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你……我去找姐姐,温行川反了天了,敢对你下重刑!”林珈珞知道冷元朔被抓,却没想外甥真的会下重手,原本以为温行川是为了抢掠钱庄才突然收剿冷氏宗族,现在就连两家唯一的桥梁都要被拆毁,林珈珞脊背一凉。
  “没事。”冷元朔宽慰妻子,嘴角溢出一条血。
  林珈珞哪里受得住,心绞着痛一抽一抽的,起身扑到铁铸的牢门,高声喊着:“我要见陛下,我要见太后!来人!”
  “姨母不必喊了。”温行川的声音悠悠荡荡从通道远方飘来,林珈珞攥紧拳头,只等温行川过来,她要为夫君报仇。
  “珞珞,冷静点。”冷元朔不是白挨这打,虽然知道温行川一定是藏了心思报复他,但他为了蘅姑,忍了。
  温行川派去的幽影,在冷家庄四通八达的暗道里,发现了斜刃弯刀,和漆黑的面具铠甲。
  如此,当年对他下死手的,和对冷元初几次暗杀之人,就是冷氏族人,以冷兴昌嫌疑最大。
  但对手藏得太深,温行川不想打草惊蛇,借着冷兴茂造过反,把冷元知和冷兴昌都抓到这里,尤其是冷兴昌,他派了无数人马,也包括王烨暗自调查,都没有查出那些杀手隐藏在哪里。
  温行川准备直接上刑,或是散布些消息,看看这帮人会不会来个劫法场。
  也不是没怀疑过冷元朔,因为在锦荷院附近行刺冷元知的那次,这些人看到冷元朔就四散而逃,想必是不想被冷元朔看见。
  既然冷元朔如此重要,竟能让这帮无情的杀手及时收手,温行川准备用他做诱饵。
  顺便,对冷元朔上了刑,解解心头之怒。
  不过今日他带冷元初来天牢,只为了结一件事,让她彻底放下对冷元知的执念。
  或者说,让冷元知,放下对她的妄想。
  他想让冷元知彻底知道,他与冷元初,有多么恩爱。
  第82章
  自先帝殡天,原本热闹的天牢寂寥很多。当年像胡雍等诸多贪腐大臣抓也抓不尽,温裕在三牌楼刑场附近修了上千间牢狱,审完就杀。如今用来关从绍兴而来的冷家男丁,绰绰有余。
  温行川带冷元初走进来。冷元初的眼睛被蒙上一条红布。
  扑面而来的霉味,像用久的烂布贴在鼻腔里。冷元初一下子受惊脚踝发软,抬手想要扶住墙,被宽厚的手掌阻挡。
  “别碰,脏。”温行川虚撑着掌心,由着冷元初四根皦白的指头轻轻搭在他的食指上。
  墙缝里除了土就是血,太脏。
  温行川感受到冷元初的拇指尖刮了一下他掌心的那道疤,微妙的痒意迅速攀上心头。
  蒙住眼睛是怕她见到地上干涸的血过呼吸,但去冷元知的牢房不得不经过冷元朔的监牢,温行川想罚牢头,也来不及了。
  “一会见你二爹时,别讲丧气话。”温行川怕起冷元初为了冷元朔哭闹着寻死,乱了他的计划。
  “你把他怎么了?”冷元初强打精神,想要脱离温行川的气息。
  她试尽所有方法,冷暴力做了,朝堂辱骂他也做了,直到他讲:“你活着,你两个爹爹才有生路。”
  现在的他站在她身后,呼吸有规律地在她后颈铺洒。她的双手分在他的左右掌心里,她走一步,他跟一步,眼睛又被蒙上,只能感知牢狱里的烛火,像是深夜在树林里奔跑时,四面八方的狼眼发出的幽暗的黄光。
  “你对他上刑了?”
  “别问。”
  冷元初颤抖失声,如提线木偶一般被温行川抵着走过一个个监牢。
  “蘅姑?”冷元朔率先看到脸色惨白的冷元初路过,立刻从蓬草中站起来。
  伴随着关节咯吱声响,这位大燕最豪横的首富沉闷的一哼。
  温行川对他上刑不是蜻蜓点水。现在的冷元朔,没来得及替换成囚衣的蜀绸中衣黏在血肉里,鞭刑留下的血痕像几条扭曲的红蜈蚣,顺着肋骨爬向腰眼,喧嚣着一个帝王该有的残忍。
  铸铁脚铐碰撞的声音、林珈珞咒骂温行川的话语声,还有满腔的血腥气,足以让冷元初知道,二爹遭遇了什么。
  寂静很久,冷元初颤言:“二爹您还好吗?”
  “二爹没事。”冷元朔走上前,想要隔着铁栏杆握住冷元初的手,被温行川挥袖阻止。
  “二爹,我想寻死,但是想到这条命是二爹给的,我又不能轻易放弃。”
  冷元初咬着唇,压抑着哀伤,“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蘅姑。”冷元朔握住栏杆,思考一会问道:“你知道过去,我为何对你严厉?每次到绍兴,从后山到前山,一棵棵树去寻你,抓你下来再逼着你学习读账册、懂商经?”
  冷元初短暂从温行川的压迫中出离,努了下嘴,“二爹提这些做甚?不就是嫌我笨,怕我光吃钱庄的稻米不干活,学会了,好让我给钱庄打黑工?”
  冷元初气鼓鼓的模样,把冷元朔逗得开怀大笑,又致身上的伤口迸裂,“嘶——”了一声。
  “二爹!”冷元初着急,脱口喊着。
  “我没事。”冷元朔处理一下伤口再看向冷元初,犀利的眼眸中渐渐有泪堆砌。
  伤口感染,他有些头晕,嗓子有些哑。但这些话、希望蘅姑好好活下去的话他还是要说。
  陪着义女经历这么多事,他不敢打赌他眼看着长大的小姑娘有足够的勇气能独自扛下这些。他终究是老了,敌不过皇帝外甥,尤其是流着温裕疯批血统的温行川。
  在此刻,他不得不承认,对温行川,他不再是一个权威的长辈,而是民,一个随时可以被杀死、被吞没的九流之辈。
  他无法再插手温行川困住秋蘅的一生,但他还是要告诉蘅姑一些事情,告诉她,人只有活着,才有翻盘的希望。
  “蘅姑,二爹可是花了多少心思和钱,才让你这个笨笨的脑袋灵光些,现在二爹的钱都被皇帝抄走了,只能向你要报酬过活了。”
  冷元初的确动过用金银偿还恩情的想法,她认真问道:“二爹要多少,我给!以后我给二爹还有二娘养老!”
  冷元朔假意捏手指,语气轻快:“从绍兴……不,从我带你去南洋治病开始算起,我得好好算一笔账……嗯,四十亿五千六百八十三万一千九百七十七两白银,我把零抹掉,你给我四十亿两白银就行。”
  “二爹!”冷元初急得想要扯下眼上的绸带,被温行川握紧手后箍住双臂,禁锢在他怀里。
  温行川剑眉一动,四十亿?大燕一年收起的税,最多也不过三千万两白银……
  “二爹,我哪有这么多钱,提这个数,是想我怎么凑……”冷元初想闹,也的确是在温行川怀里拳打脚踢想要挣脱他,好找冷元朔要说法:
  “我好不容易喜欢二爹,您就这么对我,还是回到过去,把您画在穗
  德钱庄的大门上算了,人和鬼都不敢进去,怕没抢到钱,兜里的还得倒贴你!”
  冷元朔被冷元初这副模样逗得,一张黝黑的脸难得笑得如此开心。
  想起小时候的她把他这个救命恩人忘个精光不说,有一次还蹲在地上,用小树枝在沙子上画他的脸,边上写着阎王大人,又被那时还算年轻气盛的他拎着衣领丢屋里,学打算盘……
  “我还没说为何过去对你严苛,因为你那时实在是太笨了,我受不了。”冷元朔拍了拍一旁林珈珞的肩膀,示意她别插嘴,听他把话讲完。
  “我家蘅姑是勇敢又有能力的女郎,能靠自己的努力已经赚了二十亿,二爹和你二娘都相信你还能再赚下一个二十亿两白银!既然这皇后推不掉,咱就把皇帝、把整个大燕当成你赚钱的工具,他若挡你,你就杀了他,做女皇,如何?”
  冷元朔说着看向脸色异动的温行川。既然温行川不仁,休怪他不义,事情有很多解决方式,他偏要选择让所有人难受的!
  看他今后还敢睡在蘅姑身边吗?不敢,就对他家姑娘善良些!
  冷元初和温行川一并怔了一下。
  “朕……”
  “二爹,我知道了。”温行川想说的话被冷元初坚定的言语阻断。
  冷元初似乎也忘了温行川还在他背后,手从男人的掌心滑落后,试探着伸直,直到摸到冷元朔搭在栏杆的指背,轻轻握住。
  “我到了巴尔卡后,才知道二爹对我用心良苦,您过去对我严厉,是怕我被瘴毒毁了头脑,没有生存的本领。
  谢谢二爹,我会好好活着的。”
  冷元初一句话让冷元朔含在眼中的水光坠落。
  冷元初意识到什么,抬起左手想要摘下眼前的红绸,被冷元朔突然抓紧手腕。
  “孩子,别看。”
  “嗯。”冷元初试图让自己发出的声音动听些,不要让二爹难过。
  “二爹,您保重。”冷元初拼命忍着满腔的恨意,看与不看已经无所谓了,二爹说的对,温行川总有松懈的时候,她过去总想着跑,为何不选择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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