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既然林长善说到这个份上,温屿不好再坚持,顺势下了台阶:“一切就由林山长做主,有劳林山长了。”
林长善见温屿把事情推给他,非但没介意,反而松了口气。
毕竟事情发生在四明书院前,与他脱不了干系。只要她不闹大就阿弥陀佛,对他来说,压着韩盛林,不过几句话而已。
解决掉韩盛林的麻烦,林长善问起了荀舫考功名之事,“你能想着走科举正途是好事,不知你以前学得如何,可有打算进学堂读书?”
荀舫转头看向温屿,微笑着问道:“娘子,你说呢?”
林长善只听得瞠目结舌,读书考功名大事,荀舫竟然交由温屿做主安排!
面对荀舫的咬牙切齿,温屿从容不迫地道:“夫君的天资聪颖,学问过人,进学堂读书反而会扰乱其心神,不如
在家中苦读来得清净。如今夫君缺的是书本,下场的经验。不知可能拜托林山长,借给夫君书本,历年来考试的文章,考卷,让夫君先熟悉一二。”
荀舫被温屿的无耻震惊住,她居然一个大钱都不想出!
林长善更是瞪圆了眼,书院不缺书本文章考卷,他的书架上就已经堆积如山。
令他难以置信的是,荀舫居然聪明到,自己在家学习就能考中功名!
温屿欠身恭敬地道:“林山长,夫君与我私底下说,想拜林山长为师。只夫君有顾虑,要是考不中,怕丢了林山长的脸。夫君打算私下拜林山长为师,要是考中之后,热热闹闹办场拜师礼,夫君能有此成就,皆为林山长私下教导指点之功劳。若落榜,此事揭过不提,方不辱没林山长的名声。”
荀舫一瞬不瞬盯着温屿,拼命克制住,才没有拍掌嘲讽。
她的无耻,实在已经超出他的想象,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
在先前的书院前,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脸不红心不跳吹嘘自己,称卖书签是为了给凉州安宁的百姓捐赠布匹。
不仅如此,她还顺道吹嘘陈玉娘,将其说成了侠义的女菩萨。
为了巧绣坊以后的名声生意,她更是毫不犹豫将他拉出来作筏子。他在毫不知情下,突然要去考功名。
考功名读书要银子,她抠门得一个大钱都不出,将算盘打到了四明书院上。
借也就罢了,她更是深谋远虑,先将他考中的功劳,提前分给林长善。
对林长善来说,考中才公开是他的先生,几乎是白得一份功劳,何乐而不为。
何况他要是考中,对林长善来说也多了一份助力。
她这般计议,定是想着大雍的考试,与大周不同,想要林长善指点他。
另外的一层考量则是,林长善若是默认,自然而然会站在他们这边。
韩盛林非但再也掀不起任何风浪,林长善以先生自居,便会处处维护他的名声。
林长善听得心中窃喜,荀舫的字画他看过,确实风骨绝佳,功力深厚,绝不输于他。
科举考试并非仅看字画,重要在四书五经策论文章。荀舫是否真天资聪颖,先借给他书本策论文章考卷,过段时日考他一考就能得知。
林长善沉吟了下,道:“你在家中读书也非不可,我这里有些书本考卷,你且先拿去学习。只切记学无止尽,且要谦虚谨慎。勤奋苦读才是。”
荀舫忍气吞声,起身抬手施礼,恭敬应道:“先生教训得是,学生定会谨遵先生教诲。”
林长善没再多说,取了四书五经一些试卷,让荀舫带走。
辞别林山长从书院出来,外面已经天黑。荀舫挎着一大包书本考卷,温屿打着林长善让小厮借给她的灯笼在前面走着。
她不会提灯笼,将灯笼支在前面,荀舫一脚踩到坑中,差点摔倒。
“温屿!”荀舫再也忍受不住一声怒喝,几步上前挡在她的面前,恶狠狠道:“你可有要对我解释的话?”
“哎呀,时辰不早了,你饿了吧,我们快些回去吃饭。”温屿笑容满面道。
“你休想糊弄过去!”荀舫冷哼一声,腾出只手将她手上的灯笼斜着支到一旁,“这样打灯笼!”
温屿爽快地道了声好,“就这一段路,你且将就一下。等到书院巷,就有驴车了,我们坐车回去。”
“别左顾言它,你且说说让我考功名之事!”荀舫恼怒地道。
“在家读书,你想读就读,不想读就闲着,又不是让你去下地种田,轻松又自在。再说,你又是文成武就的荀公子,考功名来说对你不过是轻易而举之事。你考中功名。我就有了诰命。以后你回到大雍,就没人敢欺负我了。”
温屿走上前,凑过来笑嘻嘻望着他,道:“难道,你以前是吹牛,其实你书读得一塌糊涂,怕考试露了馅?”
“你别激将我,我不会上你的当。”
荀舫不留情面戳穿了她,嘲讽地道:“你为了绣坊,真是无所不用。只你可有想过,若是我考中功名,最后回到大雍,你成了寡妇,那不是坐实了陈玉娘是天煞孤星?”
温屿道:“离你考功名还有三年,想那么远作甚,先解决眼下的问题再说。”
“呵呵。”荀舫冷笑几声,道:“你已经将三年后的我,都已经卖了出去。”
“我这叫未雨绸缪。”温屿神色自若,拍了拍荀舫的手臂,以示安慰。
“放心,等你回到大雍,我会给你买幅厚棺椁,将你风光大葬。”
“多谢你的大恩大德!”荀舫从齿缝中,一字一顿道。
“不客气。”温屿很是大度,她想了下,诚恳补充了句:“多谢你。”
他始终默默守在一旁,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配合着她。
他并非无能,而是他甘愿在后,让她好立于世人前。
待他离开之后,她若有了名气,就多了一份依仗,能好好护着自己。
第65章
回到绣坊,黄氏早已回家,陈玉娘已经做好晚饭,正在焦急等待。
书签卖掉之后要给陈玉娘工钱,温屿先没说什么,等吃过晚饭收拾好之后,取了上次她做裙子的银子用碎布包好,来到她的厢房。
“东家来了,快坐。”陈玉娘插上针,忙搬了凳子让温屿坐。
妆奁台上放着书签,针线,看来她正在连夜缝合。温屿心中说不出的滋味,将银子递给她:“这是你做裙子的工钱,出掉一百一十五两的本钱,税金,你拿三成的利,这是二十五两二钱银子。”
陈玉娘起初不知道布包里装着什么,待听到温屿说完,手顿时一抖,银子差点掉在地上。
“东家,我不要.....我不要这么多,不行!”
陈玉娘急得都快哭了,语无伦次起来,“东家收留我,将我从烂泥堆中拉出来,东家就是我的再世恩人。东家给我吃住,给我衣衫穿,这辈子都没过得如此舒坦过。”
她打开布包,只将碎银拿走,将两锭雪花银,不由分说往温屿手上塞。
以陈玉娘的手艺,绣坊会争抢着要,在明州府,一个月至少八两银子起。她做这条裙子,没日没夜熬夜赶工,前后一共花了两个半月,熬得眼睛都凹了进去,
正常的话,这条裙子至少要做三个月。二十五两二钱,并不算太多。
温屿荀舫的厨艺顶峰只限于烧水煮粥做面片汤,她手脚麻利勤快,除去洒扫杂活,灶房的茶饭也由她接了过去。
“这是你应得的,靠着自己的本事吃饭,你拿得堂堂正正。”温屿将银子放在妆奁台上,见陈玉娘还要来拿,按住了她的手,“玉娘,你坐下听我说。”
陈玉娘怔怔在床上坐下,紧张地绞着手,白着脸道:“东家可是要赶我走了?”
“说什么呢,我赶你走作甚。”温屿笑了起来,陈玉娘顿时长长松了口气,飞快抹了眼角的泪,跟着笑了。
“起初黄氏秦氏她们做扇面,那时候我没法子,给了她们四成的净利分成。现在黄氏与你一样,也能分三成的利。黄氏的手艺都能赚这么多,何况是你。且这次的活完了,接下来的活还没着落,算起来,你始终是亏了。”
温屿停顿了下,道:“书签你有空的时候再缝合,今天我在书院门前遇到了杨氏的女婿韩盛林,发生了一些事。不过你放心,事情已经处理好。”
见陈玉娘愧疚不安,便将如何收拾韩盛林之事简要说了,听得她神色变幻不停,最后崇拜地道:“东家真是厉害,我要是有你的一两分,就不用受那般多的窝囊气了。”
“以后定会越来越好,你还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这些时日没活,你正好歇一歇。对了,你白日闲着的时候,我那里还有匹青布,你帮荀舫做一身长袍。他以后要考功名,要不时出去什么文会,见人,总要穿得稍微像样些。”
陈玉娘想到荀舫的葛布衣衫已经洗得泛白,手肘都磨得快破了,沉吟了下,道:“只做衣衫无需绣花,我一两天就能做好。一匹布能做两身,东家是要留一半,还是都给荀郎君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