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纪瓷心里一惊,意识到自己这是躯体化又复发了。
“药……”
“喝水……”
纪瓷再也承受不住躯体化的痛苦,哑着嗓子去摸床头柜的玻璃杯,然而她手臂脱力,一下子没拿稳。
“啪!”
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纪瓷盯着地上四溅的碎片,恍惚看见无数个被摔碎的自己。
呼吸愈发困难,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掌狠狠攥着她的脖子,令她喘不过气来。
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格外煎熬,仿佛永远看不到尽头,无助和绝望漫上心头。
纪瓷又一次产生了自暴自弃的想法。
周围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月光在眼前晃动,好似隔着一层薄雾。
纪瓷蜷缩成一团,额头抵着冰凉的膝盖,后背渗出细密的冷汗。
“咚、咚、咚。”
三下敲门声响起。
纪瓷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格外清晰,紧接着,一束暖黄的光从门缝漏进来。
“纪瓷?”
靳舟望在看到满地狼藉时瞳孔猛地收缩,他没有开灯,迅速绕过碎片来到床边坐下。
月光照亮纪瓷惨白的脸,和被她自己掐出红痕的手臂。
他看着眼前这一幕,一股难以名状的心痛,自心底深处翻而上。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尖锐的疼痛自胸腔炸开,顺着血液蔓延至四肢百骸。
靳舟望伸手捧住纪瓷的双颊,拇指轻轻摩挲她冰凉的脸颊,眼帘低垂,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神色认真地凝望着她。
过了几秒,他的喉结缓缓滚动,声音有些哑,放得极轻,生怕吓到纪瓷。
“别怕,我在这里。”
第41章
“药......”纪瓷痛苦地攥住靳舟望的衣领,因为疼痛,身体止不住地发颤。
“好,我去倒水。”
靳舟望动作轻柔地将纪瓷放下,他不敢有半点犹豫,连忙去楼下的厨房倒了一杯温水,拿着药回到纪瓷房间。
他在床边坐下,喂纪瓷吃药。
纪瓷早已疼痛到麻木,她机械般地张嘴,含住药片,仰起头,苦涩在舌尖化开,温水滑过喉咙,却冲不散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她数着心跳声,等待药效发作。
头疼欲裂,像是有一把钝刀在缓慢地锯着她的神经。
纪瓷蜷缩着身体,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不敢出声,怕吓到靳舟望,只好咬住自己的下唇。
唇瓣被咬得泛白,一丝铁锈味渗入齿间。这味道意外地让纪瓷清醒了几分。
窗外,狂风大作。北风裹挟着雪粒砸向玻璃窗,发出密密麻麻的声响。
纪瓷的目光有些涣散,她无神地看向窗外,借此转移注意力来缓解身体上的疼痛。
透过玻璃,纪瓷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白色与暗蓝交织的混沌。远处路灯的光晕在风雪中晕染开来,有些朦胧。
落在玻璃上的雪粒,在室内的暖气中慢慢融化,形成一道蜿蜒的水痕。
看着眼前这一切,纪瓷觉得有些恍惚,一下子分不清自己究竟在现实里还是在梦境中。
纪瓷喜欢下雪。
可偏偏躯体化的复发发生在今天这个雪夜。
有点可惜……
她在心里暗暗想着。
与此同时,一阵剧痛袭来,纪瓷无暇再思考那么多,她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睫毛剧烈颤抖。
眼前一片漆黑,她终于承受不住这一切,轻轻呻。吟出声。
黑暗中,她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房间里暖气发出的风声,外面风雪拍打窗户的声音。
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像是隔着什么,变得忽远忽近。
忽然——
一只手抚上她的唇。
纪瓷抬起眼,看向坐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别咬自己。”
迷迷糊糊间,纪瓷听见靳舟望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
纪瓷恍惚地看着他卷起袖口,将手递到她嘴边。
“像上次那样,咬我。”
听到这,纪瓷的思绪瞬间拉回两人被困在山上的那个雨夜。
记忆里的雨声和此刻渐渐重叠。
同样是她躯体化复发,同样是深夜。
那个时候她和靳舟望刚重逢没多久,两人每次见面总是恶语相向。当时的她恨透了他,也绝没有想到后来他们之间又会有这么多交集。
又是一阵剧痛传来。
纪瓷猛地咬住靳舟望的手,牙齿深深陷入皮肉。
靳舟望的呼吸一滞,手臂没有移动半分。
他垂眸看着她,心脏像是被钝刀缓慢地剜着,疼得发闷。几秒后,他抬起另一只手,掌心覆上她的头顶,温柔地抚过她的发。
一下,又一下,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
“别怕,没事的……”
“没事的……”
他低声喃喃,不知道是在对纪瓷说,还是在对自己说。
房间里很安静,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何时,窗外的大风停了。
药效总算开始发挥作用了,疼痛的浪潮稍微退去,取而代之的是虚脱般的疲惫。
纪瓷松开唇,垂眼看着靳舟望的手腕上两排深深的齿痕,几处已经破皮渗血。
“抱歉。”纪瓷哑着嗓子说,伸手想碰那些伤痕又缩回。
靳舟望摇摇头,从床头柜抽了张纸巾按在伤口上。
“比起看你伤害自己,我宁愿你咬我。”他顿了顿,“况且这不算什么。”
纪瓷没有再说话,只是转头看向窗外,她脸色苍白,看上去很脆弱,像是一碰就碎的瓷器。
空气安静了几秒,才听见纪瓷轻声道:“你说……”
“为什么……总是我……”
话音刚落,她就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熟悉的雪松气息包裹着感官。靳舟望的心跳声透过衣料传来,稳健有力。
“纪瓷,不许多想。”
靳舟望的下巴抵在她发顶,不断收紧手臂,力道大到像是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中。
“你还有纪姮,有江知语她们……”靳舟望的声音有些闷,“你还有我……”
纪瓷攥紧男人的衣襟,眼泪终于决堤,今晚压抑了许久的委屈与不甘,终于在这个安全的怀抱里溃不成军。
她好恨,为什么她是白洁的女儿?
她以为自己不在乎,直到今夜,她才忽然意识到,一切都是她在自欺欺人。
从小,学校里举办各类亲子活动,召开家长会,去参加的永远只有纪正为。许多同学在背后笑她有一个不要她的妈妈,她都假装不知道。
曾几何时,她早就不再奢求那点母爱。
小时候白洁对她干的事情,对她说的难听话,她都可以一笑了之。唯独今夜......
她也是时候该做个了断了。
“靳舟望……”纪瓷抽泣道,只是不断重复着他的名字。
他感受着她的身躯在怀中微微颤料,她的泪水如同炙热的岩浆,一点点烫进他胸膛最柔软的位置。
深藏在心底的心疼再次如潮水般汹涌而来,酸涩感上涌,连带着喉咙有些哽咽。
靳舟望将纪瓷牢牢扣在怀中,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嗯。”他应着,喉结滚动,将她搂得更紧,“我在……”
她的泪水像是永远流不完。
印象里,以前的纪瓷从未在他面前哭过,然而重逢到现在,靳舟望早已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
他不敢想,这三年,她究竟受了多少委屈。
偏偏,那三年他都不在她身边。
越是这么想,靳舟望越是心疼到五脏六腑隐隐作痛,他缓缓闭了闭
眼,将翻涌的情绪压下去。
月光斜斜地切过他们的身影,将相拥的轮廓镀上银边。
她哭得厉害。
靳舟望轻叹了口气,他缓缓将纪瓷从怀中松开些许,低垂着眼帘,视线落在她那布满泪水的脸上。
男人忍不住抬起手,指尖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很快,新的泪珠又滚落,在月光下泛着细碎的光。
见状,靳舟望呼吸一滞,指节蜷了蜷,最终缓缓俯下身。
“纪瓷……”
他低叹着她的名字,声音哑得不成调。
“我该怎么办?”
他在问自己。
温热的唇轻轻贴上她的眼角,他尝到了泪水的咸涩。
察觉到温热的触感,纪瓷的睫毛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唇瓣沿着泪痕一路向下,他就这样一点点吻去她脸上的泪水。
吻最终停在她唇角。
靳舟望保持着这个若即若离的距离,鼻尖蹭过她的脸颊,温热的呼吸与她的交织在一起。
“别哭了,好不好?”他哄着,带着前所未有的柔软,近乎恳求,“我心疼……”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某个闸门,纪瓷的眼泪流得更凶了,顺着两人相贴的脸颊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