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齐昭平接着道:“我奶奶回去后给我打了电话,说你们早上好心帮她给我带东西进来,她问起我在学校的表现,你们……你们也并没有把那件事告诉我奶奶。我也没想到……你居然还会在主任面前帮我说话,让我保住了助学金的名额,我在电话里告诉奶奶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很开心。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
今天发生的种种,齐昭平都很意外。
他扪心自问,换作是他,他绝对没有初柠这么大度,他做不到这些。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反应过来他真的做错了,错得很离谱。
回想起电话里奶奶对他的夸奖,语气里的欣慰,提到初柠和简以寻时,再三嘱咐他要好好对两人说谢谢。
齐昭平更羞愧。
初柠没应话,她微诧异。
齐昭平又开口郑重道:“初柠,我为我之前因为私心,而写举报信污蔑你的事感到抱歉,对你造成伤害后我还……一点没觉得自己有错,态度很恶劣,对你造成了二次伤害,很抱歉,对不起。”
齐昭平没有说“希望你能原谅我”,错了就是错了。
就像奶奶告诉他,人家帮了他们,该感谢就要谢谢,要回报人家是一样的。
他道歉是他的事,初柠接不接受是她的选择了。
初柠一直没出声,齐昭平有些愧然,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
齐昭平往旁边挪了挪,把门口让出来,让初柠出去。
意外的是。
初柠微笑地说:“我接受你的感谢……还有道歉。”
先前,初柠原谅了齐昭平,但不接受他并不真心的道歉。
但这会,感谢和道歉都是真心,她接受,这事也应该翻篇了。
齐昭平也松了口气,初柠接受了他的道歉,他更加不好意思,道:“真的很抱歉,对不起,也谢谢你。”
初柠笑了笑,只很平静地说了句:“没什么,我也有奶奶。”
齐昭平愣了下,想到什么,明白过来初柠话里的意思。
他有奶奶,她也有奶奶,他们有着相似的过去,但在某些事上做出的选择却截然相反,是他大错特错了。
他自以为使劲力气获得更高的助学金就是对奶奶的报答,但剑走偏锋其实只会对无辜的人造成伤害,也令奶奶对他失望。
末了,初柠问了句:“有件事我挺疑惑,一等助学金的名额有两个,你之前为什么选我想要我让出名额?”
听此,齐昭平脸上羞愧之色更深,他忸怩道:“因为另个男生不太好说话,不大可能会让,可能还会和他闹出矛盾。你是女孩子,大家都说你性格好,挺好相处的,我就觉得……你容易心软,会……”
初柠怔愣片刻,没想到是这样。
她忽地笑了,倒也不是生气,而是觉得挺可笑的,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
因为她是女生,另个人是男生,身为女生的她不太会惹是生非,而男生或许会很麻烦。
齐昭平就下意识做出判断,觉得她容易心软,她善良,他来求一求,她就会把名额让给他。
这个逻辑让她觉得很荒谬,意料之外,但好像又意料之中。
似乎在很多时候,女孩子就总是被下意识放弃的牺牲者,为他人权益让步的对象,而这一切仅仅是她是女孩子。
一边为她们贴上标签,让她们习以为常,让旁人,让女性自己对女性的特性都抱有刻板印象,用“夸赞”去麻痹她们,一边却又利用这些“美好”,常把她们视作放弃和牺牲的存在。
可能就是很小的一件事,可能没那么复杂,但初柠却觉得就是这样。
不然,为什么齐昭平没有去找另个男生呢?
性别特性的刻板印象,权衡利弊下被选中的牺牲者——她。
齐昭平愧疚地低下头,心头被后悔的情绪包裹。
初柠没再说话,她迈开步子,往外走。
齐昭平瞧见她兜里的雨伞,突然抬起头道:“你是要去找简以寻吗?”
初柠的脚步顿珠,她侧过头。
初柠抿住唇,没说不是,但也没说是。
她只是突然摸住伞柄,有种心思被戳到的感觉。
她把简以寻的伞带出来,原来是想去找他,把伞给他吗?
齐昭平倒没注意初柠的异样,他自顾自道:“我刚才上楼的时候,好像看见简以寻从行政楼出来,没打伞,淋着雨往校门口去了。”
当时隔得远,又在下雨,齐昭平也不太确定是不是简以寻,但应该八九不离十。
初柠惊道:“他一个人吗?”
他不是跟他妈妈一块吗?怎么还会自己一个人淋着雨往外跑,还不是回教室,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初柠眉眼间浮现担忧之色。
齐昭平道:“对。他伞也没打,原来是没带吗?也不知道去校门口干什么,看他样子好像也不是很好……”
齐昭平回忆了下,简以寻当时冒着雨,步子微乱,整个人的状态似乎不太对。
齐昭平话还没说完,他就听见初柠快声说了句“谢谢”。
旋即,把保温杯搁在水房的木桌上,取出兜里的雨伞就往外奔。
齐昭平转过身,看见初柠的背影。
很着急,很担心。
急匆匆的,像是要赶着去为正在淋雨的谁送去一把伞。
雨还在下,没有停。
那个人也还在雨里,而有人带着伞,朝他奔过去。
第31章 limebitter这次,他不是……
简以寻浑身僵硬,黑眸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初柠,发梢滴落的水珠顿在眼睫上,晕在眼睛里,他看到的景象不由变得模糊,似乎还有重影。
可偏偏,初柠是那样清晰,那样的真实。
她是真的,是真的来找他了。
雨下得很大,用力地拍打在雨伞上,清脆哗啦,每一下,都令人不由心下一颤。
简以寻瞳孔晃动,饶是已经确定事实,眼眸中仍皆是难以置信。
女孩的手握在黑色的伞柄上,伞偏向他这边,她半淋在雨里,白皙的手腕和发圈上依稀可见淡淡水珠。
那双平日里总是温柔沉静的眼睛里,充斥着担忧。
她喊了声他的名字,嗓音关切:“简以寻。”
她没有问简以寻发生了什么,而是就语气温柔地喊着他的名字,扶住他胳膊的手轻而稳。
凌乱的呼吸突然变缓,用力揪着衣服而攥紧成拳的手逐渐松开,就像是狼狈警惕的小熊慢慢放下锋利的熊掌,他的眼里仍有防备,却已经不自觉展露出委屈的一面。
为他倾斜的雨伞,扶住他的手,望向他的眼神。
鬼使神差,简以寻胸口难受的窒息感消散许多,他紧紧凝住的眉峰松展开来。
简以寻盯着初柠的眼睛,很仔细,充满了打量和探究,明明轮廓的锋利已经柔化许多,可他依旧固执地在寻找什么,似乎是想要从她眼里找到一丝的异样。
是同情,是怜悯,是伪装,是虚情假意,还是其他……
记忆里,真诚的关心太过久远,当熟悉又陌生的暖和再次席卷时,简以寻又不自信地开始怀疑这一切的真假。
下雨天,初柠,雨伞,手。
全都是真实的,但又真得令他恍若一切好似一场梦,一场虚假的美梦。
潮湿的大雨里,明明只有数不尽的恶意,说不清的怨恨,淋湿又怎么都走不出的他。
他怎么会看见初柠也出现在这里?
大雨磅礴,她手里握着雨伞,却替他撑着,朝他倾斜。
他狼狈,他不堪,他窒息。
她坚定,她明媚,她温暖。
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她也决不会出现才对。
即使意外,却是真实。
冬日的雨夹着裹刀子的寒风,刮在简以寻的身上,仿佛扎进骨头里,又冷又疼,痛是真实的,没想象中的那么痛了也是真的。
简以寻没有应,他微失神地瞧着初柠被雨淋湿的肩膀,雨水晕成一团,她的发尾,衣肩都是冷雨。
简以寻动了动,他抬起手,握住雨伞的长柄,朝初柠的方向推了推,让初柠站在伞下,又推掉了初柠扶住他的那只手。
手按着胸口,简以寻微低下头,不受控地往后退了两步。
初柠看见简以寻难受地喘着气,嘴唇发白,瞧着病恹恹,似乎随时都能倒下的模样。
初柠又担忧地叫了声“简以寻”,伞和手都往前伸了伸。
简以寻却猛地抬头,他厉声喝住,语气不善,甚至可以说是带着刺和凶:“你来干什么?”
初柠没有在意简以寻的语气,她下意识道:“下雨了,你没带伞……”
简以寻的样子很不对劲,看着也像是生病了,初柠不会在这个时候和一个病人计较。
初柠说:“简以寻,你先跟我去医务室。”
伞再次往前移,可简以寻在察觉后,像是遇到什么洪水猛兽,直接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