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妹妹的人生就靠你了。说来妹妹不孕,你也是带她看看医官啊…”
  林婉淑再度哀伤道:“可温琅在我无法再生孩子后,纳了妾。”
  “姐姐,温琅他永远爱的是你。我相信他不会抛弃你,你更不能在这里自暴自弃,抛弃他对你的真情。”
  冷元朔语气严肃些,“从前我也不懂爱,直到我愿意为了珞儿和家族对抗,孤身创立只属于我的南洋商业,把我那原本的儒雅性子换成了她的暴脾气。”
  冷元朔把手中的小盒子打开,拆那球状物的外衣,继续道:“姐姐不也是,从前猫儿一样温顺的,为了孩子为了家庭,变得泼辣。”
  直到冷元朔把手中那丸子层层包裹的薄纸褪下,露出金灿灿的金箔,他掀起眼睑,深邃的眼眸射出炽热滚烫的光芒,看向衰弱无色的林婉淑,语气郑重而严厉:
  “林婉淑,你必须好好活着,把刘妩踩在脚底下,你同不同意?”
  林婉淑闭眼摇头,“你又来了…”
  只听到椅腿“刺啦”一声划过地面,冷元朔猛然站起身,把那颗药丸直接按进林婉淑无力的唇中,用掌心立即捂住她的嘴,“咽下去!”
  还没等林婉淑反应过来,药已化开入喉,苦涩散尽一片清凉。
  林婉淑瞪大眼睛看向黝黑的冷元朔。直到药全化开,他才松手。
  冷元朔的声音仿若裹挟千钧之力,重重锤击她的内心:
  “刘妩向你投的是茶毒,你必须向她、向温裕报仇,活下去!替你的妹妹,替林家复仇!”
  *
  紫禁城景秀宫里,冷元初与魏嫆行礼寒暄,惊喜看见亭亭玉立的甘棠,笑眯眯望着她。
  甘棠今日穿一身海浪色毛边敖裙,双手放在暖手筒里。冷元初走近,二人紧握双手,都是暖洋洋的。
  “过来尝尝我这宫里的鹅锅合不合你们口味。”
  魏嫆召唤两个小妇人坐到湖石八仙桌前。侍女们忙前忙后布好碗筷,在桌子下放了脚炉,把两位贵客脚踏摆好,立在一旁布菜。
  魏嫆看着冷元初吃下一块鹅肉满足的模样,笑道:“初儿知不知道,甘棠也怀孕了。”
  “什么!”冷元初瞪圆杏眼看向甘棠,伸过手摸摸她的肚子,“怎么这么快!”
  甘棠笑道:“我才两个月,娘娘的小皇嗣已经三个多月了,我是怎么都赶不上您呐!”
  “要你嘴贫!”冷元初和甘棠你一言我一语斗着嘴,又关切过问了身体。
  暖阳透过雕花窗棂,洒下细碎金光,铺洒在冷元初和甘棠身上。
  魏嫆看着两个年轻的姑娘,眉眼掠过一抹忧伤,很快恢复平静。
  冷元初看到魏嫆面前有一碗浓郁的山西陈醋,正想问呢,魏嫆笑着用鹅肉蘸了一圈醋,说道:
  “没入宫时我在太原府城生活,吃什么都喜欢加些老陈醋。”
  冷元初笑道:“怪不得嫆嫔娘娘肤白细腻呢?原来是有秘笈的,棠儿,我们回去也得这样!”
  魏嫆笑得温柔,伸手摸了冷元初软软的小脸,“吃了多少蜜糖,嘴巴这么甜!”
  -
  昨日那假
  太监事未了,温行川在宫里忙得顾不上午膳。
  冷元初告诉他全部经过后,首先审的,便是那狗胆包天的郄娅。
  此刻郄娅才被她的主管贺尚宫掌嘴,贺尚宫本人也因为她丢了一整年的禄银。
  “还不交代?”温行川没了耐心,想到昨日冷元初被她拽倒,摔得肚子痛,温行川心又痛又恨。
  若不是他们夫妇有个坚强的孩子,如今还轮得到他在这里审郄娅?整个郄家都要吊在城门楼上曝尸!
  郄娅模样平平,姿色在宫中完全不够看,如今脸又红又肿,手指也被拶子夹得血肉模糊,却是坚决摇头否认。
  温行川传郄贤过来,没想到郄贤没有露面,派宫女传话:“殿下按宫规处置即可,不必在乎别的。”
  既然如此,温行川没有客气,挥挥手,让宫嬷嬷留具全尸给郄贤看。
  “殿下!殿下,我真的什么都没做过啊!昨儿上午我,我在,我在…”
  郄娅明明想说她按例在太和殿布置宴席,却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来。
  伴随着嬷嬷们的拉扯,郄娅袖口束带松开,逐渐露出小臂。
  贺尚宫看到她的守宫砂完全不见,大惊。
  按宫规,尚宫六局从官员家里挑未婚女子做女官,为的就是贞洁清白!
  贺尚宫脑内撞钟:郄娅居然,居然在宫里破了身!这要是被人发现,她可是要挨板子打死半条命!
  留郄娅一条命的话在舌尖熄了火,贺尚宫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听不到郄娅向她呼喊的“尚宫救命”。
  不过她早就觉得奇怪。这个郄娅一般都很正常,做事情也挺得体的,只是偶尔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完全不受控制,还会出手打人。可清醒之后,她就不记得亦不承认做过什么了…
  温行川让王晔去内务衙门查假太监之事,同时他亦遣人查王晔。诸事蹊跷,他这个不怎么来往的表弟突然出现,也很奇怪。
  冷元初说那个宫女一侧眼眉有道伤疤,那里没长出眉毛,断了一截。
  皇帝觉得有一点瑕疵都算是不吉利的,这样残缺的人绝对不可能是宫女。
  王晔调查一圈过来向郡王报告。
  “禀殿下,内务府、金吾一共五卫所有人都查过,没有。御林军那边也说没有,臣认为那假阉人不是宫里人,且看他肌肉和手指,是有功夫的。
  最近七个外郭宫城门关闭,只中轴线一应七道门大开,但是没有宫门校尉记录此人入宫,想必是翻进来的。”
  温行川摩挲着衣袖,吩咐继续查的同时,让宫里各处衙门加强盯防。
  “再去查一查各卫所是否有男子,身材矮小,眉毛断疤痕的。王晔,加强金吾卫在宫墙上的搜寻,抓住此人,本王赏你一百两黄金。”
  “是!”王晔领命快速奔出去布置。
  -
  伴随着金吾卫在宫墙上踩着瓦片的声音,魏嫆提着一食盒走在干燥的青砖上,到了地方转身,走进一处没有匾额的垂花门里。
  发配到辛者库的都是有罪的宫妇,是要在这里日夜不停劳作,给曾经的对手淘洗衣服、缝补破损。
  就连这里维持秩序的嬷嬷都是待罪之身,个个会磋磨人。到这里,反而一死了之更得解脱。
  魏嫆今天来看的,正是要定凌迟处死的赫妃何芸。
  何芸一身不保暖的破袄在身,才生产就被拖到这里面无血色,但仍撑着嗓子喊道:“魏嫆,你是来看我笑话的话,那就可惜了,皇帝会查出来,有人换了他的儿子。”
  魏嫆动作轻柔,把放凉了的鹅肉煲取出,摆在那被老鼠啃过掉漆的木桌上,桌子“吱呀吱呀”晃动几声静息。
  何芸冷笑:“你觉得我敢吃?”
  魏嫆坐了下来的同时神色一变,平素温柔的眼眸戴满戾色:
  “本宫问你,还记不记得十七年,不,十八年前的那个鹅锅?”
  何芸眼眸呆滞下,随即瞪大柳叶眼,指着魏嫆,结结巴巴道:“你,你是那个!”
  -
  景秀宫里,冷元初与甘棠抵着肩膀坐着聊天,冷元初听她描述蜀地神秘迷人的风景,还有悠闲巴适的风土人情,有些羡慕甘棠。
  她就说一嘴回绍兴祭祖,温行川都要向她发火,若是提及想去高山之内的巴蜀之地,不知要把她骂成什么样。
  不过甘棠的孩子居然是在路上…
  甘棠如今嫁给喜欢的人,眉眼都洋溢着幸福。咸熵应是极宠她的,喂得多些,本就圆圆的小脸更肉了些,冷元初没忍住,抬手捏了一把。
  甘棠知道冷元初想问什么,如今她们都嫁了人,讲话自然不避讳,她凑到冷元初的耳朵边,说起悄悄话。
  另一面在辛者库里,何芸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站起来,满眼的震惊。
  “你是彭城卫家人,你是卫妧,是吧!”
  魏嫆压紧朱唇,眸光凶狠道:
  “当初卫家对何家不可谓扶持至极,我和你长姐亦是情同手足的姐妹,可你们呢!忘恩负义的小人,构陷忠良,残害恩师!
  何芸,你是我二弟未来的媳妇,我们卫家从来都把你当自家人,当年我卫家逃亡时,你在我家,你记得吗!”
  “可你呢?你在我弟弟请你吃的鹅锅里下毒,杀了他,又把我们藏匿的地方做了标记!何芸,那时你才十三岁,怎就这么狠毒!”
  何芸嘴唇颤抖下,随即发出尖锐的大笑。
  “都什么年间了,还考虑真情?当年的皇帝就是要杀你家,我父亲不过是皇帝手中一把刀罢了!
  我是喜欢你弟弟,但比起何家的繁荣,我何必要跟着你们卫家送死?”
  “卫妧,成王败寇,我承认我今儿个输了,但我没有做过对不起陛下的事!”
  魏嫆站起身扑上前,双手握住何芸纤细的脖子,原本温柔恬静的双眸猩红,她要替弟弟报仇,替卫家满门忠烈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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