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叶骏没空听这些没用的,娘娘是秋姓女他知道,那冷家的事没必要烦她,不提不提。
幽影不懂叶骏怎突然变得烂泥扶不上墙,把那一沓信拍叶大统领英俊的脸上,恨铁不成钢道:“你这么好心,帮皇后嫁给那个男的?要是皇帝知道了,是从哪里开始片你?”
叶骏翻开几封信看了一眼,把囍纸塞到好兄弟手中,飞速奔向紫禁城。
紫禁城里,温行川一袭明黄龙袍立在倦勤斋,与那叫郑士发的道士、张林道的和尚一个细节一个细节对起永康七年发生的事情,足以确定,瘴丸被调包。
“我要帮她寻到下毒的人。”温行川与立在一旁的温琅说着,心痛如抽筋拔骨,难以自抑。
温琅点头,“有需要父亲做什么尽管讲,为父全力而为!”
温行川感激,却见叶骏急急忙忙奔进。
散开的信用不着他细看,只需知道冷元初在为他人做嫁衣这件事,他便无法克制,心痛与愤怒一并漫涌,急传他的飞赤马,飞身上马奔离紫禁城,直奔锦荷院。
第69章
江宁府冬日气温一贯波动剧烈,昨日穿着最厚的毛氅,往那烤火箱里多填四堆银丝炭都觉冷,今儿日头升起,倒是异常的暖和,就连堂中那棵红梅树都提前开了花。
冷元初绕着树欣赏几圈,又折了枝插在堂内的梅瓶里,百无聊赖之时搬来几盆二爹祝她乔迁新居的盆景,拿起铜剪刀试着像知哥哥那样打理盆景。
剪着剪着才发现是一盆小苍松,脑海里不受控制想到温行川,握着剪刀的手悄然施力,剪断一整个枝桠。
残松少了半边翠绿松针,更显得那遒劲的经脉在呼啸,冷元初叹口气把剪子放在一旁站起身,回首看向平挂在乌檀衣架上的婚服。
她想念知哥哥,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才能江宁府娶她,虽然信里不断劝告知哥哥处置妥当再归,但她最近总是莫名其妙惶恐。
穗德钱庄的总号如今在江宁,他不至于逗留绍兴不要她了吧……
思着想着走到衣架前,抬手抚摸光耀奕奕的赤金霞袍,难以抑制回忆起当初嫁给温行川的不堪。
是不堪,亦是不甘。
她那么渴望完美的婚仪,却被温行川毁于一旦。她至今不理解,为何上天一而再再而三地毁灭她的人生,总是在她最充满希望之时,予她痛击。
“那时明明以为嫁给温行川是我的幸事。”冷元初自言自语道,“我太单纯,现在才知道,皇帝开枝散叶增加子嗣这件事是国事,就连温行川自己都做不了主。”
最近她让佩兰把听到的街市杂谈说来解闷,有听说不管市井还是朝臣对蘅元帝纠缠一个叛臣之女非议颇多。
“也有说小姐您是妖颜祸水,勾得皇帝已有昏君之像。”佩兰如今不避讳什么,她觉得讲出实情也好,让小姐清醒些,别再嫁给蘅元帝困在深宫里郁郁一生。
蘅元帝表现得再爱有什么用?历史上哪个皇帝不是三宫六院?她读书少,仅读的几本还是小姐看过的,即使这样她也知道,有的皇帝面上做的到位,随即为了大义亲手害死宠爱的妃子的比比皆是,或是嘴上讲的好听专宠一女,却任由她被旁的宫妃欺辱,无力回天之时再悻悻然写封祭书,不妨碍他继续选秀纳妃。
她相信小姐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小姐,千万不要纠结,您有钱又漂亮,还有二爷护着,是可以遵从本心的。”
冷元初想想也是,市井百姓十有九商,需要自由的贸易通达的街市,偏偏温行川下旨海禁又加课税堵人活路,不被百姓骂死才怪。
算了算了,烦不得那么多,朝内之事有爹爹撑腰,朝外的商人集团而今信奉二爹,实在不行让他们把温行川好好骂一顿,还大燕百姓自由经商这条兴旺的财路,也好青史留名,做个明君。
冷元初取下婚服披在身上,将那嵌着红珊瑚的丝带围在腰间,对着银镜转了又转,对自己的绣艺满意得很。
“干脆把发冠也戴上吧。”冷元初从八面妆笼中取出早已备好的珍珠发冠,高声唤道:“佩兰,来帮我再试下喜冠!”
佩兰正在楼上照看景程,听
到小姐清透的呼喊,朗声回道“就来!”
“咚隆”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从宅门处传来。佩兰走出寝房,惊见那宅门的门缝里探进一把带血的唐刀!
同样听到动静的,还有冷元初,可她的视线被照壁挡住,直到一身皇袍的温行川斩断门闩,提着血刀绕过照壁和池塘而来——
神色凛冽如塞北的风,狂乱而阴鸷。冷元初定神看到温行川高耸的鼻骨染了几滴尚未干涸的人血,被吓到呆若木鸡,呼吸彻底停止。
今日的温行川长发全部束在头顶,用金丝精编的翼善冠好好缚住,单薄的皇袍外未穿一件御寒的鹤氅,却浑身散发着蒸腾的热气,与怒火。
冷元初空滞良久,意识到温行川不对劲后大口吞咽空气,后退几步转身就跑,被温行川轻易捉住肩膀,轻轻一带便滚入他的怀抱。
冷元初被温行川浑身的血腥气惊扰到干呕,她太害怕了,以致于大脑一片空白,被温行川扛到肩头抱离锦荷院时甚至忘记唤佩兰救她。
佩兰冲下楼,眼看着皇帝抱着小姐消失在门外,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想唤叶骏来帮她,忽又想起这就是叶骏泄密,恨自己被叶骏嬉皮笑脸糊了眼错把他当成好人,急匆匆写封简短的信,抱着景程到驿馆寄给冷二爷。
回锦荷院时已是黄昏,左邻右舍紧闭了半日的宅门终于敢打开,点燃门灯的同时,看向佩兰的眼神有不对也有好奇,更多的是恐惧。
“不是讲这户小姐要嫁的是南洋商人嘛。”对门的老管家一身碎花棉袄,双手塞在对侧的袖子里嘟囔起白日的奇观,皇帝到平民百姓家中甚至是洞房里抢女人……可真是开了眼了。
“是啊是啊……”另一家的男仆走到巷子正中,想多打听些什么。
“今儿个晌午来的可是皇帝?就这么把那女儿家抢走了,小佩姑娘啊,你家的男主子就这么答应了?算了算了,哪家男人敢和皇帝抢老婆……”
巷口的史姓家仆压低了声音:“哎你们听说没,一个月前皇帝似乎在渡口,就抢了一个女人……”
“当然听说了,不过咱皇帝的发妻不是早就去世了嘛,这是走出来了?”
“哎呦你们少说两句吧。”最开始的管家挨个打头要他们清醒,“那可是不能提的,你们有几个脑袋等着掉啊……”
众人散去前各自深深凝望佩兰,忽闻马蹄声自巷口传来,躲闪得更快。
佩兰瞭见叶骏纵马而来,猜到是来抢景程的,受惊的神色猝然逝去,快步回到锦荷院,在叶骏闯入的一瞬间钻进早已备好的暗道,躲到了隔壁。
这是小姐为她购置的私宅,她没告诉过叶骏。
叶骏的确是奉皇命前来带走这个皇子,没想到佩兰就在他眼皮下失踪,急唤潜伏各处的幽影将箍桶巷里外翻个底朝天,都未见到佩兰。
“这下回宫里包挨军杖了。”叶骏不想认命,他有好多话想和佩兰解释,今儿皇帝这一出倒是抢走了皇后,他怕是讨不到媳妇了……
“所以皇帝今天杀人了?”同样认命的幽影们第一次进到锦荷院里,坐在冰凉的石阶上打探消息。
叶骏叹了口气。
晌午皇帝得知皇后缝婚服置洞房等着嫁给那冷三爷,怒极之余独自纵马前来带走皇后。他紧紧跟随,路上遇到两伙人当街械斗,是一位的老婆趁着自家官爷在酒楼做生意,和另一户的有了染,这不就来上门砸场抒口恶气。
站在二楼围观的路人是有心疼这位戴了乌龟王八帽的酒商,没想到他出言就是就什么偷情这等事连皇帝老爷都不能忍,他不光要杀男人,还要回去杀他的婆娘,偏这时皇帝路过,正听到这位对娘娘出言不逊,一刀劈过去,将人给杀了。
在皇后这件事上,就连林太后讲话都不能让皇帝消气,现在宫里恐怕出大乱子……不行,他若找不到景程,项上人头不保!
叶骏急迫用剑鞘拍打同僚,速速在箍桶巷挨家挨户搜寻,也不在乎把锦荷院翻得乱七八糟,原本斥百金定做的花烛就这么倒在地上拦腰折断。
一时间全巷子里喧哗吵闹,各家各户敢怒不敢言,只得站在天井里,端着汤圆碗对着圆月叹息,这皇帝实在是残暴昏庸,大燕要完。
今日是正月十五上元节,宫里宫外张灯结彩,冷元初原本计划日落之后与佩兰一同到大板巷赏花灯,没想到现在被温行川锢在身前,不管她受得受不住飞赤马的颠簸,直接越进紫禁城的宫城门。
到了养心殿门前温行川才勒住马,只单臂搂紧冷元初的腰一个翻身下马,而后神色肃凛把住冷元初的肩膀,强势将她带到殿中。
冷元初身上还穿着她亲手缝绣的婚服,只不过金乌落山后气温骤降,再被温行川不管不顾拖到宫中,这一路冷风吹着遭了大罪,现在头脑昏昏沉沉,又不得不强迫自己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