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攒花藏刀 第32节

  程柏渊道:“话虽如此,但封威是因我而逃,这件事势必要落在老夫身上。”他正说话间,萧尽已见到另有两人入寺而来,正是温南楼夫妇。
  程柏渊本与他们同行,但他二人年轻夫妻,一路上山自有赏玩之意,程柏渊性急,便先行上到悟心寺中,恰好瞧见萧尽与封威一战。
  温南楼与郭翎走进寺院,见院中一具和尚残尸,遍地血腥,也都吃了一惊,忙问程柏渊原委。
  程柏渊当着这么多人面只好又将方才自己犯的错再说一遍。温南楼先朝萧尽瞧了瞧,萧尽知道他与程柏渊不同,当日在山上相处数日,早已将自己手中几样武器看了个遍。青渊是匕首,尚能收藏起来,拒霜却是他常用兵刃,即便平时以剑套藏起,用时也瞒不住人。
  温南楼果然认出拒霜,瞧萧尽长相却又陌生,但江湖中善于易容变装的高手不少,惹了仇敌改换面目倒不稀奇。他心里有了计较,并不说破,只向萧尽与宁承轻拱手行礼,请问他们姓名来历。
  萧、宁二人早已拟好假名,此时正好说出一个叫穆雁归,一个叫叶莲。
  温南楼也自报家门,将程柏渊及自己妻子一并介绍,既然明知都是假名,便不细问,只问了那铁手佛封威的情形。
  萧尽道:“这人在庐阳城中便与咱们同住一个客栈,不想今日上山又遇到他在寺中杀人,晚辈初涉江湖不自量力出手阻拦。”温南楼道:“少侠见义勇为,奋不顾身,令人十分钦佩。铁手佛封威十余年前就是江湖中恶贯满盈的凶徒,生性残暴,死在他手里的人命岂止百十条,既知他也到了此地,再不能放他行恶。”
  程柏渊嫉恶如仇,当下便要去追。宁承轻道:“封威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以他的性子定要回来报仇,现在去追不如守在寺中,一来守株待兔,二来也好看护寺中僧人,以免封威回来狂性大发,屠杀无辜。”
  温南楼既瞧出萧尽的身份,自然也知道他是谁,但见二人明明自身麻烦不断,不得已掩藏身份难以真面目示人,却仍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对封威这等杀人狂魔也毫不畏惧,挺身而出,内心之中早已将他们视作平生难得的少年侠客,往日众人种种误解构陷也尽数消散,暗中赞许不已。
  郭翎虽与二人并不相识,但识人之明比起丈夫更有过之,当下便道:“不错,咱们不能一味想着杀敌,却忘了还有这满寺僧人需要保护,即便要追也得留人在这。”
  温南楼道:“很是,既如此,就请程前辈留下看护寺院,我夫妇二人去四周瞧瞧。”
  程柏渊被宁承轻这个小辈劈头盖脸地“老贼、老贼”骂了一通,虽萧尽说话客气,他却只笑吟吟地站在一旁并不过来寒暄致歉。程柏渊憋着一股气无处发泄,哪里肯留在这,势必要亲手杀了封威一雪前耻。
  温南楼顾念他的面子,便让妻子留守寺中,自己与程柏渊、萧尽去寺外追查封威下落。
  萧尽不放心将宁承轻独个留下,宁承轻却道:“有郭女侠在这,还有什么放心不下,你们只管去,封威再来也是自投罗网,自当让他会会郭女侠的飞羽四十九剑。”
  他说话声音清朗,并未有意掩饰,但改了自己乡音略带的江南口音,与平日说话又颇为不同,程柏渊固然没听出来,温南楼听了也觉差别颇大,不禁佩服他机灵百变。
  两拨人分开而行,可惜天色渐晚,直至中夜也未找到封威踪影,不知他逃去何处,只得先回返寺中,等天亮后再行商议。
  第七十二章 长生院前斗奇珍
  萧尽与宁承轻住在悟心寺禅房中,与温南楼等三人隔了个院墙。
  程柏渊无心之过丢了老大一个面子,独自在屋中生闷气。温南楼却将自己的猜测如数说给妻子听,郭翎听后道:“我要数落你,你生不生气?”
  温南楼一愣道:“数落我?我做了什么错事你要数落我,你倒说说看,真是我错了,我自然不生气。”郭翎道:“铁手佛封威犯案累累,当年杀害了多少江湖武林的正派同道,手段狠毒,武功又高,换做你二十来岁时,见到这样一个恶鬼在面前将人头颅捏碎,你敢不敢毫不犹豫上前与他拼斗?”
  温南楼道:“我二十来岁时,武功应当远不如此时的封威,但若为救人也是义不容辞,无论如何先出手阻拦,再想脱身之法。”郭翎道:“你少年成名,这个年纪时武功比姓萧的年轻人又如何?”温南楼想了想道:“我自恃剑法武功高过他,但他似乎颇有奇缘,除了本门刀法外所学武功甚杂,且能将杂学融会贯通,随机应敌,可谓资质奇高,是我平生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
  郭翎道:“可还是不如你对不对?他武功尚未登峰造极,只能算是年轻一辈中的一流高手,但他明知打不过封威,还能不顾性命挺身而出与那杀人魔头拼斗。当时寺中只有些不会武功的僧人,也无江湖人士见证,明明可以袖手旁观或避祸走开,他却为救不相干的人搏命,这份勇气胆色你我未必能及,难道你们一路追赶竟然没有看出来?我说你一叶障目,人云亦云,分不清是非善恶,有没有错怪你?”
  温南楼点了点头道:“没有。唉……我虽觉察他二人人品为人与旁人所说不同,但因关如是、柳璋等人的死旁证众多,宁小公子非但不辩白,还屡屡有意挑衅,惹得双方水火不容,我再说什么也无人肯听。”
  郭翎道:“是说了无人肯听,还是你心里也摇摆不定?”温南楼不答,郭翎又道:“你年少时可不这样,心里觉得对的事,旁人再怎么阻挠也不动摇,如今武功名望已非昔日可比,行事却谨慎多了。”
  她笑了笑,轻轻按住丈夫的手道:“我知道你想得多,当年人人称你一声游云剑客温大侠,现今却都要提一句你是铁背金龙的女婿,你怕自己一言一行有损我父亲名声,所以才束手缚脚,到处不敢得罪人。”
  温南楼自与她成亲之后,确有这些顾虑,年少时一人做事一人当的豪气早已磋磨了许多。
  郭翎道:“你怕损我爹的名头,我可不怕。这回来找你,爹特地嘱咐我出了家门便是江湖,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规矩。我爹年纪大了,老人家耳背,有人说他什么,他也听不清,叫你尽管放心罢。”
  温南楼听了妻子一番肺腑之言,心中极为感动,更有一股当年的豪勇之气重生,这些日子以来的烦闷、憋屈和无奈也尽皆消散。
  他道:“那二人改名换姓,易容变装,也是为避人眼目,咱们就当不知情,只在暗中回护就是。”郭翎应承了,见天色已晚,便要休息,但不知封威是否会回来犯事,因此不脱外衫,将长剑放在手边和衣而睡。
  那厢萧尽与封威大战一场,些许有几处轻伤,宁承轻替他在双手虎口上了药,一边包扎一边笑。萧尽问他笑什么,宁承轻道:“你瞧见程老头儿气得满脸通红的样子没有?”萧尽笑道:“原来你笑这个,你平日虽对人冷嘲热讽,但不放粗言,今日骂了两句老贼,高兴得像孩子似的。”
  宁承轻道:“你不懂,程柏渊这老头蛮横得很,到处得罪人,不怕没人骂他,但今日他理亏,凭我如何叫骂,他还要反过来认错道歉,这一辈子什么时候受过这等委屈。”萧尽心想他不管怎样聪明,到底还是顽童心性,和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儿争来争去,委实好笑。
  笑了一会儿,萧尽道:“明日就是比武大会,我们还要和他们一起上山吗?程柏渊倒还好,我瞧温大侠的夫人聪明过人,怕被她瞧出破绽。”
  宁承轻道:“你小看温南楼,他见过你的拒霜,咱们这点小小伎俩骗不认得的人还好,骗他却不易,我看他早就认出来,只是故意不说罢了。”萧尽道:“是吗?他看破又不说破,会不会对我们不利?”
  宁承轻忽而又笑起来道:“郭女侠心向着咱们,我看他不敢,他有些怕老婆。”萧尽道:“哪里见得?我只见他对夫人敬爱有加,夫妇和睦,怎么能说怕老婆?”
  宁承轻道:“敬爱难道算不得怕?他老丈人在江湖上威风了几十年,人人提到都称一声前辈英雄,武学泰斗,在他之上的只有那不肯出关的半仙余行风了。温南楼如今行走江湖有所顾忌也情有可原,生怕辱没了老岳父的名头。咱们不必怕他,有他在反倒会有许多好处。”
  萧尽还想问有什么好处,宁承轻将他脸颊捧住,轻轻一吻。萧尽只见他双眼如朗星一般笑意盈盈,忍不住道:“你揭下面具让我瞧瞧好不好?”宁承轻道:“揭了再戴好生麻烦,今晚还不知道封威会不会趁夜再来,等过了明天再给你看。”
  萧尽还是不舍,这些日子二人常戴面具掩人耳目,偶尔夜里摘下洗脸清洁后也是匆匆戴上,他总觉已很久未见宁承轻本来面貌,明明人就在身旁却生出许多思念来。但他毕竟知道事关重大,原本是要避开封威这个宁家的大仇人,谁知阴差阳错反而正面惹上他,眼下自然不能任性而为,因此只灭了灯,二人一道躺在床上说些闲话后慢慢睡去。
  萧尽夜里警醒,迷迷糊糊睡到黎明时分,窗外日头未起,寺院众僧已在早课诵经,看来一夜无事,封威并未回来寻仇。
  两人起床梳洗,用了顿斋饭,谢过方丈后由知客僧送到门外。萧尽见温南楼夫妇与程柏渊已在等候他们一同上山,本想借故推辞,但郭翎说那封威为人歹毒,睚眦必报,昨夜未到或许今日埋伏在上山路上偷袭也未可知。再说他趁此比武盛会,武林群豪集聚之际到来,不知有什么意图,还是结伴同行更谨慎些好。
  宁承轻道:“郭姐姐说的是,咱们今日离了悟心寺,还需得有所照看,以防封威去而复返趁我们离开后回来残杀僧侣泄愤。好事只做一半,反而徒增伤害,有违我等行侠本意。”
  郭翎向他微微一笑道:“不错,方才外子已知会方丈将寺中僧侣分散,去山上各处寺院暂避几日,正好今日大会群豪到场,咱们四处留意,见到封威将他除去,也替悟心寺的僧侣们扫除后患。”
  程柏渊一扶手中单刀,冷哼道:“找到那恶贼,让我亲手结果了他,你们谁也不要插手。”宁承轻仗着自己易容改扮,程柏渊并未发现,温南楼又不说破,便故意挤兑他道:“程老前辈与这杀人魔头单打独斗,万一不敌岂不是又要落个纵放之过,依晚辈看,对付邪魔外道不必讲什么江湖道义,大家并肩子一起上就是了。”
  这些以正制邪、除恶即善的言语,在程柏渊率众追赶时,萧尽与宁承轻已不知听多少人说过,如今当面说来,程柏渊反觉意兴萧索,尴尬刺耳。可昨日之错,错在自己,程柏渊自知理亏,不想和小辈计较,便只能强忍着不发作。
  温南楼心里明白,知道宁承轻之前吃了程柏渊的亏,如今暗地里占回便宜,一个老而倔强,一个小而刁钻,不禁也觉有些好笑。
  一行人离了悟心寺,往仙童山山顶而行。山路狭窄,程柏渊急着要找封威的行踪,一马当先走得最快,萧尽与宁承轻并肩走在最后,眼前便是温南楼夫妇结伴说笑的身影。
  萧尽心想,他二人结亲也有十多年,仍旧如此亲密恩爱实属难得,但想自己与宁承轻在一起,将来长长远远也像这样相亲相爱永不分离,心中甜蜜犹有过之并无不及。
  越往山顶走,前方人影越多,渐渐热闹起来。
  萧尽见各帮各派的英雄豪杰尽皆会聚,山顶处有一处大道观,名曰“长生道院”,观前平广宽阔的一片空地上已摆了一圈座椅,邀江湖武林中各大门派的掌门帮主、名家族长就座。
  程柏渊与温南楼夫妇人脉甚广,到处遇见熟人寒暄,照面的人一多便再顾不上萧、宁二人,正好他们乐得自在,悄悄转去别处。
  那人群中果然不少熟人,就萧尽见过的也有青萍剑丁处舟,云门、玉山、混元派一众人等俱全,连琴剑双侠也在场。
  宁承轻悄声道:“这下可齐全,我揭了面具站上台去,保管搅得这场武会比不成。”萧尽道:“你不要胡闹,咱们看个热闹就走吧。”
  宁承轻道:“你瞧见唐寒了没有?他说过要来,山下客栈里也没见他的人影。”萧尽道:“这里人多,未必一下就能找到,等会儿太阳出来再找。你这么在意他,可有什么缘故?”
  宁承轻道:“他借故结识我们,又有意引我们来这里,自己不现身,岂不是可疑得很。”萧尽道:“你疑心重,不过次次都算得对,咱们小心提防些。”
  宁承轻环视一圈,没找到段云山的身影,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此刻天色已蒙蒙亮起,山顶云海之上金光乍现,蔚为奇观。朝阳下,一人跃上高台,正是庐阳苍穹剑派的大弟子骆岱州双手抱拳,向台下众人朗声道:“各位英雄豪杰,前辈侠士,多谢赏脸来到庐阳。自天门英雄会比武论剑至今已十三年,各派高手各有所属,江湖之上人才辈出,尚未有过如此多英雄人物齐聚一堂的时候。今日在这仙童山顶,长生观前,咱们就痛痛快快各施所长,比武较技热闹一番。自古文人学士高下还分个状元、榜眼、探花,咱们学武之人只比头名。”骆岱州话未说完,已有人哈哈大笑:“说得是,谁去争天下第二的名头。”骆岱州也笑道:“褚大侠胜券在握,一会儿定要打头阵。”
  姓褚的汉子与他甚是熟稔,笑问道:“这若赢了,有什么彩头?”骆岱州抬手侧身,让开一步,三名苍穹剑派的小弟子各捧一物上前,在台上站定。
  第七十三章 共看仙山万虑宽
  萧尽见头一个弟子手中捧的是个剑匣,便对宁承轻笑道:“匣子里必定是口宝剑,不知道夏伯父在哪。”宁承轻道:“他是贵客,又是苍穹剑派刘家的姑爷,来这便是陪老婆回娘家,自然是在主位了,你瞧高台右边不就是。”
  萧尽远远一望果然瞧见夏照风父子与夏夫人、夏小姐坐在一处。
  那名捧剑弟子打开匣盖,其中一柄长剑未入剑鞘,阳光下剑锋青光莹莹,与寻常刀剑不同,犹如天色一般,明晃晃耀人眼目。
  骆岱州道:“此剑为灵器山庄夏庄主亲手所造,剑名泰清。”
  萧尽曾在灵器山庄见过夏照风开三器堂炫耀自己打造的宝刀宝剑,却未见过这把泰清剑,此剑不以花为名,想必是另外赶制,足见其诚意甚殷。
  群豪见此宝剑尽皆羡艳不已,大声夸赞,跃跃欲试。骆岱州叫第二名小弟子上前,这名弟子手托一个锦缎丹盒,盒中一个玉瓶,一个玉匣,玉瓶中是灵华三秀丸,玉匣中则是七花玉苓膏。众人听闻又是议论纷纷,这两味药内伤有起死回生之功,外敷能折骨续断腐肉生肌,比之宝剑更为罕见稀有,重金也难求。
  如此一来,那第三名弟子手中的彩头更让人好奇起来。
  骆岱州唤人上前,小弟子捧一个木盘,木盘上盖着白布,与这盛事大会热闹气象大为不合。群豪等着看白布下又是什么稀罕宝贝,骆岱州往前一步,神色肃然将布揭开,却见盘中放着一只断手。
  在场都是江湖人,平日里与人相斗受伤见血乃至死伤都是常事,偶然见个残肢也不稀奇,但方才还热热闹闹的场面上忽见比武大会胜者的彩头竟是只断手,都是面面相觑,不知何意。
  骆岱州揭了白布后便退到那名小弟子身旁,主桌边又站起一人。
  萧尽见这人年纪不小留着长髯,一张长方脸膛不见一丝皱纹,身穿锦袍,雍容自若,便问宁承轻这是谁。
  宁承轻道:“这人就是苍穹剑刘迎年,方才那个是他的大弟子。”萧尽十分诧异道:“刘迎年不是夏伯父的岳丈吗?怎的看起来如此年轻,倒像是平辈。”
  宁承轻道:“刘迎年年轻时当过道士,修习一门道家内功已有五十余年,内力修为深厚,自然驻颜有术看起来年轻许多。”萧尽道:“怪不得他将比武大会设在这山顶道观。那只断手又是谁的?”宁承轻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刘迎年站到台上,先四方一揖,与群豪行礼,随后道:“各位英雄朋友,今日庐阳苍穹剑派比武会,比试武艺固然是首要,但比武亦是为另一件大事。这只残手,是我一位老友生前所有,在座朋友或许认得,又或许耳闻,他是襄阳灵光寺本院方丈静嵩大师。”
  话到此处,台下一片喧哗。
  萧尽问道:“这位静嵩大师十分有名吗?”宁承轻道:“说起武林泰斗,得道高僧,嵩山少林的玄昭大师算一个,这位静嵩大师也算一个,他的金刚白虎拳刚猛无俦,已臻炉火纯青之境,普天下能与他匹敌的对手少之又少。这断手手指屈张,作虎爪状,不像死后才被割下,想必是斗武中遭人砍断。是什么人有这等武功,不但能战胜静嵩,还将他的右手砍下……嗯,不知他如今是死是活。”
  萧尽听后隐隐有些不安之感。
  刘迎年等众人安静后,又再说道:“静嵩大师遭人所害,我本当为他报仇雪恨,但近来听闻不少武林门派的高手接连遭害,其中不乏各派掌门,都死于同一人之手。静嵩大师武功高强,已使出白虎拳却仍被对手所杀,若非凶手手段卑鄙,便是绝顶高手。我庐阳苍穹剑派固然与襄阳灵光寺合寺僧众上下一心,合力追凶,各派中有师长亲朋死于此人之手的亦可与敝派同举,将这杀人恶徒铲除,为武林除害。”
  萧尽忽而回头对宁承轻道:“他说的这个人难道是……”还有一个“我”字未说出口,宁承轻微微点了点头道:“这冒名之人短短时日已有如此功力,竟能正面迎战静嵩老和尚,前些日子死的那人果然是假的。你先别说话,让我再听听他们说的。”
  萧尽依言住口,刘迎年说完,忽听有人道:“刘掌门可知凶手是谁?”刘迎年道:“静嵩大师遇害后,老夫曾知会各派,已将那人身份样貌确凿在握,此人是赤刀门杀手,姓萧,名萧尽。赤刀门自两年前门户生变,老夫曾遣人报信,但左门主伤重不见,只传话说判门弟子任由处置。据说此人盗走本门秘录,习得上乘武功,心思歹毒,江湖上许多名门高手尽皆死于他手。今日到会的都是嫉恶如仇的英雄豪杰,赤刀门创立至今,杀了不少武林败类,江湖匪盗,如今他门中出了叛徒,咱们自当代为清理门户,以正武林风气。”
  能来这比武大会的莫不是崇侠尚武的江湖豪杰,或是与苍穹剑派刘迎年交好,听他以比武为名,为武林同道出头,都是大声叫好。
  刘迎年道:“今日比武得胜者,必定是一流高手,且胸怀侠义,以惩奸除恶为己任方能服众,得了泰清宝剑、灵华三秀丸、七花玉苓膏,便要承下为静嵩大师及各派被害高手一雪仇恨的重任。老夫以庐阳苍穹剑派身先士卒,派中弟子任听调遣,直至将那杀人害命者拿住诛杀为止。”
  他话音落下,四周又有如孤峰堂、九渊派、点苍等等各派门人纷纷响应,也愿以比武得胜者为首,铲除凶手。如此一来,便似江湖上闻名的数十个门派借此结盟,推举一位盟主,虽非长久之名,但若成事,将来传扬出去名声赫赫,谁能比得过。一次比武,非但得宝剑、灵药,更名扬天下,谁又不心动。
  只有萧尽在台下皱着眉,宁承轻瞥他一眼,笑道:“你哭丧着脸,怕人来打你杀你呢。”萧尽道:“我原以为你家里的娄子捅得大,没想到我门中的祸才是弥天,你爹娘的仇怨好歹十几年前,又和你无关,程柏渊追来也只能绑了你去仙城山认错。我这可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赤刀门萧尽,十几个门派的高手都是我亲手所杀,到时候一起追来,我打得过哪个?”
  宁承轻笑道:“你别小瞧自己,我看这里的人哪个你都打得过,不如上去比一比,将那宝剑、灵药和盟主的位子都赢过来,到时你自己又不能自打自杀,岂不两全其美。”
  萧尽知道他是玩笑,如今他二人可算得上一人搅了半个江湖,反倒有虱多不痒,债多不愁之感。宁承轻道:“刘迎年也真是老奸巨猾,自己不愿揽这桩麻烦事,便借花献佛,打着比武大会的名头找个冤大头,今后提起报仇,他算尽了力,找不到杀不了凶手,都与他无关。我只奇怪,那十几个门派中也不乏绝顶高手,杀这么区区一个你,竟也不肯自己出头。”
  萧尽道:“什么是杀区区一个我,我与那人初见时,他并不是我对手,全靠同伙相助才逃脱。谁想过了些日子竟然能杀这许多高手,难道义父的应天秘录真这么厉害,学成便可天下无敌?”宁承轻道:“我不管别人练成什么绝世武功,只道是你厉害,我上回嘱咐你练的那门刀法你练到几成了?”
  萧尽道:“你说那无名刀法?我日日有练,即便没处真练,心里也时时琢磨,如今我从义父和姐姐那里学来的刀法已一招都用不上,每回想用,脑子里生出那刀法里克制的招数,便觉毫无用处。”宁承轻道:“这就对了,你不用赤刀门的刀法,那些死在赤刀门杀手刀下的人自然和你无关。”
  他们离众人甚远,低声私语,台上已有人在比武。
  有名有姓的高手自恃身份,不急上场,比来比去都是些武艺平平的庸手。宁承轻远远瞧见夏照风一脸不快坐在岳丈刘迎年身旁,忍不住想笑,心想他近五十,在自己面前已是长辈,岂知在老丈人身边也只能乖乖迎合,不敢随便削了面子。
  数月前,宁承轻与萧尽在灵器山庄住过一晚,正是那时初遇假冒的杀手,别人或许分不清真假,夏照风面前宁承轻却早已有言在先,为萧尽留了辩白的余地。
  宁承轻道:“你既不上场比武,这几人打来打去又十分无趣,咱们到别处走走,一会儿再回来看谁赢了。”萧尽方才无缘无故背了个杀人凶手的恶名,心中烦闷,宁承轻说要去别处最好,便携着他手往长生道院山门内走去。
  比武会期间,出入道院的江湖人不少,萧尽与宁承轻信步穿行也无人阻碍。二人走走看看,经过灵官殿、钟鼓楼、玉皇殿、三清殿,连斋堂也看过,再从后院往山上走。
  登到高处,青山之外云海茫茫,如临仙境。
  萧尽见再往上去山石陡峭,十分危险,宁承轻又不肯就此回头,仍要登高绝顶,便伸手将他后腰搂住,轻轻一提抱上山顶。两人并肩倚立,遥望云海,将俗世一切恩怨烦恼尽数抛却。
  宁承轻道:“长生道院建在山巅,倒真有些仙云凝瑞、霞举飞升之感。”萧尽道:“你想当神仙吗?”宁承轻道:“当神仙有什么好?”萧尽道:“当了神仙就没人打你杀你,也没人再敢害你。”
  宁承轻道:“神仙不能动凡心,我做了神仙就撇下你独个儿去天上,留你在人间哭哭啼啼当个可怜没人要的小狗子。”萧尽一愣道:“你去天上,不带我去?”宁承轻见他平时对敌还有几分脑子,自己逗他却又总是认真犯傻,只觉甚是可爱,忍不住在他腮边亲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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