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这是她单独面圣,
  虽知皇帝定是不喜她冷家丫鬟替嫁的身份,但她还是为了女儿,试图博得皇帝的好感。
  但年轻的冷元初并不是温裕的对手,亦不知温裕想杀她,三言两语便被告知,那碗补汤是温行川“毒杀”她的软刀子。
  “朕的确不喜欢你这娇弱祸水的模样,但论门当户对,还真只有冷氏做郡王妃合适。因此朕没在乎川儿的想法,违背了他想娶一个庄农女子的心愿,让你嫁给他。”
  温裕掀起眼睑,浑浊的瞳仁不错过冷元初任何光影,沙哑说道:
  “冷氏身骨脆弱,未来很难再生出个男孩来;善妒,不肯接纳侧室;姿色妖艳,乱了郡王心智,让朕实在无法放心郡王继任大统。”
  温裕招手,邓公公和李公公一人捧谕旨一人端玉玺躬身靠近。
  温裕用力盖好玺章,郑重宣布:“朕以为兄终弟及为宜,今日,立嫆贵妃的儿子,皇三子温琀为嘉德太子!”
  所有过错突如其来归咎冷元初一人身上,让本就脆弱的她直接晕倒在温裕面前。
  再醒来,便是温行川怒目举剑向她砍来--
  或许是漫长孤单的孕事和疲乏的身心让她轻信,或许是自始累积的心结从未解脱,直到被关在禁庭整整十日,冷元初才清醒--
  温行川并不爱她。
  正如冷兴茂恣意利用毫无血缘关系的她成为国丈、名利双收一样,温行川也在利用她--
  利用她的子宫生育皇嗣,换取他的前途!
  而她不争气生的是女儿,让皇帝对他彻底失望。对温行川来说,杀掉贱命不足惜的她不要太简单,还可以换皇帝重新信任…
  冷元初读过书,也在温行川的书房看了些朝堂政论,那便是,女人之于男人,从来都是附庸的,且不论朝中都察院弹劾大理寺卿任汉“脂韦奸巧,渎乱纲常”,就是因家中几房妻子争嫡忿死,连累男人远离帝心…
  今日,她终于大彻大悟,她对温行川不仅仅是无用,反而成为他登帝路上的绊脚石!
  “我要出去!”冷元初想通后,站在紧闭的宫门前,对着被温行川指派监视她的小昉和叶骏说道,“本宫要见殿下,有要事相商!”
  小昉已不必在钱庄潜伏,回江宁府接到的第一任务便是保护郡王妃安全。黝黑朴素的他与白皙帅气的叶骏对视一眼,沉默站在冷元初眼前,彻底隔绝她与宫门。
  “哎,皇帝立小太子,不是逼郡王殿下造反嘛?如今皇帝又昏迷了,郡王直接绑架了嫆贵妃母子,水灵灵摄政了!”宫门外飘进小太监窃窃交谈声。
  “哎呦小点声,王妃娘娘还在里面呢!”
  “有什么好小声的,这不是对娘娘好--”
  “好什么?你知不知道,咱大燕天字一号钱庄那冷大东家,被郡王抓了!”
  ……
  再往后的话冷元初已经听不清了,尖锐的耳鸣瞬间贯穿头颅,整个世界只剩“嗡嗡”之声--
  抓了,抓了?冷元知被温行川抓了?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朱唇颤抖间一遍又一遍重复这句话,冷元初双目空洞,直直盯着门缝那道亮光,恨不得把那太监一把扯进来问清楚!
  “娘娘!”叶骏眼看着冷元初“嗖”地一声拔出他的佩刀,奋力砍向宫门,立刻出手点穴,任由冷元初晕倒在快步赶来的佩兰怀里。
  -
  冷元初睁开眼时,看到一身黑衣面色难释的温行川,沉默坐在床沿看她。
  “殿下!殿下!”冷元初飞扑到他身上,揪着温行川浸满血的衣襟,哭得声嘶力竭。
  “放了哥哥,放了他,求您了…”冷元初此刻撕心裂肺,脑海里不断浮现她悲惨的童年止于知哥哥出手相救,是他拉着她的手给她活下来的希望…
  她已经失去伯母,不能再失去知哥哥,那么好的哥哥,她不能、不能眼看着他死,不能!
  温行川垂眸看着他的妻子,在为另一个男人哭得死去活来,毫不在意他受伤了。
  “你知道你哥哥意图谋逆,罪孽深重。”温行川没有疑问而是肯定。
  冷元初从为他翻译密册那时起一直魂不守舍,他便逐渐意识到,她知情,并为了冷元知,向他隐瞒了一些他稍微绕了弯再查清的事实。
  冷元初猛地仰起头,呼吸急促紊乱,眼泪落了整张脸,来不及擦一下。
  模糊的视线被泪水冲刷得更加清晰,她看到温行川那双好看的凤眸里,只有凛漠,像银针一样,刺痛她的五脏六腑。
  她在等温行川一个回复,她在期待温行川能看在她为他生了孩子的份上饶恕她的亲人,可温行川的薄唇轻阖,只这一句冰冷冷的话落在她耳朵里--
  “你是皇室宗妇,不得干预前朝之政。”
  冷元初松开温行川的衣襟,没在乎她满手掌沾满鲜血。
  “你恨我,是不是?”
  温行川没说话,从怀中摸出一药盒,用才杀了刺客的手指灵巧拆药。
  冷元初眸中的光灭了。
  “求求你放了知哥哥吧…”冷元初说着,在温行川面前一件件脱下衣服,直到最里的荷色小衣露出、就要褪无可褪时,温行川蓦地抬眸。
  看到冷元初这般,温行川怒火陡升,一把摔了手中的药盒,把冷元初按在软绵绵的床榻上。
  二人身体交缠,在蚕丝锦垫陷了深深的坑。
  冷元初认命闭上杏眼,等待温行川狂风般的侵占。
  她不喜欢这样,但她就是这样无能,若用身体都无法换回知哥哥的话…
  口中不知被温行川塞入什么,冷元初遽然想起那“补汤”,舌尖一推将那可怕的玩意吐了出去。
  温行川皱紧眉,唇角绷得比剑还平,他看着冷元初这幅自暴自弃的模样,完全升起了恨。
  是的,他如今,恨冷元初,恨她不与他心连心!
  温行川又取了一片药塞到自己嘴里,随即俯下身,狠狠咬住冷元初的朱唇!
  “唔唔--”冷元初最怕的就是药,她把全身力气都用在唇舌之上,奋力抗拒!
  温行川最讨厌冷元初和他拧着来,本就蕴满怒意的眸中腾地点燃两团烈火!
  他吻得更深,狠厉撬开冷元初咬紧的贝齿,用舌尖抵着药往里推。
  “咽下去!”长久缠绵后,温行川松了口,说了一句话。
  “咳咳!”冷元初拼命卡住喉咙,把没咽下去的药吐出来,一双琉璃棕瞳交杂着恐惧与嗔恨!
  “殿下要杀我…”冷元初再度哭起来。此刻温行川全身重量都压在她身上,让她快窒息,大口大口换着气也要把话说清楚:
  “您放我走吧!我错了,我不该占郡王妃的位置,我真的错了!我知道殿下心上人叫秋蘅,我寻到了,我让位、拿我的命换知哥哥一条命求求殿下了…”
  刹那间,支撑温行川理智的每一根弦都不堪重负,“嘣-嘣-”,尽数断裂。
  ……
  暮霭将尽,温行川孤身沐浴更衣后,把冷元初手心的脏血擦净,为她披好薄衫。
  冷元初一直在哭,他便等她哭到没有力气,再把药片渡进她的口中。
  “咽下去,元初,咽下去,听话。”温行川声音有些喑哑。
  二人不知吻了多久,温行川坚决用舌尖抵住冷元初,任由她用尖利的小牙咬破他的唇舌,在二人口中弥漫血腥。
  直到冷元初认了命,喉咙一松,药片滑了下去。
  这是温行川主动找咸熵办的最后一件事,用尽咸家的医术,让冷元初提前服用护心锁脉“化成丸”,防止温裕和刘妩再对她下毒…
  他最近
  才知道咸熵父亲曾经谈及的后宫蛊毒事件,竟是四十多载前的刘妩、他的祖母,为了争夺燕候正室之位,在亲姐姐刘婉饭菜下了毒!
  正是冷元初遭遇的、从那弥漫瘴气的雨林中寻出百株毒叶毒草,精心配出带着甜味的瘴毒!
  而这世间罕有的剧毒物,只要一滴便能夺去人的视力!若是用上那指甲大小的一丸,更是寸寸神经自末梢停止、血液一点点凝固,从失明失聪到感知五脏六腑一点点撕裂,最后停止的,才是掌握意识的头脑和不甘停歇的心脏!
  死去后,尸身冰冷不腐,但据说,刘婉的尸身在十载后,遽然破碎,如冰晶融化,带着无尽的嗔恨,化骨无痕消失殆尽…
  得知冷元初在满剌加是换了全身的血、敲断骨骼再重新接上才活下来的时候,高大魁梧的男人第一次折腰。
  温行川每每想起此事身心剧痛,恨他不能替她扛下这如炼狱般的折磨!
  如今冷家派了一波波刺杀团来杀他,温行川不抱怨什么,这是他做温姓人该遭受的。
  “元初你记住,本王绝对不会对你动杀念。”温行川把他手下最强的侍卫和暗卫都集结在行殿内外保护她,而宫外,早已变天了。
  冷兴茂与逆贼已经点火燃炮炸向城门。
  洪流之中,行殿是温行川留给冷元初最后一方净土,就连他们的福官,他也只能祈祷上苍祈祷母亲让她顺利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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