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温行川眉心紧了紧。
  温裕的确派了天字第一号俞人蔺杀他,只因多次密旨要求郡王亲手杀了冷元初时,被他熟视无睹。
  俞人蔺被温行川一刀封喉之前转述温裕原话:郡王背叛温姓,不堪大任!
  温行川不后悔,受制于温裕的人生,他早就受够了!
  温裕要杀冷元初,他便反了温裕,天要杀她,他便反了这片天!
  但他唯一恨冷元初的,便是她姓冷,让他节度守序的人生多了太多不受控的行为!
  他要先灭冷家,再灭温裕,从此与冷元初,或是吴瑗元,做不受任何人胁迫的夫妻!
  温行川轻抬眼眸注视比他虚长两岁的冷元知,冷嗤一声,见豕负涂之地一魁首,装什么清高?
  面对情敌的男人头脑更加清醒,尤其面对这个论相貌论财力在大燕鲜有匹敌的冷元知。
  温行川不喜欢任何一个男人觊觎他的女人!
  “因她是本王的妻子。”温行川轻勾唇角,语气里带着独属于上位者的骄傲。
  “妻子?”冷元知重复的尾音轻轻颤抖。
  没有什么比本该是他的妻子被眼前的男人抢走、被他欺辱还违背心思生下孩子,更让他冷观堂痛彻!
  元儿永远是他的爱人,他为她可以赴死!但,他必须确认温行川能要他的元儿安全活下去!
  冷元知阖了阖桃花眼,隐忍而问:“殿下可保元儿一生无虞?”
  温行川没有迟疑,“自然。”
  冷元知站起来,正视温行川:“等到殿下查清一切,你也会为隐瞒真相杀我。鄙人为了元儿可以一死,但你若敢让元儿再受一毫儿伤,我化成厉鬼也要索你的命!”
  *
  温行川摆脱回忆,宽衣解带躺在冷元初的身边。
  他的确想杀冷元知,彻底解决掉这个危险背德的情敌。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有一天冷元初知道是他杀的话…
  光看在绍兴时见冷元初贴着冷元知耳朵,说悄悄话的俏皮模样,温行川不得不承认,他在她心里,并没有冷元知分量重。
  好似那醋园一缸缸陈醋全蓄在心底,动一动心便翻滚起酸涩。
  还好,他们有了孩子,有了更深的羁绊。
  温行川悄悄起身,穿过抱山堂去看他的女儿。
  奶娘贾氏和一众丫鬟轮流值夜,见郡王过来立刻行礼。
  贾氏怕吵醒小县主,低声道:“娘娘说要叫福官,您看…”
  温行川点点头,贾氏不再多言。
  温行川想伸手摸一摸女儿,指尖就要触碰到时忍住了。
  这孩子得来不易,冷元初在身体还未完全恢复时怀的她,又扛下十月怀胎,这般宝贝,他第一次生出畏难情绪。
  没想到贾氏教他摆好姿势,把孩子抱起来放在他怀里。
  “小孩子都是和父母连心的,殿下哄一哄,睡得更香。”
  温行川抱住他的福官不敢动,无所不能的体魄僵硬得让贾氏笑弯眉。
  看着女儿嘟了嘟和元初一样的唇,心底的暖风驱散了酸涩,温行川慢慢接受成为父亲的现实与即将来临的责任。
  他有属于自己的家了,不能像他父亲,此生有憾。
  他要护好元初和他们的福官。
  *
  三更半夜的越国公府,承合堂仍点着灯。
  冷兴茂独坐太师椅淡然抽着水烟,反倒是冷元朝久违焦虑,来回踱步。
  “堂弟被郡王抓了,父亲,我们得救他啊!”
  “救?”冷兴茂吐尽烟圈,语调随意。
  “知儿死了,老夫才有借口掀了温裕,扶持那三皇子上位!”
  “父亲!”寒意延脊背噌噌上蹿,冷元朝遽然握拳,攥紧的指骨瞬间泛白。
  冷兴茂把壶嘴丢一边,中气十足道:
  “温裕昏迷有几天了吧?传朔儿过来,长江上泊停的军舰,可以靠岸了!”
  第33章
  “娘娘,来把这碗补汤服下吧。”
  清晨,冷元初窝在窗边的美人榻看那枝桠上两支山雀斗嘴,小琯唤了好几声她才回过神。
  “给我吧…”
  “娘娘!”小琯尖叫一声迅速敛口,瞪大眼睛看着补汤。冷元初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当即蹙起蛾眉--
  玉骨瓷碗的碗壁,有一抹细微的白色粉末,此前从未见过…
  “放…放下。”冷元初脊背发凉又不敢声张,月子期间仰止园往来侍女嬷嬷繁多,她不敢惊扰凶手!
  “娘娘——宫里传旨,要您带熙安县主入宫觐见皇帝!”
  -
  冷元初穿好挡风的衣裙先去敬霭堂请安。
  林婉淑正垂眸看着儿子要为林家翻案的证册,闻言只觉奇怪。
  “冲喜?带孩子去?”
  再让那太监过来传旨,只道亲王妃丧夫,不宜见昏迷不醒的温裕。
  林婉淑凤眸轻潋,撒了句谎:“李公公,孩子最近生了黄疸,不好见陛下,等后面…”
  “那郡王妃娘娘,请吧?”李公公径直打断亲王妃的话,一挥拂尘侧身为冷元初让开路。
  “初儿,把小琯带着。”林婉淑知道小琯比佩兰反应速度快,多说一句。
  望着冷元初离去同时,林婉淑攥紧手中粗如短杵的金簪,轻轻一拔露出闪着寒光的棱刀。
  或许是妹夫的话让她彻底醒悟,如今丈夫也殁了,没谁能阻拦她,一定要趁皇帝活时翻案,否则,她愿为了父母为了儿子,亲手杀了温裕!
  另一面的璀华茶厅阳光正好,最大包间里,温行川与冷元朝面对面坐着。
  冷元朝一袭霁青软锦袍,白皙的长手攥着一串菩提珠,凛冽注视玄袍加身、淡定饮茶的温行川,“把元知还给本官,就当从未发生此事。”
  温行川冷笑一声,虽把冷元初登入吴氏家谱,但冷元朝早指他鼻子戳穿他的心思,那他温行川便直说:
  “果然如陛下所言,冷氏所有人惯是嚣张跋扈狂悖无道!冷元朝,你连冷元初、你的亲妹妹都要算计,你还是人吗?”
  冷元朝浸着寒星子的眸光闪了下,并未露出异常神色。
  “只有这样,殿下才会出手。”
  二人说的,是赫妃秽。乱宫闱一事。假扮宫女的高手、假阉人、王晔乃至抱进宫宴那通体漆黑的奴孩儿,温行川没用三分力气便查出,都是冷元朝一手策划。
  何芸和冷元朝有仇?
  温行川忖了忖,看来冷元朝与冷兴茂,并非恒心一处。
  冷元朝指扣桌面淡言:“按计划绝不会伤害到初儿,但那日有人干扰王晔,导致他迟了一步。此事本官有责任,但殿下不妨问问你那好伴读郄贤,皇帝是如何安排他来杀我妹妹?”
  温行川腮骨蓦地绷紧。
  郄贤已逃亡,即使把他父亲,鸿胪寺卿郄俭下狱问斩,他亦没有踪影。
  冷元朝把放凉的茶一饮而尽,继续说道:“所以我就杀了皇帝的亲儿子,顺便帮殿下解围。臣愿用此功换我堂弟一条命、扶持殿下继位,如何?”
  须臾沉默,温行川勾了勾唇,“放不了,冷尚书歇一歇吧!”
  冷元朝眉骨一动,“如此,就别怪臣不客气了。”
  二人不欢而散。
  送走冷元朝,温行川正要下到地牢找冷元知泄气,忽听叶骏急报:“娘娘被传入宫了!”
  温行川脸色一凛,即刻纵马闯进紫禁城,不管不顾太监阻拦,佩长剑直闯温裕安榻的乾清宫,正见无声无息躺在魏嫆怀里的冷元初。
  温行川怒然拔剑,落在魏嫆脖子上。
  魏嫆一改昔日柔和面容,厉声高喝:“你佩刀面圣居心何意!来人!把郡王绑起来!”
  温行川挥剑砍向魏嫆的一瞬间,惊见冷元初睁开眼睛,立刻收力,只划断魏嫆鬓边一缕华发。
  可落在冷元初眼里,便是他要砍向她!
  冷元初水汪汪的杏眼蓄满难以置信,崩溃大喊:“就因为我生了女儿,殿下就要杀我吗?”
  “你怎么能这么讲!”温行川正气自己忘记叮嘱冷元初不要来宫中,被突如其来的误解怔愣须臾,立即握住冷元初的细腕准备拉她起来。
  冷元初拼命挣脱,魏嫆见状一把抱紧柔弱的冷元初,抬眼与温行川怒道:“说不定哪天,初儿被殿下一碗补汤带离人世,好方便您迎娶旁人生儿子?”
  “胡说八道!”温行川剑眉蹙得紧紧的,突然细想此话绝非空穴来风,遽然看向一旁昏迷不醒的温裕。
  眼球微动,果然。
  “我来接郡王妃回家!”温行川冷着脸把冷元初从魏嫆怀里扯开,打横抱起离开乾清宫。
  “这是哪里?”当冷元初被温行川带到陌生的行殿,再看温行川一言不发要走,立刻拉住他的袖口。
  “从现在起,你待在这里,哪也不许去!”温行川回头看了眼冷元初,没多解释一句,大步离去的同时,对开的行殿宫门紧闭,落了玄铁锁。
  -
  在乾清宫里,冷元初面见清醒的温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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