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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就只是这么简单,没有其他?
  又听见初柠后面那句话,简以寻后退拒绝,语气冷漠,浑身带刺地道:“不用你管。”
  当原本就是简单真切的关心,与冷漠和中伤夹杂太久后,再恢复到它最初最真诚纯粹的样子时,竟然也会让人忍不住恶意地去一次次猜测,怀疑,再一遍遍印证是否真的不是谎言,是否真的是真的。
  可在确定真的是真的时,简以寻又不敢相信了。
  失望太多次,淋了太久的雨,麻木和自弃习惯太久后,遇到简单的关心,也会下意思退缩和阻挡。
  关心是他不配拥有的,关心是有目的的,关心是虚假的,关心是甜蜜的毒药,让他在沉迷时,一点点腐烂他的心,粉碎他的骨头。
  最好的办法就是赶走,统统不要,还是像以前一样。
  即使一个人淋雨吹风,在雨中摔倒,奔跑,难受又窒息地活着。但不用再遭受多余的伤害,在期待后,再次从天堂跌入地狱。
  如果一开始就注定失去,那么不如从来不曾拥有,只要没有拥有就不会再失去,只要不再次失去,就不会那么痛了。
  曾经的,现在的痛,已经够了,已经习惯了,不应该,也不可以再有新的了。
  小男孩在树下哆嗦地缩成一团,淋着雨,鞋边和指甲缝也都是泥巴,狼狈脏兮兮。
  大树张开树叶,为他挡住些雨珠,得以喘气,小男孩却逃也似地站起,他挥舞树枝,恶狠狠又执拗地说:“我才不用你的假惺惺!”
  可大树没听,大树还是撑开树叶,树枝很长,树叶绿又大,即使小男孩一直逃开,一直质疑和驱赶,大树仍旧重复这个动作。
  渐渐地,不知过了多久。
  许是小男孩跑累了,说累了,雨淋得他脑子也浑浑噩噩,他居然真的停了下来。
  他扭捏地走回树下,躲在树叶最多,雨最少的那一处,他抿着唇,没有和大树说话,依旧是冷冰冰的,不讨人喜的,但是大树却像是包容的春天一样,没有在意。
  恍惚中,小男孩放下了树枝,放下了警惕和戒备,他余光注意到一旁有只小乌龟正艰难地朝他挪过来。
  小乌龟爬得很慢,头半缩在龟壳里,走过坑坑洼洼的水坑,绕过石头,最后停在他身边。
  他下意识拿起树枝想要赶走他,却发现,头顶的大树又多撑开一片树叶在他的头顶,恰恰好挡在小乌龟的头上,也为它挡住了雨。
  想要攻击的树枝没来得及挥起,小乌龟也看见了他的动作,却像是笨笨的,迟钝的,一点没察觉地绕了个圈又在他旁边躲雨。
  无心,却入有心者。
  雨还在下,可这一次,小男孩不是一个人。
  第一次,有伞,第一次,有人陪他,第一次,关心不作假。
  -
  简以寻到底还是跟着初柠来了医务室。
  严格来说,算是初柠把他扛到医务室了。
  简以寻拒绝初柠偏过来的伞,看见她被雨水淋到的衣发,简以寻却没有打掉伞,而是冷漠道:“你自己把伞打好,回去吧。”
  说完,他动了动身子,往旁边走。
  其实简以寻这会也不知道该去哪儿,该做什么,但是简以寻无法对上那双关切的眼,他近乎逃避地想要离开。
  不管去哪儿,离开就好,会好的,都会好的,一切会再次回到正轨,就和之前一样。
  习惯了就好,他也早就习惯了,就这样吧。
  可是简以寻忽略了自己现在的身体状态,步子刚迈出去没两步,他的身影就越来越晃,气越来越喘不上来,整个人像是溺水了一般,艰难地呼吸,止不住地咳嗽,他下意识地用尽力气抓紧衣服。
  身体无力支撑,简以寻半跪在地上,另只右手撑在冰凉的地砖上,他和周遭的大雨融为一体,浑身是说不出来的破碎感。
  眼前的光影越来越模糊,好似只有敲击在他身上的雨是真的,以及身后焦急的脚步和担忧的声音。
  他好像听见有谁喊了他的名字,又有谁扶起了他,让他搭在她的肩膀上,把伞撑在他头顶。
  一步一步,慢慢地将他带去某个温暖的的地方。
  梦又假又真,简以寻已经要分不清真假。
  从前,他的
  梦里是从不停止的大雨,不再是那双挣扎,拍打在水面上的手,不再是那道跌落水底,溺在水底的小小身影,是黑漆漆的看不见方向,却能听见四面八方传来的各种而样的恶毒的诅咒。
  “你是故意的!”
  不是。
  “你一直都在嫉妒,早就怀恨在心,你就是杀人凶手!”
  不是。
  “你怎么这么恶毒!死的怎么不是你?”
  不……是吗?
  都说他恶毒,都说该死的是他,好像真的就是他,就该是他,特也觉得好像就该如此。
  梦里的简以寻麻木地要说出那句“是”时。
  他似乎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嗓音很温柔,像是一道光,照进乌漆嘛黑的世界,光映落在地上,给他指了道明亮的路。
  简以寻有些怔愣地望着那道光,那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又从何而来的光。
  但这是简以寻第一次在潮湿的黑夜里没有看见雨,没有被淋湿,没有濒死。
  而是看见了明媚的阳光,感受到了春日的温暖。
  第一次,简以寻想要挣脱出这场梦,他用力地睁开眼,他看见光影越来越大,看见道越来越清晰的脸庞。
  终于,简以寻张开眼。
  第一眼,映入他眼帘的便是初柠宁静的侧脸。
  简以寻又闭上眼,再睁眼,还是初柠。
  这次,初柠也察觉到他醒来了。
  她微惊喜地道:“你醒了。”
  简以寻刚刚不知道梦见了什么,眉头紧皱,难受又依稀可见害怕,他攥紧了被子,又猛地踢开。
  初柠看见后,重新替他把被子盖好,没想到简以寻刚好醒了。
  女孩嗓音含笑,看见他醒过来,没什么事了,是真的很开心,也是真的担心他。
  初柠关心道:“你现在还难受吗?”
  简以寻点了下头,但很快又摇头。
  初柠:“没那么难受了?那就好。没事,医生说接下来几天你按时输液,吃药,慢慢就会好的。”
  简以寻轻声应了句:“嗯。”
  他侧过头,往四周看了看,校医不在,医务室里只有他和初柠。
  简以寻问:“我是怎么来的医务室?”
  初柠平声道:“我带你过来的啊。”
  简以寻滞了瞬,“你一个人?”
  初柠不觉有他,语气平常:“嗯。”
  不然呢?
  下那么大雨,就她和简以寻在那儿。
  简以寻当时那个状态别提有多吓人了,刷一下跪地上,然后倒头晕过去了,初柠连着喊了好几声他的名字他都没应。
  他淋了很久的雨,身上很冰,躺在地上,就好像没呼吸了一样。
  保安厅和教学楼都有些距离,要是把简以寻一个人放这儿,初柠担心再晚会真出大事,干脆放下伞,把简以寻的手搭在自个儿肩上,再又捡起伞撑在他头上。
  就这样,带着他,两个人都很狼狈地去了校医室。
  简以寻闻言,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感受,呼吸还是有点难受,疼痛清晰,但是胸口还挺暖的。
  痛又温暖,这种感觉挺奇怪,但意外的,简以寻并不排斥,还有点忍不住想要再多一点这种感觉。
  他默住了。
  喉结滚动,他嘴里发涩,嘴皮也很干,像是一层干巴巴的死皮。
  不用看,简以寻也知道他现在这个样子看着会有多狼狈。
  余光瞧见桌上有杯水,简以寻掀开被子,抬起手就要去拿。
  初柠却先一步把水递给他。
  简以寻这才发现,他右手血管里插着输液针,病床边放着个输液架,药水顺着软管输入他的身体。
  药水挺凉,简以寻的手和血管,连带着一条胳膊仿佛都冷住了般,隐隐作痛。
  简以寻倒是习惯了,没什么反应。
  只是,看着初柠递过来的那杯水,简以寻莫名紧张,心跳加快,藏在被子下的手不自觉攥紧床被。
  明明喉咙愈发的干,简以寻无意识地舔了下唇,却迟迟没有所动作。
  初柠见状,说:“不是渴了吗?”
  初柠的语气很自然。
  一时间,倒显得简以寻有些不对。
  可能是发烧了,简以寻的额头微烫,他轻点了下头。
  他艰难地坐起来,抬手要接过,却好像又因为生病了,浑身无力,手抬起又放下。
  初柠见此,微懊恼,她怎么忘了简以寻现在还生着病在输液,估计使不上来什么力气。
  她将杯子往上挪了挪,杯口停在简以寻唇边,放在杯底的指尖微用力向上抬起,建简以寻也微扬起下巴,喉结滚动,灌下了几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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