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况且元知公子那般儒雅清流人士,岁时年节沿街那杀猪宰羊他都看不得,会派人杀什么都不知道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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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琯缓解过劲,看着一直拧着眉头踱步思考的李昭漪,不得不好言问一嘴,如今这进退两难的处境她们二人要怎么存活。
  李昭漪一转眼眸,“你聪明,说说看?”
  “那我就直说了,如今外面有人要杀你,杀你就得杀我,所以小奴这条命也是栓在小姐这红腰带上。”
  小琯走到李昭漪身后为她重新束了腰,“小姐解了这绦带,去爬郡王殿下的床吧,您不是有经验吗?”
  小琯说话间躲过李昭漪甩来的第二个耳光,心里冷嗤着,这个李昭漪在商会里做的那些事,还以为她不知道?
  算她倒霉,正月上香碰翻了太上老君的香炉,岁中沾上这么个索命的主!
  不过那郡王妃不是和离了吗?诸天神佛在上,她小琯让李昭漪去勾引郡王,可不算做伤天害理的事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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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国公府栖霞堂里,邱馥还没来得及细看冷元初这封自拟的和离书,便听管家报“富察太太请见。”
  邱馥起身时白了眼冷元初,完全没关注到冷元初那紧张到惨白的面颊。
  她走到庭院里,与那身材较为臃肿,满头珍珠翠宝的诸暨珍珠行的老板娘欢笑相迎。
  等两位富态夫人携手走回栖霞堂,邱馥早换成慈祥面容,心满意足看着富察太太与冷元初行礼,大声念着“郡王妃娘娘安好。”
  冷元初只好端正姿势接受行礼,再看这富察太太一双精灵浑圆的大眼睛上下打量她,心里膈应一下,微微侧过身。
  等她先在那酸枝昆石太师椅主座坐好,两位夫人才落坐下方客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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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元初完全不想听两位加起来过百岁的女人能聊出什么花样,奈何那富察太太恭维邱馥几句,便把话题扯
  到她身上。
  “还是郡王妃娘娘大度,替郡王爷收了那外室,既维护了王爷的面子,又博得了好名声。”
  富察太太想起近日流言蜚语,笑眯着眼端详冷元初的神态。
  仪态端庄大方,神色镇定,真堪得上郡王正室的位置啊!
  这七月里首府最大要闻不仅是郡王当街遇刺,还有这扑朔迷离的郡王外室。
  坊间甚至传言,那日郡王怀里抱着那戴着面具的美人,便是那姓李的外室,而偷袭郡王的贼人,完全可以是财大气粗的郡王妃派人所为。
  富察太太今儿是头一回见到郡王妃,当然得罪不起郡王妃和冷家。
  她转着青花茶盖,推着茶碗里的毛尖,依旧用那洪亮的声音说道:
  “国公夫人肯定记得,当年亲王妃得知亲王外面有人,第一反应都是大闹皇宫,搅得这首府满城风雨,所以说啊,还是咱冷娘娘,堪得上大燕第一淑仪风范!”
  冷元初闻言心头一堵。
  和亲王妃相处这段时间当真看出来,那大美人一般的婆婆,脾气真是火爆,若这富察太太说的话被婆婆听见,肯定要挨棍子打。
  好在她做儿媳这段日子谨小慎微,没惹林婉淑不快。但她论吵架论性子虽然比不过林婉淑,绝没有林婉淑大度。
  她接受不了温行川过分霸道偏执的态度,以及本家对她过高的期望。
  所有人对她,都是说一不二,绝对权威,毫不在乎她的心情,让她唯有将碎齿咽到肚子里,在江宁过这一眼看不到头的委屈日子。
  冷元初没回复一句话,只用小手攥这高脚西洋茶杯,心神微哀却面色平静。
  富察太太滔滔不绝讲了半天皇室密辛,终于意识到自己正当着皇家贵族面胡说八道,音调立刻降了下来。
  转而聊起邱馥时,富察太太又是难掩羡慕。
  “咱大燕顶豪横的国公大人,这辈子一个妾室无纳过,真当羡慕国公夫人啊!”
  邱馥正拈起一块枣泥酥咬了一口,闻言挑了下用螺子黛重涂的眉稍。
  “还不是倚仗我那两个有出息的儿子,那死老头子敢纳妾,朝儿和朔儿第一个跳出来骂他。”
  邱馥说着,斜睨了眼冷元初,意思很明显,冷元初这没出息的样子,实在是配不上姓冷,做她孩子。
  富察太太是生意场的老手,早觉察到这母女俩人气氛不对,急忙站在邱馥的角度,面向冷元初半劝半谏道。
  “郡王妃娘娘,可得容咱这过来人多一句嘴,娘娘面对那外室,对外仁慈博得好名声就算了,在王府里可别客气,该打该骂,可千万别手软,这男人若是被那狐狸精吹多了枕旁风,真会宠妾灭妻的!”
  冷元初呼吸急促起来,光听这外室两个字都头痛,这富察太太是好心,滔滔不绝地与她讲述治理后宅的妇人经,说得冷元初心神的琴弦越绷越紧,直到最后一丝纤维断裂--
  “我已经与郡王和离了。”
  冷元初听着富察太太骤然而止的尾音,看着邱馥一瞬变色的脸,再重复一遍。
  “和离书都盖好章了,我已经不是郡王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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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夜,温行川在刑部,与一众官员分析一夜关于贡院行刺的线索。
  刑部没给甘阁老面子,提审了快要入宫的甘棠,同样替郡王审问了咸熵那日约酒的动机。
  甘棠只说她一个未婚姑娘,对一年一度的乞巧夜感兴趣很正常,那日她对郡王妃能同意外出亦表示意外。
  她的全部行迹可查,反而是因冷元初主动支走了甘棠,让甘棠在火铳枪响时不在郡王夫妇附近,劫后余生。
  而咸熵的理由更充分,那日贡院附近茶楼人满为患,他有求郡王,自然要考虑郡王喜静不喜闹的情绪--
  其实是璀华阁对外经营的茶厅座无虚席,温行川接受了这一说辞。
  那便蹊跷于,贼人了解他的行踪。
  是时候要在王府和璀华阁内部,肃查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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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行川离开刑部回到王府时天已经大亮,他困顿疲乏便没骑马,走在路上,忽然看到冷元初的身影。
  连佩兰都没有跟着她,只有冷元初一个人,穿着银莲斗纹粉蝶扑花圆领褙子,配着杏黄羓丝素锦长裙,脚步轻快走在前,时不时转过身,眨着眼,笑盈盈看向他。
  新月黛眉下的笑眼里,熠熠星光洒落其中,潋潋含情。嘴角扬起那好看的弧度时,一汪梨涡出现在凝脂粉腮上,盛满蜜饴。
  此刻冷元初的神态是他从未见过的自在和舒畅,就像那次在宓园外的竹林里,脚步轻盈,衣袂翩飞,每一步都踏在他心坎里。
  温行川沉醉片刻忽然醒来,又是那个不听话偷偷跑出王府的小女子,该罚,沉着眉头快走几步,可就是追不上。
  他们一前一后出了聚宝门走过护城河,进到长干寺,绕过弥勒韦陀,穿过大雄宝殿,走向琉璃塔。
  温行川对这九层八面的皇家琉璃塔不要太熟悉,他跟着冷元初上了楼时,轻笑着感慨,冷元初对他真是用心匪浅,甚至知道这里第七层供奉有他的本命佛。
  温行川眼看着冷元初走到那尊金身普贤菩萨面前停住脚,转过身面向他。
  “我便是在这里喜欢上的你,殿下知道吗,我真的好喜欢你呀。”
  温行川不知不觉柔和下眸光,再冰冷的心,都要被她这冬日暖阳般的声音熔化。
  可不过眨眼之间,塔外狂风骤起,百余铜铃混乱齐鸣,犹如万千恶鬼怒号,震耳欲聋!
  呼啸之间飞沙走石,漫天的尘土裹挟着枯枝败叶绕着琉璃塔打转,与此同时,天地发出恐怖的巨响,狂风倏然将琉璃塔的窗扇冲开,脱落的扇页在摇摇欲坠
  突然一片断木朝着冷元初飞来,温行川本能地飞奔过去,用手臂护住她的头部。
  残木擦过他的手臂,划出一道血痕,可他全然不顾,低下头,焦急查看冷元初是否安好。
  冷元初在他怀里仰起头,流下血泪,“殿下,我是来与你告别的。”
  从未有过的惊恐瞬间攥紧心脏,温行川凤眸圆睁,不断用手指、用手背去擦那不断线的血。
  不对,这是梦,这不是真的!
  温行川在满是鬼眼的梨木雕龙凤床上骤然睁开凤眸,抬手欲要把一旁的冷元初拥在怀里,可枕畔却没有她的身影!
  他遽然坐起,忽然看见冷元初横躺在鞋前,毫无生机,而他手里正握着一把利刃折光的唐刀!
  温行川无论如何都甩不掉手中的唐刀,他要下榻抱起冷元初,可他的双膝竟然无法弯曲!
  心脏仿若跌落山涧,被崖壁滚落无尽数的落石击打,每一次跳动都变得异常吃力!
  温行川大口换气,环顾四周,此刻竟出现在扬州府那僧人的寮房里!对面草席上盘坐着,是那被皇帝密令要他亲手处死的僧人智愚!
  “我不杀僧人,你自裁吧。”
  温行川不受控制地说起同样的话,同样听到那满须满髯的智愚沙哑复言。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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