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有一次他问她:“冷元知和本王,你选谁?”
冷元初听得心烦。
江宁分号被炸,温行川向皇帝上奏是钱庄膳房起火,随后皇帝斥骂郡王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
甚至有传言未来这天下可不一定落在郡王身上。
冷元初恨温行川没本事查不到罪犯,把锅扣在堂哥头上,但她只能忍。
“臣妾不议政。”
温行川得不得势关她什么事?她只在乎钱庄、冷元知和她自己。
这半载没再有人对她行刺,她便经常换男装到那酒坊照看生意。
幸运的是,皇帝一次微服私访闻到酒香寻源饮酒,连连称赞。
这些都是送御笔亲提“天下第一酒”匾额的太监说的,这下宁醴酒坊盈利如流水源源滚来。
之前是张氏兄妹闷葫芦一般不会吆喝,现在有了皇帝这块匾额,冷元初的小金库日进斗金。
冷元初开心得很,经常搂着佩兰庆祝。
“猜猜我这个月赚了多少?”冷元初记好账,问向佩兰。
“一千两。”佩兰摇着玉匙让汤药不再烫嘴,一勺勺喂进冷元初的嘴里,一滴都不许落。
这是太医院给小姐治寒症的药,必须按时服用
“五千两!”冷元初笑弯了眼,朝着佩兰伸出小巧的手掌心和五个指头,再抿抿唇,连药都不苦了!”
我现在手脚也暖了,兜里也有钱了,等过了年,我便和郡王和离,阿拉回绍兴去。”
佩兰看着满脸天真的冷元初心里默默叹气,道:
“我看郡王对小姐…挺好的,小姐还是想走吗?”
“当然。”
冷元初收起四根手指,撅着唇朝着佩兰摇动食指。
“郡王心里可是有个姓秋的姑娘,念念不忘十载。十载哎,应该是他的小青梅吧?”
冷元初不再像得知李昭漪是“外室”时那般气血上涌。
当她把情爱放下后才发现,世上还有很多更有意思的事情,比如赚钱,能让她更开心。
后来她趁秋高气爽,再去了趟长干寺,站在那尊金身菩萨面前,想来想去,还是觉得那时的她太冲动。
其实她不过是喜欢温行川轹古罕今的好皮囊罢了。
爱美之心虽无错,但现在她觉得自己这份情爱,对温行川而言亦是廉价且无用。
冷元初已经让公府的暗卫在海内外去找这个秋姑娘。
秋姓全国不过两百户,哪怕挨个查呢,肯定能找到。
她终究是占了别人的位置,且这个位置,她不稀罕了。
只是唯一有那么一点舍不得和遗憾的,便是日渐病弱的林婉淑。
十一月初九传远东大捷,亲王长驱直入,直取高丽王首级,灭了藩国。
可没想到,过了一周噩耗传来,大燕军在长白山遭遇雪崩,亲王被埋生死未卜…
林婉淑当即晕厥,日渐衰微。
冷元初急忙搬到敬霭堂伺候婆婆,看着那张美丽的面容日渐憔悴,她心里特别难受。
“初儿,本宫不知还能活多久,但你记住,好好和川儿过日子,别走本宫和亲王的老路。
初儿,这个家就靠你了。”
“婆婆别这么说,公爹会平安归来的。”冷元初不敢答应婆婆的嘱托。
她知道林婉淑谈及的,是当年林家落难,温琅趁机扶正外室,导致林婉淑精神崩溃,大闹一通后与亲王过这般离不掉的日子。
林婉淑的父亲林尚与冷兴茂并称燕侯温裕的左右两翼,母亲郑英则是不世出的女将军,能率三千郑家军直捣黄龙,斩了荒淫无度的前朝末代国君。
但他们在六年前相继身亡,传闻卷入建元前夕长公主温衿与温裕夺位的内斗。
温衿夫妇已死,但她的儿子在七载前再度造反,被温裕镇压。
冷元初时有听林婉淑回忆儿时与父母相伴的时光,每闻此言,她的心口唯剩麻麻刺痛。
婆婆是两位国公的掌上明珠,遭受这么大的打击,在同一年失去父母后,又要把已有身孕的李希燕接进王府。:
冷元初知道温行宁对林婉淑是有怨气的,但二人都不与她说,她亦无法从中调解。
林婉淑握着冷元初日渐回暖的手,看着儿媳更加红润的脸颊,再看向身子骨。
比刚嫁进王府结实,身材更丰满了。林婉淑心里甚是满足,她永远不能亏待她的好儿媳。
冷元初日日到佛堂为亲王和大燕数万官兵祈福,却没料到,皇帝竟然毫不在乎,预备在腊月初八,在宫里办个施粥宴。
林婉淑知道,她这半载每每从皇后那里回来,身体都会变得更差。
刘妩应是向她投了毒,但她如今亦不想活了。
这王府里最美丽的春天,她恐怕撑不到再见了。
并非因温琅生死未卜而要殉情,说来可笑,如果温琅真的亡命白雪之下,按大燕的律法她还得殉葬。
于是林婉淑破天荒把李希燕叫到敬霭堂。
六载前,刘妩逼着她同意接纳李希燕,林婉淑祈求能换父母生路。
可结局是外室进门,父母自戕。
皇帝拒绝见她,刘妩说她疯了,把她关进宗人府,导致年仅七岁的女儿寻不到母亲,再被王府一众下人以为主母易主,将宁儿锁在园子里连口饭都没有…
林婉淑闭上眼落了泪,划过惨白的玉靥落在枕巾上。
“这么久没有新消息,亲王恐怕凶多吉少,李希燕,你走吧,留下来可是要殉葬的。”
李希燕依旧穿着陈旧,气血不足,可比起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林婉淑,竟更有生机。
“我若不走呢?”
林婉淑从牙缝里挤出一抹笑,“说实在的,亲王娶你这么些年,碰过你吗?”
李希燕脸色大变,想要反驳。
林婉淑睨了她一眼,冷笑道:“如今见本宫这般模样,你觉得能扶正你了?”
李希燕道:“贱妾相信亲王会回来的。”
林婉淑大笑出来,又猛烈咳嗽,李希燕想上前扶一把,却被林婉淑一把推开。
李希燕哼了一声道:“贱妾以为娘娘知道当年的实情。与娘娘直言,我想走,但我走不得。”
“那你就陪温琅死去吧,本宫才不要给他殉葬!李希燕你记住,本宫一定在你之后死。”
李希燕脸色大变,跌跌撞撞跑出敬霭堂,扶着外墙喘气。
别家妻妾斗嘴便罢了,这天家人讲话,言出必达,绝无儿戏。
可她又做错什么?
她兄长,堂堂二品工部尚书,手脚不干净,被御史台指控贪污,随即逼她成为温琅的外室,护住他的官帽!
别人家的兄长都帮妹妹挑好夫君,他李顺义可倒好,逼她做外室!
她李希燕沾了他贪污工款一点光吗?没有!
后来被接进府里还被主母磋磨,温琅对她更是弃如敝履,她做错什么了?
在这王府活得透明边缘就罢了,她的芷儿好歹流着温氏的血,有谁在乎?连奴才都不尊重他!
李希燕恨得紧咬槽牙,看敬霭堂的丫鬟三五成群窃窃私语,摔了帕子要走,正见到大步过来的温行川。
李希燕如今也不怕这铁板一块的郡王,就年长三岁她也是他小娘!
“殿下不是看不上冷家便身铜臭味吗?”
温行川睨了她一眼,脚步未停。
李希燕扯着嗓子道:“如今郡王妃公然在街巷卖酒,折的可是王府的面子!”
“滚!”
李希燕知道亲王和郡王历来主张限制商人无度,冷家可是他们曾重点弹劾的家族,如今冷元初公然挑衅,郡王能忍?
她把话过到位就行,这王府日子风平浪静,她可不喜欢!
但温行川越站越近,强大的气场逼得李希燕趔趄后退。
郡王那森冷阴鸷的笑容,惹得李希燕冷汗津津,心脏突突狂跳中只听他言:
“是本王在卖酒,你要不要告到皇帝那去?”
第29章
温行川进到敬霭堂,大步走向气息衰弱的林婉淑,跪在母妃的病榻前。
看着母妃这般模样,温行川心很痛,握着林婉淑的手看向华一。
华一哀伤摇头,温行川会意,是母妃不肯服下任何汤药。
“阿娘,阿娘。”温行川将林婉淑无力的手放在他的脸上。
林婉淑缓缓睁开凤眸,用无力的指尖触了触儿子那张俊朗又痛苦的面庞,叹息一声。
“当年顺从帝后心思,嫁给你伯父,会不会救得了爹娘?可是那样,我就没有这么好的儿子了。”
温行川紧绷着唇,知道母妃困在没救下阿公阿婆的旧事里,一直无法走出。
林婉淑颤抖着声音道:“你阿公阿婆没有谋逆,皇帝就是要杀他们,杀功臣!你信吗!”
“儿臣信的,”温行川安慰她,“母妃一定要把病治好,见证翻案的那一天!儿臣跪请母妃,喝药吧…”
温行川说着,把药碗从华一手中接过,扶起一点力气都没有的林婉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