能拿动,床上的小被子能摊开,窗户上挂的帘子还可以卷动,雕花的隔窗可以打开,门就更不必说了,每一扇门都可以打开。
  屋子全上色上漆,连瓦片都雕得片片分明,好漂亮啊,茉莉看得入了迷,伸手想去摸,就听旁边有人说:“只看不动,坏了可是要赔的。”
  茉莉吓一跳,扭过头去,才发现有个和小石头差不多高的人坐在角落里看顾这些娃娃和屋子,他身子像是小孩儿,脸却像大人。
  他长得有点可怕……茉莉默默缩回手,和小菘挨在了一起,两人继续看,但再也不伸手了。
  现在杂货铺里就三个娃娃屋,一个里头全是嫩嫩的、粉白色绣花的帘子、被褥和枕头毯子,另一个则是青蓝色的,最后一个是鹅黄色的,每个屋子的大小和布局都不一样,角落里还刻着木匠的名号:周榉木。
  原来是周木匠雕的,茉莉和小菘更喜欢了,她们之前都买过如意阿姊卖的周木匠雕的木头小狗,屁股上有个木片发条,拧两圈,狗狗会跑!
  而这些小娃娃的被褥帘子、小衣服上的绣花,小菘甚至都认出来了,一定是程嫂嫂缝的!
  程嫂嫂桃花绣得最好,她绣的桃花连花蕊都栩栩如生的,甚至一件衣裳上,每朵花都有不同的朝向,有半开的也有全开的,她有一件小裙子便是娘请程嫂嫂做的,就是这样的桃花。
  想着娃娃和她穿一样的衣裳,小菘更想要了!
  茉莉和小菘在货架前走过去又走过来,看了一遍又一遍,看得爱不释手,想摸又怕弄坏了,现在看清价了以后,不用三寸钉说她们也不敢摸了。
  她们在国子监夹巷长大,这里的孩子大多不论男女三岁便开蒙认字了,茉莉和小菘哪怕复杂的字不认得,但娃娃屋前面巨大的标价:“全套娃娃家具叁佰文”还是认得的。
  三百文!小菘和茉莉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沮丧。可是真的好喜欢,越小的东西越不好雕刻,匠人只怕也是费了不少心神才做出来的,已经算物超所值了。
  两人蹲在那看得不肯走,如果她们的小娃娃都住上这样的小屋子就好了,她们就有床睡了!
  小石头对绢人娃娃不感兴趣,他的眼睛在旁边货柜上摆着的木雕战兵吸引了。
  那是个骑着高头大白马的将军木偶,雕得栩栩如生,身上铠甲可以穿脱,将军旁边还有个兵器架,手上能换不同的武器和铠甲,旁边甚至还有战车、不同毛色的战马!
  不对!
  小石头眼睛又猛地转过来,紧紧地盯着那大马将军,这匹白马一定是岳腾将军的啸霜驹!
  听闻岳腾将军有一匹浑身雪白、唯有额前一点红鬃毛的白龙马,能够日行千里,它随岳将军南征北战好些年,击辽人、败金兵、守燕云!
  蹄声如雷处,必是胡尘尽散山河固!
  没错了,这将军腰佩银锏、手握神枪,背后还背着巨弓……小石头看着两眼发热,原本只是有一两分心动,在认出那匹战马、那些兵器后,此刻也暴涨成了十二分。
  天下谁人不识岳将军?在如今的大宋孩子心中,大宋有两个赫赫有名的大英雄,一个是岳腾将军,一个是郗飞景将军,但若是只能选一个,那只有岳腾将军!无需犹豫!
  小石头抱着货架都想哭了。
  好想要啊!可是战马和将军还是分开卖的,两个加起来不少钱呢,阿娘指定不同意给他买的。
  他只好站在那,幻想着自己以后也是一个保家卫国的大将军,所向披靡、悍不畏死,在黄沙漫天的战场上冲杀着……
  三个孩子最后都恋恋不舍地回家去了。
  小菘和茉莉只挑了几件娃娃的小衣裳,衣裳只要十几文,她们今日都跟娘要了钱来买的。
  但小菘也不敢跟娘提想买娃娃屋的事,娘说她爹死了,所以她和娘才回了娘家,与大舅舅母一起住,帮着照看书舍里的生意。
  但舅母有一回说漏了嘴,大骂她爹是个不要脸的,当年全家人去把她和娘接回来时,就应该把他们家人都打一遍。
  那时小菘太小了,她似乎隐隐约约记得有一年,外公外婆大舅小舅舅母姨姨姨夫们都提着菜刀棍棒扁担门栓来了,她当时还以为提前过年了,还挺高兴的,原来不是呐?
  所以娘经常教她,要节省也要勤快,虽然舅舅舅妈待他们都好,但她们得要知道感恩,不能做白吃白喝的人。
  小菘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不买了。
  小石头更不敢,他家里都开始吃素的银索豆腐馅馒头了,估摸着阿娘手头又紧了。
  唯有暂时没有兄弟姊妹、家里有十文都愿意给她花九文的茉莉眼中闪动着期望,她一会儿就要回去缠爹娘!要叫爹娘带着她过来买!
  茉莉还大方仗义地对两个好友说:“若是我娘真给我买了,你们都上我家玩。我们一起玩。”
  小菘立刻便欢呼起来,抱住茉莉:“茉莉,我最喜爱你了!以后我有好吃的,头一个分给你!”
  小石头则可怜巴巴地说:“你娘会不会给你买大马将军呢?要不你也叫她买一个呗?”
  茉莉无言地斜他一眼:“我不要大马将军。”
  “为什么啊!”
  “不喜欢。”
  “怎会不喜欢呢?”
  “就是不喜欢。”
  小石头说不过两个女孩儿,垂头丧气地回家了。
  回到家里,推开房门,他大哥林维明与孟博远已经躺在被窝里呼呼大睡。
  孟四哥已经在他家住了七天了,不论是谁来劝都不肯回家,最后孟三哥和孟家婶婶只好偷偷塞了银钱给阿娘,让他家收容孟四哥些时日,盼着他自个想通了再回家去。
  所以现在这小小的隔室里,是三个人挤在一张床榻上,小石头经常被他俩挤得掉到床下去,后来他学聪明了,睡在最里头,但也没好多少,他还是经常被他亲哥挤得贴在墙上睡。
  大哥和孟四哥已经睡得嘴角流口水了。
  才什么时辰啊,这就睡了……小石头学着他爹的样子摇头叹气:“完了完了,都废了啊!”
  然后他便毫不客气,从两个睡得打雷都不醒的哥哥们身上踩了过去,有些怅然地缩在床榻与墙中间小小的空里。
  躺下时,衣兜里发出了铜板碰撞的声音,他才发现自己兜里还有四文钱,方才光顾看大马将军,他都忘了买糖吃了。
  但如今他也不想吃了。
  他以后也不买糖了!
  小石头那满满都是吃的脑子里,头一回有了别的,他忽然便在心里立下了个大志向:以后从大哥二哥三哥四哥还有爹娘们手里哄来的铜子他都要攒起来,总有一日他要买到那大马将军!
  小石头的双眼燃起了熊熊烈火,怀着这远大的理想,拽过被子也闭上了眼。
  与此同时,国子监的南斋学馆中,丁字号学斋的学子所居住的那排学馆里,还热闹着。
  国子监的学馆是大通铺,一溜的火炕沿着墙砌过去,一间屋子住十二个人,人多又拥挤,每间屋子便都是吵吵闹闹的。
  有放声高歌的、有大声读书的、还有突然把同窗举起来冲过去撞柱子的。
  今日住丁号学馆里的学子们,刚刚才从家中回来不久,大多都在收拾衣物、铺床,也有从家里带了不少吃食来的。
  卢昉今日来的晚,现下刚从包袱里拿出家里父母为他准备的一些干粮零嘴。
  就听油纸包取出来时有响声,他身后、周围便忽然冒出了不少冒着绿光的脑袋,他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同舍的饿狼们扑过来淹没了:
  “让我瞧瞧?咱娘又给咱带了啥?烤馒头!呦!还有炒米花!给我来一个,多谢咱娘嘞!”
  等他回过神来,手里只剩空空如也、被抢得皱巴巴的包袱皮了。
  “一群混账东西,竟然一个也不给我留!”卢昉悲愤交加,哇呀呀叫着也扑了过去。
  打过一架后,馒头吃完了,这群半大小子又饿了,便又开始抽签由谁出去买好吃的:
  “哪个抽得最短的,就去姚小娘子的铺子里买些速食汤饼、炙肉肠来,对了,鸡子儿也来几个,再称一包乌梅回来吃。”
  很快,学馆里的倒霉蛋产生了,卢昉抓住自己的发髻悲愤道:“怎么又是我!”
  其他人嘻嘻笑着,在他脖子上挂上个篮子,将他推出门去:“义父速去速回!儿们嗷嗷待哺,在家等你归来啊!”
  他骂骂咧咧地出去了,寒风迎面一扑,更是叫他一身都冷透了。他只好抓着篮子,快步往巷子深处走去。
  姚家屋檐下已亮起了灯笼。
  昏黄的光照亮了杂货铺门前的空地与两张桌椅,桌边竟然零散地坐了几个人在吃东西。
  卢昉还奇怪呢,怎的这般冷的天还有人坐在铺子外头吃东西?下一刻,他便被一股浓浓的、从没有吃过的鲜汤香味吸引了。
  这是什么味道?
  他心想着,脚下不自觉加快了步伐。
  走近了就发现,也是几个学子坐在桌边,面前都有一碗清亮素汤,热腾腾的。卢昉假装不经意一暼,发现里头什么都有,有白菜卷、香菇、萝卜、炸豆腐,而且每个人碗里的东西还都不太一样。
  他怀着好奇,便想着问问姚小娘子。
  要说顶着寒风出来一趟有什么好处,那便是见着姚小娘子啊!
  国子监是和尚庙,本就少有女子,便是有,在外头能见到的,也大多都是膀大腰圆、凶巴巴的婶娘们。如姚小娘子这般,笑容明朗、容貌秀丽的女子,实在是太少见了!
  卢昉也不是对人家有什么非分之想,见着美丽的人与物,总会生出些本能的愉悦罢了。
  “姚小娘子!姚小娘……”
  他咧着嘴、兴冲冲地伸头往窗口处一看,只对上一双冷淡的细长眼眸。
  卢昉的笑容消失了。
  那人原本坐在柜台后头写着什么,见有人走到窗子边,才慢慢地搁了笔,起身问道:“要什么?”
  这男人站起来了,卢昉才发觉他身姿如此高大。他竟要微微仰头看他。
  卢昉愣了一下,但很快想起来同舍那些混球的嘱托,于是沮丧地一个个报了出来。
  本以为那男人会进院子里去把姚小娘子叫出来,没想到他只是淡淡应了声,便卷起袖子,竟也有模有样地给他烤起了炙肉肠。
  他竟会做炙肉肠?
  烤完后,他又从锅里捞了鸡子儿、称了乌梅,之后一起递了过来,如姚小娘子般,在油纸包外头绑麻绳时便默算好了账,无需算盘,顺口便将价钱报了出来:“九十八文。”
  卢昉有点不服,结果自己在心里算了半天,才发现没算错,便掏钱付账了。
  他撇着嘴,心里嘀嘀咕咕:心算不是姚小娘子的绝技吗?怎么这不知哪儿冒出来的家伙也会?
  付了钱,他要走时,又再次看到桌旁喝汤吃菜的那几个学子,见他们吃得一脸满足,还是没忍住,又回身问道:“他们吃的是什么?”
  那男人本已重新坐下,提了笔要写字,没想到他又回来,便淡淡答:“杂蔬煮。”
  “还有吗?给我来一碗。”卢昉听得他的回答便有些不满,要是姚小娘子早就言笑晏晏地说“这是杂蔬煮,郎君要不要来一碗?”
  结果他竟木头似的,问什么便只答什么,一点都不会做生意!哼,姚小娘子到底去哪了?
  “有,在这儿,萝卜、山药、豆腐、白菜一类的素菜具都是两文一串,鸡肉丸子四文一串、鸭血、香菇三文一份,你要什么?”
  那人似乎有些无奈地重新搁下笔,冷淡地说着,起身往柜台角落里摆的九宫格深锅子一指,那里正咕噜噜滚沸着鲜香的素汤,被竹签串起来的各色蔬菜、肉丸子在汤水沉浮着。
  卢昉咕咚咽了咽口水,好香啊。
  没吃过的美味令他暂时忘了这冷冰冰的男人那对待客人无礼的态度,兴致勃勃地点了起来:
  “白萝卜来两串,瞧着煮得好软烂啊,一定好吃。炸豆腐也两串,还要肉丸子两串,鸭血,鸭血一定要,再来两串,香菇也不能少……那是什么?面筋吗?那个也要两串!”
  那人默默挨个捞了后,便用干净的筷子把签子都撸下来,把菜全堆在碗里,再用大勺舀了两勺汤在里头,便扭头对他道:“三十文。”
  卢昉接了过来,再次把钱付了,坐下喝的时候,还不甘心地透过窗口往院子里望了眼,但还是遗憾,并没有看到姚小娘子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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