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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借衣裳有什么好稀奇的。”赵野把火焰烧得更旺,烧得每个人脸上都是红彤彤的,解释道,“他们没有能换洗的衣裳就问别人借,借到了才能把身上的脏衣服换下来洗。军营里的男人们都是这样的,只要多出一身衣裳,就能给整个帐子的都换一遍。”
  梁彦好听了忍不了,想也不想就答,“我可不想和你们穿同一身衣裳,太脏了。”
  糙汉翻了个白眼,拿草芯丢他。
  可章絮情绪却不大好,她想起白日那些男人说话时,话语里的困窘。
  借穿两日要付多少钱,哪里磨破了要赔偿。
  明明都说好了,借衣裳的点着头答应,弯着腰正准备从口袋里掏钱,可对方忽然反悔了,拿着衣裳再三抬价,那些话特别刺耳,若是她,她肯定会觉得特别羞愧,“我就这一身替换的,要是给你不小心穿破了,我日后穿什么。你想让我和你一样丢人么。”
  她又鬼使神差地记起,三年前杜皓出门时,也是只穿了这么一身新衣裳,没更多的钱置办里衣。
  杜哥和她说,等到地方拿了补贴,自会买新的,省得千里迢迢背过去,累人。她是信了的,征兵的信誓旦旦与她们说,到了地方有多好,成日大鱼大肉,领上好的军服,派上等的兵器,所以她从没想过他们的日子竟然这样困顿。
  第163章
  羊秦转身往回走的时候,还在回味嘴里的兔肉味。
  那味道怪香的,碰了舌头怎么也散不掉……很让他留恋。
  他忽然觉得脚踝有些痒,鬼使神差地蹲下身,伸出左手去瘙痒。特别痒,见鬼了,明明白日才洗过澡,刚换的里衣。他边挠,边偏过身子,用余光去瞥那个抱着孩子的美丽女人。
  她很美,很美,队三队五队九自他们一进队伍,就一直在他耳边说,“那边有女人,都长得美,就算不搭话,随便看两眼也是不亏。特别是那个抱孩子的,美得过分。秦哥,你去看看就知道了,符合咱们的胃口。”
  羊秦知道自己不该想这些,可脑子控制不住,非要往这方面去想。一想,就要转过身去看她。往日是对视不上的,他很小心,都是偷看。哪知道今日与她正对上。
  不如说,她正目光如炬地盯着自己。
  被发现了。羊秦冷不丁咽了口口水,装作理直气壮的样子,拧了眉,瞪回去,威胁对方。而后随便在脚踝上抓了抓,起身往回走。
  弟兄们还在原地等他,一个两个翘首以盼,问他套出来什么话了。
  “人家赌钱呢,你们凑个什么热闹,身上几个铜板啊,去跟他们掰大腿。”队副不知道为什么,心情这么差,话说完就低头钻帐篷里睡大觉去了。
  说是睡觉,睡不着的。那女人……羊秦想起章絮便燥热地翻了身,烦恼地把右手压进脑袋下方,紧闭双眼,要睡。可一闭眼,她的容颜就飘出来了,贴在他眼珠子上,一颦一笑,愈发清晰。
  那可是别人的娘子。他伸手捶了下地,想自己难道疯了么?别人家的也要觊觎。
  但冲动上来了,是摁不住的。又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更没法,死心了,蜷缩成一团,任凭对方在脑海里折磨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没多久,身体里的邪念还未散尽,有人进来。他和队二一块儿睡。队二一掀帘子就看见他不正常的神情和举动,轻笑两声。
  羊秦正烦着,气得踢了队二一脚,用气声骂,“滚。”
  队二低头看着他,找了个地方坐下,摸着黑,嘴贱,问,“想谁呢?”
  他哑然,燥热难耐,答不出话,把脸转了过去,等邪火散尽。
  终于,伴随着身轻,羊秦能转身了,瘫在地上大口喘气,答,“别管。”
  没人知道他的心事,正如另一边,没人能懂章絮那样。他们俩,此前完全不认识,居然因为一个死人,隐秘地产生了联系。
  火焰还在燃烧,噼里啪啦地响。总有人在说话,他们的棋还没下完。
  可赵野要输了,输得极其幼稚,准确地说,章絮方才说的话扰乱了他的心神,使他陡然没了玩乐的心思,有意把棋子丢给公子哥吃,不做防备。
  “……下完这把我不来了。”糙汉不知道与谁说,冷不丁冒出这一句,身子冲着公子哥,脸却偏向章絮。
  他肯定希望娘子能对再解释几句,至少和自己说两句,比如,“虽然那个人像杜哥,可眼下我已经是你的娘子……”
  她什么没说,抿着一张嘴陷入沉默。
  叫他煎熬。
  那时候她提过一嘴。她好像没在这件事上给个准数,到底还喜不喜欢杜兄弟,挂不挂念他,伤不伤心,他不知道的。
  他半张着嘴,想问,问不出,觉得丢人,所以吸了吸鼻子,难过地把头扭回去。
  这是梁彦好第一次从章絮嘴里听到她亡夫的消息。有些惊讶,但又很快归于平静,扫了对面两人几眼后,一把抓住赵野的手,与她说,“他真像么?别管赵野,你跟我们说实话,若是有需要我给你做主。”
  她脑子很乱,说话前终于想起来要看赵野的脸色了。显而易见,他的脸色很不好,且一察觉到她的目光就躲,躲开。
  “……像,越看越像。”章絮垂下脑袋,吞了吞口水。
  赵野一听,胸口更疼了,气得喘气喘不上,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不是他不大方,想来任何一个男人听到这种话,心里都不可能不多想。他没有多说,已经给足了她体面,再要他装作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不可能。
  “……你们说吧,我累了,我先走了。”他甩下旗子就要走,结果还没起身就给关逸一把摁了回来。
  “你先听章娘子把话说完,就你这急脾气,真不管不顾把你俩放回去,半句都别想扯清楚。”关逸怕他走,还伸脚压住了他的大腿,硬生生把他扣下。
  “你们什么人啊。”赵野又气又委屈,指着他们骂,“我娘子我能不疼着么。情情爱爱的事情非要摊开了说给你们听,她不要脸子的么?我和你们说,她心里有谁都行,我才不跟杜兄弟比。”
  就知道这男人吃味。
  公子哥果断蹬了赵野一脚,回,“章娘子若是真怕我们知道,就不会当着这么多人面提。还不是怕你想不开。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给她扣这么大一顶帽子。”
  “我……”糙汉气得没话说,不犟了,把头一低,老老实实听他们代自己问。
  “男人都这样,小气得很,你别往心里去,有什么说什么。”梁彦好是站在她这边的,作为好友,无条件支持她。
  其实有点说不出口。
  她抱着阿和垂了下眼眸,忽然从眼角掉出泪来,抛出想了很久也得不到答案的疑惑,“我就是……特别想知道,他为什么不像赵野一样,一心一意念着回来。”
  “是我不够好么?”
  也不能说还有多少爱,少年夫妻,就是一腔热情,时间久了就散了。只是走了这么久、这么远,她始终没找到能让杜皓停下来的理由。是女人么?是官职?还是前路真有
  那么危险,没一个能回来的。
  眼下突然看到与之相像的男人,章絮心里的渴望死灰复燃,她不是来求未全的爱的,而是来答未解的惑。
  “当然不是。”男人们异口同声。
  赵野抬头,与梁彦好对视一眼,先说,“你好得不得了。”
  公子哥再补上,“怎么能妄自菲薄,你的品质,大家有目共睹。”
  但她钻了牛角尖,非要把这个困惑弄明白不可,低着嗓子说,“那回来的那么多,为什么偏少了他一个。”
  谁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哪怕是曾经与杜皓同吃同住的赵野。
  于是男人松了口,建议道,“你想跟他说什么便去说吧,我不拦你。”
  问谁,问羊秦。
  她的脸上布满了茫然,“我去和他说什么,他也不认识我,问他又能得到什么?”
  “你都没问,你怎么知道自己得不到答案?”公子哥突然插进来,鼓励她,“你都想了那么久,要任由机会从眼前溜走?”
  她的眼睛明亮了又黯淡下去。
  “不如明日我去帮你把他喊来?”梁彦好还没忘掉使唤人这个旧习惯。
  “……不用了。”女人擦了把眼泪,坚定地答,“想要的答案我自己会找。”
  众人眼见着她情绪低落,便也不好继续强留他们,放人前只叮嘱赵野说话前过过脑子,别意气用事。
  他们睡一个帐篷,天经地义,在这之前恨不得脚背贴脚跟。这会儿再往回走,脚步就慢下来了。女人走两步停下来等他,她一停,他也跟着停,还没想好要和她说些什么。
  “你不和我一起睡么?”章絮摸了把脸,掀开帘子,身子矮下去,把阿和放在柔软的被子上。天凉,他们已经购置了新的更厚实寝被,但她亲手做的那床喜被,还被他盖在身上。
  “睡。”他轻答了一声,微微弯身,帮她撑起布帘,好叫她把鞋袜都脱好,再精心摆弄好阿和的睡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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