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他们三个排在一起。
也许他们是今日最幸运的人。粗犷的陌生男人端着那碗香粥一声又一声地喟叹,每喝一口,都要“哎呀”着赞叹。两个小娃娃不能自己喝,就坐在特别高的凳子上,看着大哥哥往车上搬东西,又半张着嘴等大肚子的姐姐喂。
好香。
口水从嘴角掉到脏兮兮的鞋上。
章絮看得好喜欢,用沾湿的干净布一点点擦干净他们脸上的泥巴,又亲昵地给他们亲吻。
“我们会把你们的娘亲送去该去的地方。”收摊时他们商量好的,回家之前顺道再去一趟棺材铺,给亡者打一口还算不错的棺材,过两日再给她葬了。
“欢迎来到我们家。”女人作为管家的,是时候给他们热切的拥抱了。
第131章
赵野跟着狄旌干了十几日,终于得到了他的信任。据他所说,马腾几位亲信是随他从老家茂陵来的,此前祖祖辈辈都是给武帝守陵的守陵人,所以他们自生下来,官家就会给他们在大臂上纹上守陵人特有的刺青。
这刺青具体是什么样的,赵野不清楚,这一时半会儿也别想找人问到,那都是不可外传的机密。
但他回来的路上一合计,干脆随便在肩头上纹个像模像样的,简单一点,带字就成,只要被他们发现时能要对方一眼认出来起疑心就成。
定了主意,赵野连日来的紧张都跟着安稳许多,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又想起今日是娘子他们
第一回出摊,肯定很辛苦,于是在沿街的小铺子里买了些可口的小食,带回去加餐。
哪知道才推门,听见院子里一口一个“爹”在喊,一愣,有些发蒙,心想,难不成离家半日娘子就生了?这娃娃刚生下来就能喊爹么?都生下来了怎么没人通知他?他越想越兴奋,面露喜色,喜出望外,连院门都不记得关,咿呀诶呀地张开手往屋子里跑。
等他大步冲进屋里,看见两个光屁股的小子,彻底憋不住心中暗藏已久的喜悦,脱口而出,“爹在这里呢。”
“?”正在给两个小孩儿洗澡的呼衍容吉扭过头来,想着怎么又来一个要当爹的。
而坐在边上才学着带娃的梁彦好冲着他翻了个白眼,开口怼他,“想当爹想疯了你,这我儿子。”
章絮不在屋子里,她去酒大夫屋子里问诊治的事情了。他没看见那个
大肚子,所以倔脾气也跟着上来,“你们……你们就知道逗我玩,这不是我儿子是谁儿子。你们几个大老爷们的,谁能突然端个小娃娃出来。诶!说的就是你,动作轻点,别把我儿子肌肤碰坏了。”
赵野说完,上前就想抢人,呼衍容吉头一回见到这么滑稽的场景,哭笑不得,把人一放,赶紧拉住糙汉的手,解释道,“tahыyyэдэгчnnhгэдcэhд6ancaap6anha。Эhэ6oлθhθθдθp6nдhnnaвcah3ynлюm。”(你家孩子还在妹妹肚子里呢,这是我们今日捡回来的。)
什么,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糙汉捏起那两小孩儿的胳膊往这边一转,再仔细看了两眼,发觉这模样确实不像娘子。娘子貌美肤白,怎么生的出这样黝黑的小子。也是,这小孩儿都到膝盖那么高了,哪里塞得进娘子的肚子里。
出丑了,想解释的话哽在喉咙里,又想这小子绝对要笑话自己,连忙把火拱到公子哥身上,“你这小子,上辈子缺儿子啊,没事捡别人家的做什么?”
“……就你多嘴。”什么话不提提这茬,梁彦好还没和容吉解释明白呢,气得蹬了他一脚,要他赶紧走,“章娘子等你回来吃饭,到现在还没动筷子,快滚,滚滚滚,从我屋里麻溜地滚出去。”
糙汉摸着脑袋灰溜溜地走了,容吉肚子里的气可还没消。
她给娃娃洗得温柔又仔细,就是不跟他说一句话。每回公子哥想在盆里的热水中偷偷握住她的手时,都会被她一巴掌拍开。但那巴掌也是温柔的。至少他觉得,女人是在同自己打情骂俏。
“xyrhpyhжn。”梁彦好没脸皮,人一走开就又开始低声求她。求着求着,这嘴皮就又贴到她脖子上去了,偷摸地亲她,光明正大地吻她。
两个孩子还小,不过是刚能听懂人话的岁数。方才章絮见到时,推测不过两三岁,并不是能记清楚身边事的年龄,又
第一回见,看他们两个人摸来摸去的,只觉得好玩,光着身子坐在水盆里哈哈地笑,抬头与梁彦好说,“娘亲不喜欢爹。”
“……你们还小,懂什么,你娘她可喜欢我了。”梁彦好还没习惯自己有小孩儿了,看什么都新鲜,一会儿像抓小鸡似的,把他们从地上拎起来,一会儿又像洗菜,用手掬着清水往他们身上浇。直到看见呼衍容吉给他们搓下来一层灰黑色的皴泥,才反应过来这俩不是皮肤黑,是太脏。
他本能地有些嫌弃,皱了眉,拍了拍小家伙的脑袋,教训道,“以后再这么脏可不许上我家的床,我用的可都是丝做的料子,金贵得很……”
呼衍容吉听不懂,但她好久没带过孩子,心里又紧张又高兴的,好像曾经丢失过的被找回来,又好像破碎的也逐渐完整。
换了三次水,等两个小家伙都洗得皮肤发红,有些嫩的地方快破了,女人才放过他们。
擦干把他们抱上床是梁彦好的事情。只有他们这里的床铺大,能睡下四个人。
抱上床后,小孩们要睡了,大人的夜才刚刚开始。
也不知道今日吃错了什么,公子哥特别想与她亲近,余光瞥见她要去沐浴,弯身与孩子们说了句“乖乖睡觉”就匆忙跟出去了。
长廊里,一男一女,一前一后,都显得着急。呼衍容吉急着甩开他,梁彦好忙着追上她。两人在快走到浴房门口时碰上,屋里温热的水汽还没散开,连同眸子都是氤氲的。
呼衍容吉垂了垂眼眸,看见他身上的脏衣服,又看见他死死拽住不肯放的左手。
‘松手。’女人单手也能与他说,‘门还开着,给他们看见不好。有什么话,等我洗完再说。’
这回没人妨碍,他能答上话了,‘他们都睡了。我想和你一起洗。’
男人女人一起洗澡,得是很亲密的关系,又想做很亲密的事情。她立刻就会懂,把脸别开,有些臊。毕竟两人一开始做的时候,她是男人的奴仆,后来是迟早要分开却两情相悦的男女。
而如今,她会成为他日后的妻子。
尽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得到准信,但她心里到底种下希望了。希望,真是让人贪恋的东西。
所以不再像野兽那样用痴狂的欲望浇灌对方后,他们各自冷静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也不能说清心寡欲吧,就是,学会克制了,心里清楚,这样纯粹的爱,做一次少一次。
今日忽然提起,在一个记不起何月何日何时的混沌时候,她心里小鹿乱撞。一只脚迈出门槛,往长廊前后望了望,而后收回来,将他带进了门内。
离水桶还有些距离,身上的衣服还没脱,梁彦好身上本该是湿冷的,莫名烦。乱起来。
不等女人挣脱自己的手,也没来得及换个与她相对的姿势,复杂而细密的吻就落进了她胸怀里。
他的吻和别人的大有不同,至少能隔着皮肉触及她的灵魂,轻轻一碰,衣角就掉进盆里,被热水打湿。
‘……别太久,孩子们发现我们迟迟不回去,会哭闹的。’她的手指零零散散地把要说的话呈现给他看。
但他不理会,抬手覆上女人的双目时,而后沉迷地闭上了眼睛。
黑暗里,有吞咽的声音,他不知道在吃什么东西,直至一双嘴唇埋进渴求已久的源泉里。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哑巴,这会儿光着身子站在他身前,除了瘫软,便只剩下紧勾向上的双脚,还有摁住他后脑勺的那双手。
不能放过他,不许放开他,要凌驾于他之上,要把还剩下的欲。望与情爱尽数递交给他。
“啊。”极其轻悄的一声呼喊,她坐在水桶边缘勾起了身子,双脚往外蹬踹。而后起水流声、吞咽声和女人暂抵桃源的阵阵喘。息声。
也不算休息,该做的事情还没开始。他不过是要准备入盆时才想起来身上的衣物尚未除尽。
但他早不是几月前瘦弱纤细的男子了,这段时日跟着赵野他们一通操练,臂膀、胸膛都厚重不少。这会儿借着水面上的月光也能瞧清楚,正是能吸引女人的模样。
‘你还没说是不是真的要娶我呢?’女人忍了这么多日,总算是找到机会开口问,‘我早就收了你的东西,你打算要我什么时候给你当女人。’
他闻言,轻笑两声,入水前弯腰在她脸上轻啄几口,答,‘什么时候看到草原什么时候娶你。容吉,咱们总得找到个能给你送嫁的地方,哪怕新冒出来的一棵小草也行。’
说的好听。
这男人就是嘴上说的好听。
但她看见这回答,肚子里的气才真正消散去。好像时光一下子回到十年前,她收拾行囊要从家里出嫁时,母亲姊妹都为她梳妆。好像她期待已久的和心上人的洞房花烛到今日才能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