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陛下说浑话也不避着点姑娘,吓跑了您还得自个哄。”
  萧衍之怒极反笑,“剁下来别喂狗,送到荣国公府上去,也叫他好生哄哄那位侧夫人。”
  又看向孟涞,阴恻恻道:“孟大人休沐三日,是否太过清闲,不若朕赐你几房妻妾?”
  孟涞跪下,假声哭诉:“臣一心为君,劳心伤神,断没有时间照看后院,陛下若有赏赐,臣倒是看上了您那方砚台……”
  见帝王不为所动,欲提声再说。
  萧衍之冷喝一声:“滚出去,嚷的朕头疼!”
  孟涞:“砚台……”
  帝王揉着太阳穴,看向元德清:“给他!”
  第24章
  孟涞拿着砚台喜滋滋走了,柯沭紧随其后出来,往他手中塞了张银票。
  见他要还回来,柯沭躲开:“快入冬了,四处都需打点,府中下人也要发赏银,你拿什么发?”
  握着砚台的手指节泛白,却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柯大人不是早就知道?”
  “龙影卫知晓的事,陛下怎会不知!”柯沭横眉,“但陛下从不说,你也别太过火了,当心哪天被人参奏到明面上,让陛下为难。”
  孟涞笑得没心没肺,“所以我都拣些没有龙纹,不太金贵的物件儿拿去倒卖,若被人参到御前,也不让陛下为难,鸩酒一杯,我便去见家人了。”
  “你!”,柯沭冷眼威胁:“你这么做,和折断陛下羽翼有何区别?”
  “孟某一届穷酸文人,最大的贡献不过替陛下看看折子,满朝皆知我是贪财之辈,柯大人太高看我了。”
  孟涞将银票放回柯沭手中,大摇大摆地离开,说是贪财之辈,却对这银票不屑一顾。
  柯沭气急:“这是陛下让我给你的!”
  孟涞离开的脚步一顿,片刻后,扭头抽走银票,大咧咧地说:“既是陛下爱臣之心,我便却之不恭了,但这砚台我可不会还回去……”
  萧衍之透过窗扇,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出神。
  元德清:“孟大人拿了银票,还会卖这砚台吗?”
  “他的俸禄养不起法华寺的长明灯,盯着些吧,迟早的事。”
  元德清应下,他侍奉萧衍之多年,算是看着帝王一步步成长的,人人都说他是暴君,可他从不斩无辜之人。
  倒卖御用之物是杀头大罪,那些敢从孟涞手中高价买走物件的人,不过是帝王派去的耳目,无声保全了孟涞自尊。
  “世人皆苦,恶人凭什么还好好活着。”
  萧衍之看着窗外自言自语,冷风徐徐,直直吹进心坎儿。
  元德清给他肩头披上大氅:“因果循环,皆有报应,奴才一直觉得,陛下是明君,是良善之辈。”
  “呵!”萧衍之呼出一口冷气,窗外月亮高悬,树影干枯,“朕杀伐无情,圈养美人,嗜血残暴,登基四载,上对不起祖宗恩德,下对不起黎明百
  姓,算哪门子的明君。”
  “可这都是宫外耳口相传,奴才只知,贪官该杀,太后党羽该斩,您对姑娘又是一等一的好,登基四载,征讨两次,晋国版图扩增,也未曾因打仗让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反而一派祥和。”
  元德清试探地问:“陛下何不制止流言蜚语?”
  “不,朕就要做世人眼里的暴君。”
  萧衍之沉默良久,笑得邪魅,“暴君做什么都不足为奇,明君才会被规矩所缚,朕偏要打破规则,要柳家,要荣国公府,血流成河。”
  萧衍之在窗边站了许久,久到偏殿的烛火熄了,他才恍惚回神。
  略歇了会,才轻手轻脚去了偏殿。
  守夜的珠月见萧衍之进来,无声福礼。
  帝王只探了探桑晚额头,看她没再发热也安心不少。
  正欲离开,床榻上娇小的姑娘忽地翻身,抓住了萧衍之的衣角:“林娘娘……”
  萧衍之侧眸,还以为她醒了,在问林娘娘呢,原是在说梦话。
  桑晚似有不安,睡梦中攥的很紧,帝王只好脱了大氅,反盖在她身上。
  侧身在她床榻旁坐下,轻声哄着:“明日让人带你去见,乖乖安寝。”
  ……
  桑晚醒来时,床榻里还暗着,嗓子痛哑,感觉身上的锦被重了不少,撑着坐起上半身,才发觉锦被上还盖了一个玄色大氅。
  她怔愣住,昨日小跑回来后,不多时便睡了,难道萧衍之半夜来了?
  桑晚疑惑,但帝王连偷亲她唇角都做的出来,夜半进她寝殿,倒还真像他所为。
  殿外传来几个很轻盈的脚步声,珠月明媚的笑脸探进床榻:“奴婢听到动静,就知姑娘醒了,先用些茶水吧。”
  桑晚小幅度点头,茶水温热,入喉很是清润。
  “几时了?”
  “才辰时,还早呢,姑娘嗓音哑着,不若再歇会?”
  “不了,想透透气。”她坐起身,珠月忙将那玄色大氅盖在桑晚肩头:“当心着凉。”
  而后扭头吩咐:“姑娘晨起。”
  桑晚微微错愕,只见珠月探进脑袋的帷幔被从两侧掀起,寝殿三步外的层层帐帘亦被掀开。
  两侧均站了宫女,想来方才那些轻盈的脚步声便是她们在走动。
  珠月穿着比她们略精细些,扶着桑晚起身,缓步坐到妆台前。
  宫女皆着宫装,掀开帷幔后有序退下,又流水式地进来,手里捧着铜盆、绢帕、唾盂、各色衣裳。
  桑晚不大适应,“不必如此麻烦。”
  “姑娘且安心。”珠月将绢帕放进铜盆打湿,递给桑晚净面。
  宽慰道:“她们都是御前侍奉的,陛下不喜宫女近身伺候,皆用内侍,姑娘来了,陛下自然吩咐来侍候您。”
  桑晚只好点头,见她含住清口茶饮,有宫女跪着递去唾盂。
  她们面容姣好,十分规矩,不抬眸乱看,皆垂头浅笑。
  桑晚虽不习惯,却也不得不跟着做出改变。
  她还记得陛下在南国和她第一次共乘龙撵时就说过,要她早些适应万众瞩目,宠辱不惊。
  当时不懂,现下这般隆宠送到眼前,也该懂了。
  珠月精心打扮着桑晚:“昨儿夜里陛下过来,奴婢守夜吓了一大跳。”
  “陛下何时来的?”她问。
  “您刚歇下不久,奴婢还以为陛下要来与您同寝呢,结果是担心姑娘,怕您还烧着,只伸手探了额头,没做旁的,倒是姑娘……”
  珠月说着,对身后几个拿娇艳衣裳的宫女挥了挥手,她问过锦书一些习惯,知晓桑晚不喜艳丽。
  “我怎么了?”桑晚急切。
  “您突然攥住陛下的衣裳,就是床榻上那件大氅,虽没点火烛,但奴婢感觉陛下在笑。”
  桑晚不知,竟是自己攥着萧衍之的衣裳……
  “将陛下的大氅收好,送回正殿去。”
  “是。”珠月福身应下,又笑道:“陛下哄了您许久才回去,晨起上朝前也来看姑娘了,吩咐奴婢们带您出宫,去见林夫人。”
  桑晚面露喜色,难怪呢,她昨夜睡前担心林娘娘和二姐姐,想来是将萧衍之认成了林娘娘,才会在睡梦中攥住他。
  也不知钟太医开的药方里加了什么,虽染了风寒,却睡得这样沉。
  欢喜道:“陛下的意思是,今天允我单独出宫?”
  珠月点头:“是呢,轿辇已经侯在雍华宫外了,只等着姑娘方便。”
  桑晚起身,随意选了件清雅的衣裳换上。
  打从南国启程后,便很少见到林娘娘了,她带着二姐姐背井离乡,也不知在京城该如何生存,怎叫桑晚不担心。
  出了寝殿,看锦书正在外殿左手边的小厅里候着,“姑娘,早膳和汤药已备好了。”
  她步伐迟疑,还是慢吞吞过去,想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被锦书搭着腕子拦住:“姑娘不可空腹进药,多少用些膳食吧,再说……姑娘入了宫,便要注意仪态仪貌,方才此举,略有不雅。”
  桑晚虽不情愿,还是坐下,问了句:“陛下何时下朝?”
  锦书:“陛下辰时便下朝了,在宣和殿会见大臣呢。”
  桑晚暗暗讶异,竟起的这样早。
  本还担心和萧衍之下朝回来碰上,就不能单独去见林娘娘,或被扣下耽搁些时辰。
  想到昨日听到的那些,还是叫人面红耳赤,见面难免尴尬。
  如是想着,手上的动作便也慢起来。
  汤药苦涩,甜酪又实在美味,大抵知道她汤汤水水用的多,早膳并没有粥,大多是些摆放精致的糕点。
  待桑晚坐上轿辇,到宫门处换上马车时,已经巳时一刻。
  路过身穿官服的大臣,见桑晚轿辇过来,纷纷避让。
  安顺已侯在此处多时,躬身见礼后,抬了脚蹬出来。
  珠月还以为只有她和锦书陪着出宫,见到小厮打扮的安顺,笑眯眯同他问好,捎带打趣了几句。
  当即却被锦书谴责,没规没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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