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男人就是这么个东西,离了下面活不了的,谁也逃不过。”
“……诶,我记得那女医来时,嘴上分明说的是,她从山寨里来,和那些人是一会儿的。怎么传来传去,你们都开始说她是村子里的人了。她与我们可无半分关系。我们吃过的苦,她可是一点没沾上,我们享过的好,可全被她占了去。你们这些头发长的,倒是好,人家给你几贴药了,就帮着那人说好话,也不想想自己的处境。”
“她看好病肯定就走了啊,谁还能来管我们死活。你们与其动脑筋想他们配不配对,不如好好琢磨怎么把人留下来。”
边上听着的,豁然开朗,连忙问,“这人要怎么留?她可是医工,惹了她,日后不给我们看病了怎么办?哪有得罪医工的,不是自寻死路。”
挑事的连忙答,“医工又如何,医工再厉害也是个女人。只要是个女人就得跟着男人跑。找个没家的男人把她收为娘子不就成了。这样的咱们村里也不少……怎么,你们不敢。你们有什么不敢的。就许他们寨子里的过来欺负我们,就不许我们村里的欺负回去。要怪就怪她站错了边。”
人群里自然有听不下去的,连忙开口劝阻,“她肚子里都揣着孩子,怎么可能没男人,只是没叫你知道她男人是谁。要我说,行一恶不如行一善,她这个月尽心尽责地帮助大家,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帮不上忙也别黑了心去害人。”
听见这话,前头拿主意的不高兴了,指着说,“哟,你这么有良心怎么不见你把我们全救出去呢?这会儿知道说我们下黑手了,贱不贱。大家都是五十步,谁也没资格笑百步的。我要把她留下来,不也是为了大家着想,不也是希望村子里日后能有个日日能见到的医工。”
“她真聪明了,知道躲程弋那边,平日里也没几个人往那边去。我现在就去找
几个得闲的过去看看去,看看他们亲眼见了这绝世的美人,是和你们想的一样,放人家姑娘一马,还是和我一样,哪怕下黑手也要把人留下来。”
拦人的不敢说了,站起身就要往章絮那边去,多少给她通风报信去。
可拿主意的不让,她在村子里还算是有威望的,能呼风唤雨,仰着头将这里坐着的几个看了一圈,威胁道,“若是被我知道她最后逃开了,在座的几个都别想有好生日子过。他日若是山寨的下来了,我肯定要你们死我前边。”
“识相的,就给我把嘴闭牢了。”
“还有什么孩子,笑话,这算什么威胁人的东西。打了不就没了,这是什么很难的事情么?只要让她没了念想,心甘情愿地留在村子里,他男人再厉害,赶来也晚了。”
第110章
章絮彻底病倒了,只是简单的风寒。
程弋把家里有的都拿出来给她裹上,也还是于事无补。村子里只用得起柳絮,无论盖多少层都是冰冷的,没法要她的身子暖起来。
这事儿她不敢做主,也不敢给自己瞎开方,只能白日含两块姜片去去寒,或让程弋烧半盆热水于睡前泡泡脚,逼一逼寒气。
可到底是病,若如此简单就能化解的,还要看病吃药做什么。
“你再吃点吧,这都几天了,有喝下去两碗么。”程弋被她磨得没脾气,哄也哄过的,劝也劝过了,她发起烧来就糊涂,昏睡,一口不吃,眼下好容易退烧,赶紧端着稀粥过来,要她吃两口。
她吃不下,头痛欲裂,眼睛还没睁开就要落下泪,轻摇着头答,“……我难受。”
这是他们三人相依为命的第五日。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何事,之前愿意过来照顾她的都走了。程弋不擅长照顾人,稍微有一点闪失都不行,病情由此越拖越重。
又听得拒绝,少年心里快急死了,低头看着她,真是恨不得帮她把粥吃了,用了些脾气威胁道,“你要是再不吃,我就不让你见他了。他一来我就说你走了,去了其他地方,再也找不到。”
程弋也不知道如何劝。他最近听到些村子里的疯言疯语,说那些人要给她男人牵桥搭线。又听说要给她再找个男人,把她留下来。
那些人真是一群疯子。他早就知道了,也跟她说过有些人没必要救,该走就往前继续走。谁知道她偏不听。
章絮不知道这些,她病得太厉害了,几天就瘦了许多,浑浑噩噩的,已经不知道日子过到了什么时候,开口只说,“不论我去哪里他都能找到我的。”脸上露出苍白的笑容,“他把事情办完就会回来找我。”又是如此的信任。
“……这样下去不行。”程弋怕她真的会死,果断站起身,拿了主意,道,“我这就去山寨把你男人找来。”
女人听了,有些意外,“见了他,你心里又不好受了。没事的,一点小病而已,过两天就好了。只是这些天没法下地,委屈你们两个,等身子好些,我再给你们做好吃的。”
他不肯,他不舍得要章絮受苦,红着眼睛答,“风寒也是能死人的……这事儿不能拖,外面全是坏的,他们只想变着法子把你们也拖下水。”
她没听懂,但知道他是好心,又怕他找不到赵野。那男人总是神出鬼没的。便拿了个能佐证身份的,塞进他手里,“去找我师父吧。他就住在山寨里,是个年过古稀但头发还黑着的老人家。他医术高明,只要来,我的病就能好。”
少年接过那信物,低头看了两眼,不敢置信,连忙问,“你怎么这么信任我?我分明对你有二心。”
女人咳嗽两声,笑着答,“君子论迹不论心。这些天,你嘴上威胁我的都没做,你打心眼里不想做的却都为我做了。就是他来也没别的话能说,你想要的我给你记下了,等走的时候再给你。”
“……?”程弋没想到会反过来被她挑逗。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要的是男女间的那种亲热,不是姐姐和弟弟式的,嘴唇鼻子碰一碰。
“你!”少年被她的话吓到,扭头去看靠着她睡下的昭昭,生怕妹妹也跟着她学坏,“你怎么跟她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女人说话有气无力,却也愿意陪他一句一句往下说。
“你看起来规规矩矩的,做起事来却水性杨花。我没见过他那样听话的男人了,你却背着他与我交好。”少年尚不知道成人的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
这话她也不是第一次听了,听多了就惯了。
“你要的也不算过分。若是你想与我交合,那我就不答应了。”女人不知道跟谁学来的,说荤话逗他玩,看他被挑逗得面红耳赤,联想到许多不该设想的事物,觉得他实在可爱。
“……你这女人。”他被撩地春心荡漾,看着她,莫名有了反应。这把他吓得够呛,想她为何如此胆大,还病着,昭昭还在边上,竟然敢,竟然敢当着面说这种话,“你……”
话还没说完,程弋头一扭,便打算往外走了。
章絮病得很厉害,能陪他说两句,就是一整天里最有精力的时候了,这事拖不得,“我跑的快,最晚明日肯定回来。昭昭留在这里陪你,有什么做不了的,尽管同她说。”
少年说完便走了,穿上了章絮前些日子于百忙之中给他缝出来的冬衣。
他走了,屋里再度变得冷清。
也不是章絮不想赵野来,相反,她比任何人都希望赵野能来看看自己。可他又不是神仙,能顾得上这么多人。她不愿意在紧要关头给他添麻烦,所以不给程弋独有的那管响箭,而是带在身上的首饰。
“……姐姐,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呀?我看见哥哥生气了。”昭昭才不怕她病呢,像只软乎乎的倮虫,拱进她的被窝里,又把小手搭在她的肚子上,要与还未成型的小家伙一块儿玩耍。
章絮身子重,又没力气翻身,只能简单地挪了挪腿脚,轻声道,“你哥哥脸皮薄,想要我给你当嫂嫂,又不敢直说。方才被我戳破了还要羞羞脸。”
昭昭一听,姐姐要给自己当嫂嫂,乐得合不拢嘴,摸着她的肚子迷迷糊糊地说,“昭昭要有妹妹啦。”
把她逗笑了,笑得她喉咙疼,又皱着眉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为什么是妹妹呀?我如果给你当嫂嫂,她得是你的小侄女儿。”
四岁的小孩儿哪里算得清楚这些,听又听不懂的,嘟着嘴道,“我不管,就是妹妹!”说完半坐起身,把耳朵贴在她的肚皮上,振振有词,“你听,她都喊我姐姐啦。嘿嘿嘿。”
小女孩的笑声最治愈人,她都不觉得头有那么痛了,只想抱着她好好地睡一觉,躲在这里安心地等酒兴言来救她。
有时候也不能怪村民把她当救命之人,她也是一样的,她把老酒看成了那个能解决一切问题的医工。
——
然而好景不长,天才刚黑,就有人来敲门了。“咚咚咚”的,吵得她头痛更厉害。
程昭被吓得,埋头躲在被子里不敢出来,只听那些人把门敲得里外摇晃,碰得锁链阵阵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