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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比如,章絮跟他们讲讲从前在农家种地时,从藤蔓上长出来的形似小人的瓜果,因为长得太像人了,婆婆把这个果子拿来上供,供给观音娘娘,导致她每回起夜时都会被那个小果子吓一跳。
  关逸说,他这身剑术也不全是自己参透的。就他这脑袋瓜子,两句话也说不明白,哪有这个本事。大约是二十岁出头的时候,心高气傲,爱找人比试,便往各处游历,哪个有名气他都要与之比试一场。可唯独那一回,原本来应战的却换了个年纪不大的丫头。那丫头红着眼睛跟他说,自家哥哥前半月给人砍断了使剑的左手,没法来了,又不能毁约,所以她替哥哥来。
  “我说,这怎么行,我们比的可不是君子剑,是要一较高下,断人生死的。我便收了剑要走。你们猜怎么着,她拉着我的袖子不肯放我走,说周遭这么多人看着呢,她可不能毁兄长的名誉,就是死也得死我剑下。”
  “你们说,我什么时候遇到过这么不讲理的丫头啊。我就答,行,比就比,到时候真出了什么事,可别来找我的麻烦。”关逸对那女人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尽管事情过去了快二十年,也还是没办法忘掉她。于是饮了一口酒,接着道,“然后我们就比啊,你一剑我一剑的,特意打给旁边那些看热闹的看。”
  “后来怎么的?”章絮好奇极了,她对每个有女人的故事都感到好奇,仿佛能从他们的话语里得知另
  一个女人的一生那般。
  “后来她输了,接了我一百七十六招。”关逸说这话的时候,神情看起来就像在切一块儿猪肉,“她的招式不一般,难缠,就像不经意间爬在你身上的荆棘。要么把她彻底毁了得以脱身,要么被她死死缠住,直到喘不上气的那一刻。也不怕你们说我,她是我杀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女人,我敬重她,临走之前和她的棺材拜了门阴亲。”
  这话听起来怪吓人的,说完大家都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章絮是很感慨的,又很触动,坐在火光前掉了几颗眼泪;梁彦好有些难以置信,他没法想象看起来还算亲和的关逸在这种事情上居然轴成这样,他觉着,这件事要是轮到他,他肯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了,不会叫事情变成这副模样;酒兴言叹了一口气,开口替他解释,说仗剑天涯的义字大过天,一个女娃娃也能有这样高的武功,也属实难得了。
  唯一能理解他的居然是赵野,他点头应承道,“也是位君子。”
  话题转了一圈,转到了赵野身上。他惯爱讲些边关的事情,那是他唯一熟知的,偏偏其他人爱听,特别是章絮和梁彦好,他们不知道打打杀杀究竟是何模样,也好奇赵野是怎么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所以天天盼着要他讲。
  今日讲的,是两年前对匈奴打得最惨烈的那一场战役,对阵的正是没下战书,忽然攻打过来的匈奴左西王须卜猾勤。
  起初呼衍容吉不知道他们说的是这个人,因为汉人这边给他的称谓与匈奴那边的有巨大差异,有时候音译名姓时,第一个转译的人口音稍微重些,把关键的名译错,从听感上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她只是听到了赵野口中标准的须卜氏的发音时才把注意力放到这上面来的。在她的记忆里,自己还没被囚禁之前,就对须卜氏的残暴有了一定的认识。他们家风如此,喜欢屠戮小部族与外族人。若不是与上可汗走得勤,抢来的东西又舍得往各家送,不至于混到今日这般地位。
  “那是须卜猾勤是
  第一回带兵南侵,军营里传的都是,他是才从王帐出来的世子,因父亲离世,接替了左西王的位置,而后才开始与我们交手。”赵野对这个人的印象深,他的行事作风太狠毒,几乎是服役那两年遇到过的最残暴的对手。
  “屠城、杀人质这些我就不说了,匈奴人的惯有手段。无论对面谁领兵,咱们输了,都是这个下场。他这人狠,就狠在对自家人也狠。你们知道,边关互相安插间谍是常有的事情,有人安插,军队里就得有人忙着抓间谍。当时我听说个什么事儿,他刚来那会儿为了让军队里上上下下的都服他,把哪儿哪儿来的间谍都抓了个遍,杀之以儆效尤。还不光是咱们这儿的,包括他们那边其他几个家族的,什么呼衍氏、兰氏、乔氏的,甚至是大可汗部下的,也一并抓了起来。”
  “寻常人抓了也就偷偷摸摸杀了,不给上头知道。他这人不这样,嚣张得很,你们猜猜,他把这些人的人头挂在哪里了?”赵野把大概的意思比划完,便伸手把放在脚边的酒杯拿起来喝了,等他们的答案。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
  这不是什么能拿来放在嘴边随口说两句的话题。但赵野既然这样问,便从另一个方面说明了此人的残暴。
  见没有一个人说话,呼衍容吉开口了,她还不确定赵野说的是不是他,答,“tэpoлгonhyyдыгnлyyoлohyhapж6oлoгa3apθлгθcθh6an。”(他肯定把人头挂在了能让更多人看到的地方。)
  “Дanh6oл6oлoepцэpгnnhyyл3вapoгcohye6oл3aыhyyдhnnцamaгθлгθгдθhθ。mnhnn3θвyy”(如果正在交战,那就是两军交界处;如果是按兵不动的状态,应该会挂在最大的那个市场的门楼上。我说的对不对?)
  这段话只有赵野一个人听懂了,因为呼衍容吉还没决定要加入他们。
  但他听完就问,“ЧnyyhnnгmэдэyyБncy6yдyyhnnгnnгahцyhnnглmэдhэ。”(你是不是认识他?须卜氏里会这么干的,我只知道这一个人。)赵野说完,手上的动作正好结束。
  呼衍容吉苦笑了几声,终于抬起了手,决心加入他们,开口道,“ШyБyЦnhnnгahnгynyh6элчээp6anгyn。”(须卜猾勤,草原上有谁不认识他。)
  “tэp6oлmnhnnhθθp。”(他是我的夫君。)
  夫君这词,有点难,她不知道怎么用手表达,赵野不舒服这个词,也没听懂。所以一开始大家只当是呼衍容吉与他有些什么渊源,大抵祖上有什么姻亲。谁也不希望这么好的姑娘与那种杀人魔有太大的关系,便互相看了一眼,准备把这事儿放过。
  哪里能想到,她没放过,停顿了片刻后,同时指了指赵野与章絮,继续道,她与须卜猾勤的关系,就像他们。
  “Бnθcвθphacahдaayyhэnгэpлэж,oepyyθpyyлcэh。tomыгhьЦnhь,3aлyyгhьДnhгэдэг6θгθθдaahnpээг3aлгamжлa6oлomжonθв3aлгamжлaгч。”(我十几岁的时候嫁给他,给他生了两个儿子。大的叫钦,小的名定,都是可以继承王位的世子。)
  这话说出来震惊众人。此前他们只猜测,呼衍容吉原是部族败落,惨遭屠戮,幸好是女儿身能免于一死,充为女奴,被困阶下或流放荒地,死里逃生勉强活下来的。哪知道她之前的身世竟这样显赫。四大家族的正妻无异于汉王庭的王妃一职,与梁彦好的母亲同级,可以说是万人之上、一人以下的风光了,不是病故或是重大过世,此生都能安享富贵。
  正当其他人都把目光放到梁彦好身上,想看看他能有什么反应时,他却一反常态,冷漠地问,“是不是他也这么对你了?”
  不然怎么解释从小娇生惯养的贵女如今却是一副油尽灯枯的模样。
  女人浅笑而不语。她觉得这是自己的仇恨,没必要强加在他们的身上,所以模棱两可道,“mahanaыhoлгonгyгahдээpθлгθж,6yэhcaphapahдгapгaaд,anлжaвaaдyyдyyдэдθл6θm6θг6oлгohoглocoh。”(他把我兄长的头颅挂在旗帜上,任烈日暴晒整整一个月。取下来也不肯放过,放在草地上给孩子们玩,当球踢。)
  尽管她的脸上尚且还有笑容,尽管她把心底的恨意藏得干净,还能盯着眼前的火光想些乱七八糟的事,尽管她已经避重就轻抓着眼下提起来没几年前那么伤心的事情说了,可众人还是露出了无法接受的神情。
  “他妈的,这家伙就是个畜生!”关逸先骂,他最恨欺负弱小的狗东西,遇上时从不留情,必然要斩于剑下的。
  章絮听得吓了吓,先是看了看呼衍容吉,再转回去看了眼赵野。她根本不能想象能让他们留有这么深刻印象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样子。嗜血如狂?杀人取乐?
  赵野则伸手拽了拽梁彦好的胳
  膊,让他别问太多,特别是当着这么多人面。有什么实在想问的,他们可以关上门来自己说。
  梁彦好不听,他怀疑,不,他确信,把呼衍容吉糟蹋成这样的,正是那个叫须卜猾勤的男人。
  “老酒说的,你以后再也不能要孩子,是不是也是他做的。别当我什么都不懂,朝中不少有曾经和亲的公主,我娘亲的妹妹,二十年前嫁给你们大可汗的宛禾公主,嫁过去不到三年就病死了,后面回来的人说是恶疾。哪里有那么多的恶疾,怎么能一个贴身的婢女都不留全杀了。我知道他们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容吉,你告诉我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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